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音不敢奢望以后会如何，她为数不多能够去祈求的只有姜苒的性命。
哪怕手背被掐出重重的一道痕迹，顾棠仍旧淡定，他平稳地说，“是，我答应你，我发誓，我会付出所有去让姜苒活下来。”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很坚定。
林妙音死死地盯着他，最终逐渐放开自己的手，宽慰地说，“好孩子，阿姨谢谢你。”
他们之间的对话，姜苒并不知道，她此时正呆呆地坐在医生办公室，对面就是刚才说出最残忍提醒的主治医生。
医生从抽屉里翻出一张知情书，“林女士的病情并不乐观，这次手术只有十分之三的希望，虽然我很不愿意这么说，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提前做好准备。”
姜苒接过知情书的手都在颤抖，不敢相信地问，“可你们先前说过只要能够拿到特效药就会有更多的可能。”
医生点头，“是这样没错，不过你同样身为医务人员应该能够明白，人的身体是时刻在变化的，一天前的结果都不能保证稳定性，更何况一周前的检查，所有的数据都在表明林女士正在逐渐衰落，她体内的免疫系统几乎快要罢工，特效药是最后巩固她生命体征的希望。”
“但只要是手术就会有意外，你必须做好心理准备。”
说到这里，他的态度已经有些强势。
因为姜苒的状态实在不对劲，她呆呆地攥紧知情书，双眼发红却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没有落泪。
她恍惚地起身，“好，我知道了。”
姜苒没有立刻回去，她在走廊站了许久，看向窗外的双眸空洞又麻木，毫无焦点地望着远处，她拼命地呼吸，急促地呼吸，试图让自己感受到她还活在这个世上。
她就像是寻求认同般，慌乱又机械地寻找着什么。
直到……
姜苒的视线落在某一处，她憋了许久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滚落，她无声地哭泣，泪痕顺着眼角两边滑下。
她苦笑着闭眼。
那副模样太悲伤，走廊往来的行人纷纷侧目，有些人认出她是先前在医院门口和自己父亲厮打在一起的人，又见她这样，不禁窃窃私语。
姜苒仿佛站在静止的世界，她并没有听见周围人的议论纷纷。
她怔愣地站在窗边。
“小苒，”顾棠找过来，正想问些什么，余光无意见扫到对面楼下走廊的某人，目光微凝，反应迅速地将姜苒按进自己怀中，“好了，不要再看了，阿姨还在等着你。”
姜苒声音很轻很轻地嗯了声，泪水却浸湿他的衬衫。
正在安排让谁随同沈禾一同出国的厉烨霆若有所感地抬头，对面的窗户空无一人，他微微蹙眉。
沈禾挽着他的手臂甜腻地问，“烨霆，你在看什么？其实我一点事都没有，我早就好了，哪怕没有医生陪也没关系。”
自从故意流产后，厉烨霆就对她疏远许多，沈禾本来还认为他要厌烦了自己，正在心焦如焚，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他就过来说带她去国外旅游。
这个消息令沈禾激动得不行。
身在他国，又是孤男寡女，她有把握让厉烨霆迷恋上自己，只要再怀上他的孩子，那么她迟早能嫁进厉家。
她都已经打听过了，他已经和姜苒离了婚。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沈禾高兴到恨不得跑到大街上跳舞。
她眉开眼笑又深情款款地靠在厉烨霆的肩膀上，“你真好，我还认为你要不爱我了呢。”
厉烨霆面无表情地拍了拍她的胳膊，“不会。”
“我就知道，”沈禾笑得很是甜蜜，“烨霆怎么可能舍得冷落我，你放心，我一定还会再为你怀个孩子，到那时我绝对会保护好他。”
厉烨霆淡淡地应了声。
正当沈禾还要继续表忠心时，ray过来了，主任说，“这位医生对妇科颇有研究，不如让他随身陪同怎么样？”
ray跟着他们出国是早就已经定下来的事情，这次让沈禾过来不过是为过个明面。
沈禾根本不在乎陪同的人是谁，只要能够跟厉烨霆亲近她就心满意足，乖巧地说，“烨霆喜欢我就喜欢。”
厉烨霆当即表示，“那就他了。”
将ray的资料在主任这边登记好，厉烨霆再次感到头疼，他有些厌烦沈禾的焦躁，微微蹙眉，沈禾敏锐地发现，迅速闭上嘴。
他声音低沉地说，“我让人送你回去准备下出国的行李，下午四点在机场汇合。”
沈禾应了声。
等她离开，ray担心地上前，“这次的间隔时间多久？”
厉烨霆低头看了眼手表，“两分钟。”
听到这个数字，不仅是他，就连ray都紧紧蹙眉，“没事，我导师会有办法解决。”
其实厉烨霆并没有寄托太多希望，但他这般坚定，也只能跟着点头。
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厉氏交接已经做得差不多，只有艾合还有老宅那边，他不太放心厉老爷子的身体，更担心他意外知道这个消息会着急出个好歹来。
他思前想后，打算把副院长弄到老宅去看着老爷子。
这个时间点，副院长正好在手术室那边。
恰好，姜苒等人也在，林妙音换了衣服准备做检查，姜苒在旁边帮忙时，再次清晰看到她那快要刺破皮肤的骨头，手指微颤，慌乱地避开眼。
等将衣服换好，医生说，“要做全身检查，需要不少时间，你们可以在外面等着或者去处理别的事情都行。”
这次检查决定林妙音还有没有接受手术的必要，相当于她生与死的分叉抉择。
姜苒怎么可能放心离开。
她在外面等着，顾棠也在，“坐下来休息会儿。”
姜苒点头。
她靠着墙安静地看着刹那亮起的红灯。
身边噪音喧闹，面前人来人往，她却仿佛进入另一个时空，面前一切都是黑白，唯有哪像鲜血似的红得刺眼的灯。
她太久没休息。
已经数不清这几天有多长时间没有合眼，漫长的等待是耗人的，尤其长时间的静坐着不动，她控制不住地打起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