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妥协，姜苒顿时笑了。
她也不是多喜欢厉烨霆的迁就，只是看到他板着张脸无可奈何的样子觉得蛮有趣，举止自然地在对面落下，一双大长腿别扭又自如地屈在小矮桌下。
她自小就在这烟火气中长大。
油污，脏渍，还有清晨刺破寂静的大嗓门早已融入她骨血。
刚做过手术，姜苒胃口算不上太好，只要碗豆浆，又要了个包子小口小口地吃着，厉烨霆纠结半天，始终没有伸出手。
他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在满屋上了年龄，穿着环卫工服的中年人中实属突出。
付钱时，老板还问，“饭菜不合胃口？”
姜苒笑着摇头，“他吃过了。”
听此，老板没有再说什么。
刚吃过饭，姜苒肚子有点撑，她胃口实在小，就这么点东西，就觉得堵得慌，索性离医院不远，晃悠着往回走。
厉烨霆在她身边陪着。
天色大亮，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旁边有个工地，正在施工，上早班的工人穿着绿色的工服，戴着安全帽，一边聊着天一边往早餐店去。
路过他们时，没忍住，看了好几眼。
厉烨霆觉得别扭，微微皱眉。
等他们离开，姜苒顿住，站在高大的茂盛树梢下，仰着头往天上看，天气真好，风也温柔，她说，“真好。”
她的根，她的一生都注定与这处世界紧密不分。
可厉烨霆不是。
她闭了闭眼，也不知道想通了什么，忽地轻松一笑，笑得有些灿烂，像郁郁葱葱的高山清晨的轻纱雾霭，透着一丝丝朝阳，温柔又缥缈。
厉烨霆看着她笑，难掩触动，声音有些哑地问，“在笑什么？”
姜苒摇头，没有回答，而是问，“厉总不去公司吗？现在时间不早了吧？”
好好的怎么就开始撵人？
厉烨霆嘴角一抿，沉着脸，有几分委屈，“我一夜都没睡。”
果然，她就知道，姜苒看到他的脸色有有什么不清楚的，微微叹气，“那你该回老宅，而不是出现在这里。”
话语中拒绝的意味太浓。
明明刚刚还笑眯眯的，此时却跟受了惊的刺猬似的。
厉烨霆眸色骤沉，他又不在乎，要不是有厉老爷子催，他还不愿意来呢，气笑了的冷哼，“不用你赶，我自己有腿。”
姜苒沉默。
“……”
两人面对面安静了好大一会儿。
厉烨霆又硬邦邦地问，“你不回去？”
姜苒摇头，“我需要留下来，李嫂子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
好，好得很。
“随你！”厉烨霆阴沉着脸，扭头就走，都走出好几步了，又转身回来，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没动的姜苒疑惑地眨眼，“怎么了？”
厉烨霆单手插兜，冷漠无情地说，“车在医院。”
陆洋也在。
也许他们就是天生磁场不合，谁都不愿意服软，谁不都愿意放下自己的骄傲，厉烨霆尚且不会低头，也不知道什么叫退让。
姜苒则不敢。
等他们回去，原本说要走的厉烨霆又不走了，跟着人上楼，李家人都在，李刚一米八几的壮汉此时拽着李嫂子的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李嫂子嫌丢人，都顾不上心惊手术中途醒过来时看到的那幕。
“行了，别哭了，这么大个男人连小苒都比不上，能不能有点出息，以后可有两个儿子让你养，”说到这儿，她有点失望，“早盼着是个女儿，谁知没如愿。”
李奶奶正在她盛鸡汤，闻言笑道，“母子平安就好。”
倒也是。
李嫂子心有余悸地点头，正要伸手接过，就听门口传来制止声，姜苒大步走了进来，“不能喝，嫂子，这鸡汤你暂时别喝。”
她直接夺过，放到桌子上。
李奶奶不解，“鸡汤都不能喝？”
之前生老大的时候，医生说过是可以吃流食的。
姜苒摇头，“得等药效过去，二十四小时内，只能喝水，但最好不要超过200ml，等明天检查过了再喝。”
她是专业的，还刚救过李嫂子的命，李家人哪敢不听，连忙点头。
趁李奶奶在。
姜苒干脆将需要注意的事项给她说一遍，又担心李嫂子太累，便将人带到外面，厉烨霆走在最后。
“厉总，”李嫂子喊他，“我跟你说句话行不行？”
厉烨霆顿住，他身处高位多年，想要跟他攀关系套近乎，讨好他的人不在少数，下意识地认为她也是如此，不禁皱眉，但又想到姜苒对这个嫂子的在意，冷着脸停下。
李嫂子说，“厉总，这话也许我来说不合适，但小苒是个好姑娘，她有大本事的，也许在家境上，她不如你，但她能力不俗，有朝一日定会让刮目相看……”
她不遗余力地夸赞姜苒。
厉烨霆刚开始还认真听着，后来逐渐一头雾水，他不懂，“你想说什么？”
李嫂子叹气，撑起身子半靠着床头，眼神复杂地抬头看他，“厉总，你如若对小苒还有那份心思，就得学会服软，你得让她知道你的真心，而不是无可奈何下的将就，我是不太懂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得清楚，你们两个心有隔阂，还不轻。”
“两个人相处就得磨合，有些事憋在心里只会折磨坏了自己，要想舒坦就得挑明来说。”
“当然，你要是现在对小苒没这个兴趣，我想求你，离她远点，她受不起折腾，我看之前常陪着她的顾先生就很不错。”
什么顾先生，不就是顾棠？！
厉烨霆顿时沉下脸，眼神沉郁地看着她，“是姜苒来让你说的？”
李嫂子摇头，“自然不是。”
最好不是。
厉烨霆脸色勉强回温，“这是我们之间的事。”
扔下这么一句，他直接转身离开。
这次，李嫂子没有再拦他。
过了会儿。
姜苒回来，厉烨霆已经离开，还没等她问李嫂子跟厉烨霆都说了些什么，李嫂子就主动地拉着她的手说，“小苒，那个厉总心里还有你，信我。”
姜苒哭笑不得，“嫂子，怎么突然说起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