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话时凶巴巴的。
厉烨霆安静两秒，倏地笑了，没忍住，伸手揉了下她的脑袋，“好。”
姜苒不高兴地别过头。
厉烨霆这一走就是一整晚，姜苒没敢睡，坐在客厅沙发上抱着一本医书等到天亮，院子里安静到连大雁飞过都仿佛能听到翅膀扇动的声音。
早上八点半。
姜苒实在坐不住，起身到院子外面探头看，还是没有看到任何车辆驶过的痕迹，她皱了皱眉，眼下青黑，随意挽了个低低的发髻，套上黑色长款大衣，给陈歌发了条短信，就带着东西打算去医院看看。
说到底，还是不放心。
厉烨霆有病在身，要是被气到不小心晕了过去怎么办，她心里不安得厉害，打车赶去，到医院的时候，去护士台问了下。
护士说，“秋田先生前几天就出院了。”
姜苒愣住。
她咬了下唇道谢，走到旁边给厉烨霆打电话，嘟嘟嘟，机械的忙音响了许久，一直都没有人接。
姜苒心烦意乱地用食指抵着鼻尖，低头拿着手机给他发短信。
“医生。”
这是在医院，医生太多，姜苒一开始并没有当成一回事，还贴心地往旁边站了站，试图给身后的人让出位置。
岂料，对方激动地一把从后面握住姜苒的手，“医生，我可算找着你了。”
姜苒迷茫地回头，“你是？”
“你不认识我了？”对方指着自己，见她还是没认出来，哎哟了声，说，“我是琳琳她妈，琳琳你记得吗？那个叫什么逆经的小姑娘，当初在急救室的时候是你给她止的血。”
姜苒恍然大悟，“我记得，琳琳怎么了嘛？”
“医生，我找了你好几天，就想跟你道谢，结果谁知道你不是这个医院的，今天也是巧了，就这么突然碰上，我准备的礼物都没来得及拿。”琳琳妈叽叽喳喳的，嘴巴不停，连个插话的缝隙都没给姜苒留下。
姜苒张了张嘴，又默默闭上。
总算琳琳妈的那个兴奋劲过去了，她才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这世上哪有应不应该，你是琳琳的救命恩人，这份恩情我们一家都会记得，”琳琳妈不赞同地紧紧地握着她的双手，“医生，我问了好几个专家，各个医院也都跑过，但没人能够治好琳琳的病，她还那么小，正上着学呢，以后要都这样那多吓人，别说上大学，就是工作结婚生子都不方便。”
“我听人说，你能耐大得很，还参加了‘悬壶济世’的比赛是不是？我有个亲戚就是学中医的，他都跟我说了，这个比赛可厉害，能够参加的都是人中龙凤。”
“我们家琳琳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幸运遇见了你，你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能不能给琳琳看看这得怎么治？”
归根结底，原来是来找她看病的。
姜苒有些迟疑，“如果我没记错，琳琳是先天性内膜异位，这病不好治，要想根除，很可能要摘除。”
这个残忍的结果本该不由她来说。
琳琳妈脸色骤变，牵强地扯了下嘴角，“就没其他办法了？”
显然别的医生给出的也是这个建议。
“先天性就代表异位的内膜范围很广，相对应的手术也更复杂，而且我是学中医的，动手术这种事我懂得并不多。”姜苒诚实地表示。
琳琳妈神情黯淡，“医生，我还是有点不甘心，琳琳年纪那么小，还没谈过恋爱就被剥夺了做母亲的资格，我实在不忍心。”
关于这点，姜苒不是不懂，就像当初林妙音癌症晚期的时候，医生提议做化疗，割除癌变部位时，她也无法接受。
谁能接受自己的亲人变得不健全。
可……
姜苒沉声说，“这是最稳妥的方法。”
“就没其他办法？”琳琳妈不死心地追问，“孩子年龄实在太小了，她还没有那个能力做出决定之前，我们这些当父母的不好给她拿主意。”
姜苒微抿红唇，垂着眸思索。
见状，琳琳妈满怀期待地看着她，“医生？”
“更温和的方法也有，就是通过针灸和喝药把异位的内膜杀死，这只有去除的功能，没有增生的益处，虽然能够保全，但也会受孕困难，而且这种方法很痛苦，却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成功率。”
这个方法是姜苒在书上看到的，原本想研究研究再试试看能不能赋予实践，岂料，正好就碰上了。
其实放在现在这个阶段，姜苒是不太赞同通过中医的手法来治这个病，很耽误事。
果不其然，琳琳妈迟疑了。
她松开姜苒的手，重重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会报应到孩子身上，你说，要是我做错了事，老天找我多好，琳琳那么乖一孩子，我，我……”
她捂着脸痛哭出声。
姜苒心情也同样沉重，却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能够说些什么，一切安慰都太浅薄，太空洞，这世界上到底是没有感同身受。
哭了好久。
琳琳妈用手背粗鲁地抹了把眼泪，牵强地笑着抬头，“那我考虑下，我问问小孩的意见，看她是什么打算，对了，医生，要是中医不成功，那还影响做手术嘛？”
姜苒摇头，“不会，只是针灸的过程会比较痛苦。”
琳琳妈点头，“我心里有数了，医生，你现在在哪家医院工作？回头我要是想找你，要去哪里找你？”
“长康路有家万寿堂，我现在在那边坐诊，你要是有这个意向回头可以去那里找我。”姜苒想了想，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将店里的电话写下，“这个给你，要是到时候我不在，你可以直接找肖大夫，她专攻妇科，比我有经验。”
琳琳妈连连道谢着接下，收好纸条，又请姜苒去楼上看看琳琳，“就在楼上，顺便的事，医生你现在不忙吧？”
姜苒顿了下，点头，“不忙。”
琳琳妈感激一笑。
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住院部一楼，琳琳住在三楼。
两人乘电梯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