她没有很想他。
只是骤然再见有些恍惚罢了。
姜苒呆愣愣地提着裙摆迈上台阶，站在银幕前，仰着头看向他。
他高高在上，身影飘忽，宛若神明。
‘神明’说，“你今晚很漂亮。”
他声音并不大，像在耳边低喃，也像来自天边的夸赞。
姜苒并不平静的心，跟着他说话的声音动了下，这般波动令她心烦地睫毛轻颤，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却迟迟说不出口。
她真得真得很久没有见到他，明明还没到一个月，却恍若隔了一个世纪。
姜苒有些看不起这样的自己。
太藕断丝连，太低贱。
她不需要想念。
姜苒整理好情绪，尽力维持着得体的模样，抬着头说，“谢谢。”
厉烨霆轻笑，一副与她很亲近，仿佛真得是恩爱夫妻似的打趣，“这么客气做什么？今晚辛苦你了，我这边有事要忙，临时赶不回去，有什么为难的地方找管家或者祖父，你是厉家的女主人，没人可以轻慢你。”
‘女主人’三个字一出。
现场一片寂静。
沈禾的一口牙都快咬碎了，文娜眼底的探究越发明显。
姜苒下意识地往她那边看去，当对上她那恶毒的眼神时，沉默地挪开视线，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她明明什么也没做。
觉得自己很无辜的姜苒，牵强地冲厉烨霆笑了下，随即往旁边站去，将位置让给厉老爷子，“你跟祖父聊吧。”
左右她也就是个工具人。
会说话的工具人跟不会说话的工具人应该没啥区别。
厉烨霆的视线就像是生了根，牢牢地扎在她身上，闻言，也不曾移开，直到姜苒往旁边撤，挪到摄像头的死角，他才将心思放在正事上。
他冲厉老爷子喊，“祖父。”
厉老爷子点头，“跟你叔叔阿姨打声招呼，还有你舅舅他们见你不在，怕我这个糟老头子过年孤独也特意来了趟，烨霆，你得感恩。”
说到‘感恩’那两个字时，他略微拖长几秒。
厉烨霆说，“是，谨记祖父教诲。”
他们两个在那里说话，当着众人的面视频，不显尊重，带着几分随意，底下那么多人，却安静的连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楚。
说句很残忍又很现实的话，只有厉烨霆死了残废了，他们才能化身鬣狗，争先恐后地瓜分厉家这块肥肉，但只要厉烨霆还活着，还能动，能说话，那厉家就是不可动摇的磐石，无论有再多心思，也只能克制。
他们都真心忌惮还未到三十，比他们小上很多的厉烨霆。
厉烨霆管事很早，还不会说话就被厉老爷子带去公司熏陶管理气氛，就连启蒙都用得是《管理学》，上小学之前，他就已经在厉氏顶层的会议室拥有独属于他的高脚凳。
后来，顺理成章的，他初二那年就开始初步接手厉氏的管理，也就高考结束后叛逆过一段时间，自己创了会儿业，弄得也蛮像模像样的。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他会不会自立门户时。
他又回去了，回到厉氏，并且将创建的公司全权交付于好友，自己则专心于厉氏的管理，他很年轻，也很有冲劲，足够果断，刚开始不服气的大有人在，可驯服那些硬骨头实在太简单，要知道厉烨霆本来就是在公司长大的。
他轻而易举地全权掌控了厉氏，就算有硬骨头，在他手底下也被压得死死的，翻不起任何风浪。
厉烨霆经商很有天赋，有足够的大局观。
多次颇有先见性地带领厉氏迈入一次又一次的新阶段，厉氏本就不容小觑，在他的经营下，更是一跃成为京城最有影响力的百年企业之一。
这几年，更是数次跟政府合作。
如果说，厉氏是鲤鱼，那厉烨霆就是带领厉氏跃入龙门的那座桥。
他是厉氏的定海神针。
可惜，再坚固的神针也有可能被顽皮的猴子动摇，一旦没有镇压的威力在，厉氏实在是块令人嘴馋的大蛋糕。
人人都想吃上一口。
要是放在之前，厉老爷子不是不能对付，但他年纪大了，精力不如从前，没有接班人在，就是再有能耐，也没有底气。
那些人的试探，他不是不恼火，可他不能表现出来，那会引起旁人无数的联想。
现在好了。
厉烨霆露了面，底下人有再多心思也得憋着，表面上还是得笑眯眯地恭维，夸赞。
舞台很宽，是个规规矩矩的正方形。
姜苒站在角落，平静地看着舞台中央的‘游戏场’，一点感想都生不起来，她没觉得能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有些心不在焉的，视线情不自禁地往银幕上飘。
刚才没有仔细看。
这边正好对着厉烨霆的侧脸，他瘦了，比之前瘦得还多，瘦得像是只剩下一具皮包骨，骨感明显，但并不可怕，相反在他那身锐利的气场下添了几分冷厉。
姜苒的目光往下扫，落在他的手腕上，手腕侧边的骨头好明显，没有动作，就鼓起一小点包，就像是，就像是林妙音临去世前的样子。
她心里咯噔了下，情不自禁地感到慌。
她紧紧地攥着拳头，低着头，像是陷入梦魇。
“小苒？”顾棠就在不远处站着，没有凑上前，跑到厉烨霆那边凑热闹，而是时刻关注着姜苒这边，很快，发现她的不对劲。
听到声音。
姜苒慌张抬头，下意识地后退，不经意再次闯入摄像视角边缘。
她干涩地问，“什么？”
顾棠很担心地走上前，“是不是困了？”
姜苒摇头。
顾棠还是不放心，“困了就先去休息，他们现在也注意不到你。”
这句话的下一秒。
另个人出声，厉烨霆说，“姜苒，过来。”
他们之间隔着屏幕，姜苒还下意识地躲，厉烨霆想要看见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喊她靠近。
当着这么多人呢。
临时‘厉氏少夫人’姜苒不得不听从，她挪着往舞台中间走。
也就两步。
恰恰好把半个身子卡进去。
厉烨霆问，“是不是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