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镰刀所指的前方是片长满杂草的空地，虽然乱糟糟的，但依稀能够看得出那里本来应该存在着什么的模样。
往前走了几步。
果不其然，清楚地看到林家双老的坟墓，大约是云姨他们偶尔会过来祭拜，墓碑很干净，甚至没怎么落灰，前面的石台上也摆满了点心和鲜花。
当年林家双老去世得太突然。
姜苒那时还在上高中，本来想要跟着回来的，林妙音没让，这么多年过去，她甚至没机会来扫一次墓。
她觉得自己这个外孙女当得可真够失败的，将摘来的鲜花还有林妙音的照片摆在两块墓碑中间，双膝跪地着说，“抱歉，这么长时间都没来看你们。”
千言万语，想说得太多，当真得站在跟前时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道歉的话说完，姜苒呆愣许久，她跪在墓碑前，看着面前照片上熟悉的脸，不禁觉得恍惚，她已经快要记不清那么重要的亲人之前究竟是什么样的了。
明明说好，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她苦涩地笑，悲哀地想，也许自己也比想象中要薄情得多。
将林妙音留在这里蛮好，至少等自己离开的时候，还能有人记得她。
姜苒深深地叹息，笑着说，“外婆，我把你女儿送回到你身边了，等她到了下面，你要多劝劝她，下辈子别再那么眼瞎，也别，”她有些哽咽，但还是坚持地说完，“也别生下我。”
她不孝顺，也没什么能力，甚至没让林妙音过上一天好日子，哪怕临去世之前也要为她的婚事操心。
姜苒想笑的，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她犹如伫立于这世上最后一棵木槿，孤独又随风飘曳。
林家的坟地位置不错，风景很好，位于最高的地方，现在天有些黑了，清楚地看见从东边升起的太阳正在缓缓地向西边落下。
满天红霞遍布山间。
落在他们身上，像喷洒出来的血雾。
厉烨霆站在姜苒身旁，下意识地往四周看去，余光无意间落在侧下方的一栋建筑上，虽然已经倒塌大半，破瓦残舍的，却依旧能够看到那堆废墟旁的高大杏树。
那是间空庙。
已经落败的空庙！
厉烨霆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几步，前面就是悬崖，刚起身的姜苒敏锐看见，下意识地喊出声，“厉先生。”
他顿住，指着下面问，“那是哪里？”
姜苒走过去，当看到那熟悉的位置，有片刻微愣，没想到这么巧，恰好能够从这个位置看到那座庙。
不过，可真是荒废得厉害。
明明她离开的时候，还蛮繁华，也对，建在那么高的地方，又没什么传奇的景点，自然而然会被时代淘汰。
她语气平静地说，“是废墟。”
厉烨霆眼神深邃地看着她，“我知道，那里之前是做什么的？是座庙对不对？”
他都想起来了。
所有的一切过去都在脑海中浮现。
他清楚地想起来，这里，这里就是他寻找了那么多年的地方。
那是座庙。
有着他最美好的回忆的庙！
厉烨霆垂在身边的手都在抖，他看向姜苒的眼神就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他妄图将这个猎物困在网中。
他低声喊，“小豆芽？”
当这个称呼从他口中说出来时，姜苒就已经知道他全部都想起来了，原本认为会沸腾，会激动，或者会气愤到恨不得弄死他。
实际上，都没有。
她的心情很平静，经历过太多失望，期待的心情已经很难有所触动，物是人非，世事变迁，他们相遇的地方塌了，他们的爱情养分也随着消散。
姜苒总是很清楚。
厉烨霆是她的塌方，这辈子都无法越过的防障。
她淡然地笑了下，眼神中没有丝毫温度，“厉先生是想吃豆芽了？”
姜苒的表现太从容不迫，原本还坚信的厉烨霆忽然有些迟疑，他远远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寻找这么多年的曙光近在眼前。
他怎么可能不心慌，不害怕？
他死死地盯着姜苒的眉眼，语气并不坚定，表情却那般凶狠，他说，“你在说谎，你就是小豆芽对吗？十多年前的那个女孩就是你？”
姜苒依旧心如止水，“你认错人了。”
不！
他不可能认错！
一而再再而三的巧合怎么可能还是错误？
他固执地想要得到答案。
两人之间的纠缠，旁边的顾棠清晰地看在眼底，虽然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身为同性的直觉让他警惕。
他上前将姜苒拉到身后，“厉总，你这是骚扰。”
现在不比之前，姜苒已经不再是和他毫无关系，再次面对顾棠的独占欲，厉烨霆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他就像总算是发现自己真正的敌人是谁，眼神凌厉地看向顾棠，“这是我们之间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顾棠不以为惧，“我是小苒的追求者，自然有责任替她扫清一切危险，而厉总你，就是危险的代名词。”
厉烨霆抱臂冷笑，“就因为你是追求者，所以你就有资格替她做决定？你不觉得你这个逻辑很好笑嘛？”
顾棠眸色渐冷。
两人又要针锋相对。
就在这时，姜苒说，“天快黑了，我们得下山，你要是还想再胡闹，就自己留在这里。”
她有些不耐，拉着顾棠打算离开。
姜苒的选择，就是明晃晃的表态，顾棠得意又挑衅地冲厉烨霆笑了下，随即握住她的手，护着人下山。
厉烨霆脸色臭得跟谁欠了他八百万似的，黑着脸跟在后面。
三人之间的尴尬气氛。
刚下山，顾贝贝就有所察觉，她好奇地询问，“厉总这是又犯什么神经？”
姜苒摇头。
真说起来，太复杂，牵扯的年代过分久远，左右也不会有后续，没必要再说太多。
厉老爷子也敏锐，他拉着厉烨霆问，“顾棠跟小苒表白了？”
厉烨霆皱眉，“为什么这么说？”
“那你的表情怎么跟吃了屎似的？”厉老爷子无法去理解地看着他，“烨霆，这是在别人的地盘，小苒又正是难受的时候，你可别给我作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