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烨霆诡异地沉默两秒,才反驳,“应该不算。”
这语气可不太对。
不是就是不是,怎么还来个应该?
Ray精神紧绷,生怕他干出什么蠢事来,“厉总,咱们这病虽然不好治,但也不是没有治好的可能性,你没必要这么悲观,想要孩子咱们可以自己生是不是?你可别糊涂啊。”
厉烨霆懒得听他哀嚎,冷声说,“这些事不用你操心,现在最主要的,帮我把药寄过来,算了,我回去拿。”
差点忘了,他明天就要回京城。
Ray感觉自己在苦口婆心地说一堆废话!
他气得快当场撅过去,“行行,你能耐,你自己都不把自己的命当成一回事,我还能怎么的,你跟姜苒两个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蠢货!”
难得气急败坏地骂了人。
Ray胆子小,骂完就挂,根本就不给厉烨霆怼回去的机会。
身后没了动静。
站在衣柜前的厉烨霆垂下双手,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镜子,镜子有点窄,将人照得很瘦,精壮的上身,隐约能够看见横跨胸膛的那一道长长的疤痕。
痕迹已经变得很浅,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但有时,厉烨霆依旧能够在雷雨天时感受到那里的刺痛,头顶灯光是刺眼的白,他微微眯眼,伸手去触碰。
距离毫厘之差时,他骤然停住,手指在挣扎地轻颤,迟疑许久,最终还是落下手来。
他扭头往窗外看去。
秋风瑟瑟,树梢摇曳,远处是藏在夜幕中的青山,宛若随意之下用毛笔勾勒出的线条。
他嘴角微勾,似乎想要笑,然而,嘴角旁的肌肉却全然不受他控制,艰难到连简单勾起都做不到。
厉烨霆眸色深邃地低头。
只有两个人的院子有些空阔,姜苒收拾好东西,想要再看会儿医书,却怎么都看不下去,她心烦意乱地把玩着手中的矿泉水瓶,抿了抿唇,拿起针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
看起来像是毫不用力,那针却咻地下穿透整个瓶身。
她捻着针柄,思绪有些乱,之前叶神医留下来的那套银针恐怕不适合再用,时代不同,现在的人更注重干净,还是回头去京城多买些一次性的吧,应该不贵,旁的医疗用品也得添置,十月份就要考试,也不知道到时候结果如何,要是告诉万老板他们,会不会让人觉得自己太不自量力?
应该会吧?
毕竟她就是个半路出家的半吊子。
还有……
厉烨霆会跟沈禾结婚嘛?肯定会,她都已经有了身孕,厉烨霆又那么爱她,也不知道会定在什么时候?希望能够在她死后。
至少那样,她不至于太难过。
“嘶,”不经意走神,针戳到指腹,冒出血滴来,姜苒吃痛地含着手指,有些苦恼,又厌恶这般胡思乱想的自己,她小声地自言自语,“无论怎么样,结婚还是不结婚都跟我没关系,他又不是我的谁。”
话虽如此。
她却依旧控制不住情绪的低落。
这种无力让姜苒深感挫败,她烦躁地拍了拍脸,将针随手放到桌子上,起身朝床上扑去,抱着枕头,先是趴着,又仰躺着,最后又翻了个身。
饶是几番折腾,依旧平静不下来。
她惆怅叹气,“我一定脑子有坑,还下贱!”
她咬着唇气愤地低骂着自己。
姜苒想控制的,她想要自由,可就是心情很乱啊,乱到想上天入地,去哪都好,只要能让她冷静下来就行。
但她就是个凡人,注定要被困在这令人生厌的现实。
她眼眶逐渐泛红,难受地低喃,“妈,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找不到答案。
早已离开的人也无法回答。
她觉得自己实在犯蠢,人家什么都没做,她的心却乱成一团麻,姜苒苦笑着将脸埋进枕头,缓缓地闭上眼。
翌日。
凌晨三点,天还未亮,乌漆墨黑的,月亮下了班,太阳还在睡懒觉,伸手都不见五指,姜苒披了件有些厚的外套,拿着手电筒,身后背着竹篓,里面放了些用来挖人参的工具。
比约定的时间要早。
她无聊地坐在院门口的门槛上仰头望着天。
四周空荡荡,静悄悄的,没有人声也没有鸟叫,甚至连青蛙都已经回了家,坐在这里好空虚,连带着天地也空虚。
“怎么起这么早?”身后传来声响。
姜苒有些被吓到,猛地回头,果不其然真是厉烨霆,她有些怀疑地看了眼手表,确定时针指得是三点,不太确定,又看了眼手机,时间没错啊?
她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战战兢兢地起身,“你,你是厉烨霆吧?”
穿着冲锋衣的厉烨霆也不吭声,幽幽地看着她。
他站在黑夜下,看不清五官,唯有一双眼勉强清晰,模糊得像是黑暗使者,他不说话,姜苒更害怕了,贴着墙就要往厨房跑。
厉烨霆轻蔑地扯了下嘴角,“别告诉我,你打算用盐撒我?”
姜苒骤然顿住,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她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真的是,蠢死了。
一夜未睡的厉烨霆实在算不上 好脾气,讥讽地扫了她一眼,薄唇微启,“白痴。”
姜苒很不服气,“我这是谨慎。”
“那拿盐有什么用?如果盐能杀死鬼,那世界上怎么可能还有鬼?”身为科学唯物主义的厉烨霆极其理智。
好像,好像也有这么几分道理?
姜苒觉得不太对劲,但实在说不出来是哪个地方不对劲。
她咬着嘴唇低下头。
反正不管怎么说,面前这个肯定是真的,这么嘴欠的家伙也是绝无仅有!
短暂闹剧过后。
两人相伴着并肩上山,村里就够静悄悄的,山上更甚,风一吹,阴森森,坚定唯物主义的厉烨霆都有些受不住。
他拢了下冲锋衣的领口,双目看着前方淡定地问,“没睡着?”
正盯着脚下,思索着会不会有意外收获的姜苒茫然抬头,“谁?”
厉烨霆没好气地啧了声,“我睡没睡着需要问你?”
“哦,”姜苒也觉得自己傻了,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摇头,“没,睡着了,睡得特别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