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宛若有火山在呼啸。
姜苒表面却很平静，“各人自扫门前雪，我能力就那么点，能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她眼神暗沉，半敛着眼帘盯着沾满了污渍，洗都洗不掉的地面。
顾棠有太多的话想说，一时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也许距离产生美还是有道理的。
两人日日相处，哪怕再不甘心，顾棠也不得不承认，姜苒是个心眼很小的，小到住下了一个人就再不能住下另一个人。
哪怕根指尖都容不下。
他苦涩轻笑，“明天收拾下，我们一块去趟县里，正好，还有几个要来应聘的也得过去接人，要是可以，还得尽快把办公室给整理出来。”
他们这段时间忙着盖房，修路，热热闹闹的，就算家里没在药田找到事做，但有人的地方就有交易。
慢慢的，沿着从山脚直接修到林家村的那条路上，摆了不少小摊，原本是家里闲不住的老人拿着自己缝的鞋，做的手绢或者编的竹篮子拿出来卖。
后来回家过年的中年人心思更活络些，推着小车卖起包子，烤肠，再后来，摆在集上的那些摊子发现商机，也推着车过来了。
零零散散的，竟然还真弄出几分规模来。
好长一条街，卖什么的都有，吵吵嚷嚷的叫卖声，肩挤着肩的人群，原本静谧许久的深山总算再次引来烟火气。
村长兴奋得不行，跟镇上的人打了声招呼，以林家村带头，领着下面几个村子搞了个组委会，专门来管这条街。
“要想像样点，就不能乱，这一条路热闹的就是这几段，咱们分一下，这块是林家村的，这块是黄庄的，这块是……”
村长也不知道从哪弄来张地图，方方正正的看起来还蛮正规，他拿着粉笔，对着那条刚用红色笔描出来的，像是从山间直接蜿蜒下来的小蛇似的路，划了一道又一道。
这座山现在能够热闹成这样，多亏了那条加班加点修了好几个月的水泥路，还有姜苒招来的那些工人。
作出贡献最大的就是林家村。
因此，虽然他们对分配有所不满，但也没说，只是，“既然这路都修了，要不然再往旁边修一个分支？你看，就这么一划拉，就跟我们村连上了，多方便。”
修路之前就动员过了，除了林家村人少，又比较团结才决定全村都筹钱修路，其他村赞同的还是少数。
村长冷哼，“当初让你们修你们不修，现在路都快修好了，又想横插一脚，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你们占去了，要想修路，自己找人，自己掏钱。”
村长现在腰杆子可硬，阴阳怪气起来理直气壮的。
“对了，说起修路的事，小苒，这路也快修得差不多了，你回头问问厉总啥时候有空，让他来村里一趟，咱们村得弄个通路的仪式才行。”为了这个，村长都已经提前让人把原本废弃快两三年的破庙都给重新捯饬了一通。
“你们山上种了好些花，有不少都开了吧，我看还蛮好看，镇上那边说了，要让宣传部的人过来拍几张照片，就让他们从路口往上拍，最后再来个全景图，你看行不行？”
姜苒对这些没什么意见。
山上的那些花也不是姜苒后来种下的，是山上本来就有的，她只不过带着人都给挪到一块去了，所以看起来要更加壮观些。
等花开败了，就得收割，晒一晒又是一批药材。
那么大一片山也不能光靠卖药材苗，现在厉烨霆还在，合作基本上不会有多大问题，可要是之后呢？
姜苒还得找个销售的渠道。
“小苒！”见她在那里发愣，村长又喊了一声，喊得姜苒回了神，才继续说，“想什么呢？行不行？”
姜苒摸了摸鼻尖，“行，这个归顾棠管，你们看着安排。”
“那厉总那边什么时候有空？”村长又紧追着问。
姜苒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想了想说，“我回头问问吧。”
“那你抓紧点问，尽量在过年前弄好，也算是给老祖宗们添件喜事，还有那路口的石碑我也定好了，就差厉总的签名，回头你帮忙要一份来，赶紧刻上，还得趁着土没被冻结实之前给埋上。”
村长也知道她这段时间忙，因此好不容易逮着人就一连串地把事情全都给交代了。
姜苒连连点头，“好。”
无论隔得多远，又有多排斥，厉烨霆就跟无处不在的空气似的，哪里都有他。
姜苒叹气。
等开完会，就跟去了半条命似的，顾棠倒是人模人样的很是端正，甚至还能云淡风轻地跟他们闲谈些有的没的。
对此，姜苒很是崇拜。
“那我们就先走了。”顾棠拍了拍姜苒的胳膊，提出告辞。
接下来的会议，他们就不适合参加。
毕竟两个人都算是外人。
村长把他们送到村委会门口，又问了句，“小苒，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跟厉总说？”
他是真得着急。
这么大的喜事，他当然想要尽快落实，要不是不现实，他恨不得，厉烨霆一个闪现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姜苒头疼扶额，“明天，明天我要去县里，到时候顺路问下。”
有了确切的时间，村长满意了。
回去的路上。
顾棠单手插着兜，走在树荫底下，天还没完全亮，太阳却已经落下，漫山遍野的红霞盖住了半边天，往前望，是一片五颜六色的百花丛。
过够了刀尖上舔血的日子，难得偷得几分惬意，顾棠还蛮喜欢这里，这里有着跟姜苒身上一样的气味。
平静的，安宁的，让人放下戒备的。
在外流浪太久，总是渴望能够有个归处，顾棠侧眸看了眼跟在身边，很安静，也很乖巧的姜苒，心里想，也许她就是他的归处。
他们有相似的过去，交缠的现在，自然也会有彼此依存的未来。
这世上没有人比他们更合适，更合适在一起。
顾棠抬起手，风从指缝中穿过，他说，“我母亲去世之前，给我留下一句话，去做喜欢的事，去爱想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