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苒，”他停住，转身看着姜苒，表情很正经，“我学不会轰轰烈烈的爱，也不觉得那有什么好，我更喜欢细水长流，相敬如宾。”
“我之前蛮贪心，想着哪怕不用太爱，至少也得像我一样有那么一点喜欢在里面，我们再谈相守的事，可现在，我不那么想了，我们都是成年人，”他往前走了一步，离姜苒很近，近到她眼眸中倒映着他的身影，“人生那么长，我们可以慢慢地学会相爱。”
“我会当一个称职的丈夫，合格的父亲，我会以性命起誓对婚姻至死不渝，所以，你愿意，愿意跟我来一场现实的婚姻吗？”
他不打算再等了。
这场没有期限的等待早该到此为止。
这是第几次？
第几次顾棠这么正式的告白？
姜苒有些算不清，但她知道一定很多很多次，他那么固执，又那么温柔地守候在他身边，哪怕她摇摆不定，连自己都觉得恶心，却依旧坚定地待在原地。
这份情意太重。
姜苒做不到忽视，她楞楞地看着顾棠，思绪回到姜大海拿着刀捅上来的那一天，她早就做好决定了不是嘛。
她会嫁给他，给他，也给自己一个家。
她并不明显的喉咙滚动，周围太安静，连口水的吞咽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她张了张嘴说，“不是还没到嘛？”
她原本想说‘好’，话到了嘴边却变了样。
顾棠垂着眼帘，很深情地看着她，“是还没到，我有些看不到头，姜苒，你没给我希望，我只能自己再赌一把。”
犹豫了太久，有太多变故。
他应该更自私点，干脆地把人绑定下来。
姜苒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只要他们结了婚，无论她心里有再多波澜，在那道德的约束下，她也不会再次犯错。
以前顾棠不屑于用这个手段，但他现在却不得不妥协。
姜苒的爱太粘稠，也太漫长，哪怕已经乱刀砍了好几下，依旧藕断丝连，她有太多心力都放在厉烨霆那里。
姜苒发了会儿呆，大概懂了，他在不信任自己，也对，确实没什么好信任的，她的动容与犹豫被太多人看在眼底。
她闭了闭眼，很轻地说，“好。”
十一月末，还没天黑，远处是烟火缭绕，人声鼎沸，他们站在一颗说不上名来，足以让五六个成年人展臂才能抱住的大树下，许下余生。
顾棠笑了，克制又难掩欢喜地将她拥入怀中，凑在她耳畔的底喃装满了梦想成真的愉悦，“我很高兴。”
——
他们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别人，姜苒跟顾棠在房间门口告别，轻声说着明天早起的事，等互道晚安，她才转身要往房间走。
自从回来后，她一直住在幼时住的那间屋子。
主卧被空了下来，原本里面摆着林家祖父母的牌位，后来又新添了一块，姜苒一直没有去收拾，平日里关得严严实实的，用一把生了锈的黄铜锁锁上。
她现在住的这间，离主卧最近，就在旁边，抬腿走几步就能到，姜苒余光扫过那许久没动过的锁，搭着门框的手微微攥紧。
她不再看，推开门进屋。
这里原本是打算收拾出来给林家祖父当工作间的，并不大，小时候，姜苒一个人住，觉得那那都空敞，空敞的吓人。
现在长大了，才发现原来屋子这边狭窄。
一堵书架，一个衣柜，还有看起来就像是从学校淘汰的书桌，睡了许多年的单人床靠墙放着，就在书桌对面，一个转身，甚至不需要多走几步，就能踩到床上。
姜苒站在这窄窄的过道，微微抬着头往上看，为了日照，这间屋子的朝向很好，窗户开得很大，占了一堵墙的三分之一。
她就那么安静地在窗前站着，漆黑的玻璃倒映着她有些消瘦薄弱的身影。
四四方方的边框最上方晃晃悠悠地垂下来一小块水滴状的玩意，像是水晶，也像是宝石，被雕琢得很漂亮。
漂亮到在这过分窘迫狭窄的房间格格不入。
姜苒伸手，将那吊坠摘了下来，松松地放在掌心，不是水晶，也不是宝石，而是绿到像湖泊上的海草一样的翡翠。
她缓缓收紧掌心，包裹着绿翡翠四周的银色铁丝无情地划伤了她的手，血，很缓慢，一滴一滴地顺着纹路落下，沾在绿色的翡翠上无端显得有些狰狞。
她好像才回过神来，慌张地抽出纸巾，将翡翠擦干净，又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伤口，才拿着放在书桌边角上的手帕，将翡翠包了起来，从依偎在台灯的俄罗斯套娃里，一层又一层，极其有耐心地取出钥匙。
钥匙过分袖珍，看起来还没有食指的一截指节那么长。
捏在手里，却比上千吨的石头还要重，她心头沉甸甸的，无声地在书桌前坐下，拉开右下角第一个抽屉，摸到最里面，是个很破旧，很小巧的木盒子。
木盒子的盖子上还留着去不掉的LOGO，她动作很轻地抚了一下，动作缓慢地将盒子打开，里面放了许多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缺了一小块的玻璃球，已经干枯的狗尾巴草，还有各种哪怕仍在路边都懒得捡的‘垃圾’。
她很安静地看着。
也不知道想透过这小小的盒子看到什么。
包着翡翠的手帕上绣着乱糟糟的兔子，针法很稚嫩，线脚也不足够细腻，但她很宝贝，洗了一次又一次，始终贴身放着。
她抬起的手有些抖，刺绣的位置早已经被磨平，然而当她碰到小兔子的耳朵时，依旧觉得被咯得生疼。
姜苒双眼湿的，就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闭了闭眼，珍重地将包着绿翡翠的手帕放进已经很破旧的木盒子里。
当拿起锁，将盒子锁上的那一刻，她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姜苒低着头，红着眼静静地坐了许久，许久。
久到她连上床休息一会儿都不曾，外面的天就亮了，没过一会儿，顾棠就来喊人，她想应一声，嘴巴张了半天却没发出一点声音来。
顾棠敲门，“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