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不会是他。
就算那个人早就死了，也不会变成现在这般残忍！
姜苒又哭又笑，就像是魔怔了似的，她身子在抖，也不知道是不是冷，嘴唇苍白到毫无血色，宛若一张单薄的白纸。
“小苒，”顾贝贝有点被吓到，站在她旁边想要把她搀扶起来，“你怎么了啊？你不要吓我，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我们离开好不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已经带上哭腔。
没人比顾贝贝更加清楚，姜苒此刻该有多悲伤。
那可是她用真心深爱了这么多年的人。
厉烨霆并未离开，他站在急救室门口等着，察觉到这边的动静，眼神犀利地看了过来，他在防着她呢。
姜苒苦笑。
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又谈何情爱？
她艰难地闭了闭眼，复而又睁开，她嘴唇逐渐发青，手凉得像冰块，颤抖着抚开顾贝贝的手，牵强地笑了下，不想连累她，“我没事，你先走。”
顾贝贝哭着摇头，“我不走，我要陪着你，小苒，我们起来好不好？我们不要他了，”她抱着姜苒哭得好伤心，一遍又遍地重复，“我们不要他了。”
不要他了。
是，早该不要了。
姜苒笑着流泪，她说，“好，我们不要他了。”
早该放弃了。
何必如此糟践自己，去爱一个根本就不可能爱上自己的人，和自讨欺辱又有什么区别？
她笑着垂眸，泪水无声地顺着眼角滑下。
姜苒就像一株木槿，脆弱又坚韧。
她用手指抹去顾贝贝眼角的泪水，看向她的眼神温柔却又那般空洞，她轻声说，“你先回去吧，不要再留在这里。”
顾贝贝抽噎着摇头。
姜苒抿了下唇，抬眸朝护士长看去，“麻烦你。”
护士长叹气，上前想要将她拉开，顾贝贝却死死地扒着姜苒的手臂，眼泪糊了满面，狼狈样又难过，“我走了，你要怎么办啊？”
“你又要孤零零的一个人嘛？”
姜苒坚决地拿开她的手，笑着说，“这是我欠他的。”
那年的心动在此刻也该平静。
过去被岁月淹没。
爱意到此为止。
她转身，一双棕色杏眸，罩着一层泪，雾蒙蒙，却又无比认真地看向厉烨霆，她声音很轻，像从云端而来，她说，“这是我欠你的，我不认为自己有错，也不觉得我需要道歉，但你想要让我跪下，可以，这一跪，算是还了你当年的救命之恩。”
说到这。
她停顿了下，浓而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嘴角僵硬地勾起，她接着说，“厉烨霆，我们两清了。”
从今以后。
她要学着不再爱他。
将这段话说出口，姜苒不再需要得到他的回应，转过身，面朝着急救室的铁门，脊背挺得很直，哪怕双膝跪地，依旧面露坚定，她无声地跪在那里，什么话都不说，明明脸上的泪水还未曾干涸，却又那般平静。
她太沉默。
丝毫感情都没有，就那么片刻的失落，转瞬而逝，此时的她犹如没有灵魂的木偶。
厉烨霆并不知道她口中所说的救命之恩意味着什么，他心里很烦躁，无处不在的血腥味，还有药效即将失控的焦躁。
他觉得自己此刻仿佛身在盛夏的森林，四处都是蝉鸣，叽叽喳喳地喧嚣！
他薄唇紧抿，双眸深深地盯着姜苒。
然而这次，对方却没有再来看他，哪怕最令他感到厌烦，那好似含着无数深情的双眸也不再落在他身上。
意识到这一点，厉烨霆的额头突突直跳。
他头疼地扶额。
时刻注意着这边的陆洋，脸色骤然一变，赶紧小跑过来，扶着厉烨霆坐下，“厉总，你要不要喝点水？我去买点回来。”
厉烨霆身子朝后靠去，他后脑勺抵着墙面摇头，声音低沉，“无事。”
他脸色很难看，像是谁欠了他八千万似的。
徐主任有些犯怂，他搓着手傻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气氛有些怪怪的。
怎么像是小情侣闹别扭似的？
徐主任满心疑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脑补过度。
姜苒态度很坚决，抿着唇不愿意让好友再留在这里，她一个人失去自尊就够了，没必要牵连到为数不多对她好的人身上。
顾贝贝哭得稀里哗啦，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护士长离开。
厉烨霆闭目养神。
陆洋想了想，把其他看好戏的人给打发了。
许承安自认为没人发觉，轻手轻脚地往姜苒那边靠近，他纠结地皱着眉，心疼地往她怀里塞了件外套，“你用这个垫着点。”
姜苒摇头拒绝。
半眯着眼的厉烨霆看到这一幕，不禁冷笑。
四周太安静，轻微的笑声都异常明显。
姜苒推让的双手微顿，她没有回头，后背挺得笔直，“我不要，许医生，你去忙吧。”
这么多年的同事。
许承安还是知道她性格有多倔强，做下决定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他无奈叹气，不禁说，“小苒，你应该学会服软的。”
明明只要道个歉就能过去的事。
姜苒无言。
她的狼狈在厉烨霆眼中毫无意义。
服软？
哼，对方根本就不会在意。
姜苒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眼前的景象在晃，原本通红的脸此时雪白，身上又冷又烫，仿佛冰火两重天，修剪得体的指甲在掌心中留下一道狠狠的痕迹。
不用回头，她也能注意到身后若有若无打量的视线。
那眼神太冷。
除了厉烨霆不会是别人。
姜苒根本就不怕，他在这个时候会不会想起从前，她不在乎，她彻彻底底地不愿再去在乎！
手术时间很长。
急救室的灯亮了许久，从上午亮到下午，原本面无表情在外面等待的厉烨霆也不禁拧起眉头，他起身，走到门口。
恰好这时有护士推门出来，“孕妇血崩，需要输血，先去准备AB型的血。”
“她怎么样？！”
“她怎么样？”
两道询问的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厉烨霆，另一道也有些熟悉，姜苒眼皮有些睁不开，她艰难地往那边看去。
果然，是林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