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苒捏了捏喉咙，咳了又咳，还是发不出声来，她皱了皱眉，敲了下桌子以作回应，外面的顾棠听见动静不再敲门，“不用太着急，还有时间，我在外面等你。”
姜苒又敲了一下桌子。
等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她才感到慌张，从堆在另一边的那一堆药草里翻出自己需要的东西，跟做贼似的怀里偷藏着乱七八糟的草药，口袋里有，袖子里有，隔着一层内搭的胸口也有。
她偷偷摸摸地选了几个，一股脑地扔进厨房常用来熬药的坛子里，盖紧了盖子，等里面刚加的水滚开。
趁此过程中，她又飞快地跑去洗漱。
再回来，顾棠正坐在药罐子旁边守着，“要喝的嘛？”
姜苒一直都有这方面的习惯，晒干一堆花花草草往开水里扔，顾名思义花茶养生，这是随意的时候，要是再精细点，就是每天早上，跟熬中药似的，弄出满满一罐，或许是甜，或许是酸，又或许苦到入不了口的药水来。
她也不逼着别人喝，自己捧着玻璃杯时不时地抿上几口，听到有人问，只说对身体好，她不是吝啬的，常常把茶壶放在身边。
一来二去的，药田这边的人或多或少都喝上过几次。
因此，顾棠看到药罐子里在煮东西，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些不知道究竟有什么效果的药水，虽然疑惑怎么特意出门之前熬，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在旁边守着火。
姜苒心知他是误会了，眼神闪烁地点头。
恰好，差不多快好了。
顾棠从厨房的柜子里翻出一个足有手臂长的保温壶，涮了涮，拿起药罐子的把手就要往里倒，姜苒想帮忙，刚烧开的药水实在太烫。
离得远远的，都能够感受到那股热潮气的滚烫。
顾棠让她离远些。
姜苒也确实怕自己帮不上忙反而耽误事，乖巧地点头，随即反应过来他正忙着，没注意到，又很乖地在他抬头的刹那点了点头。
顾棠冲她笑了下，装好药水拧上盖子，就准备要走。
今天的行程安排得满满的，她得去见厉烨霆，去老街买药材种子，去商场给顾贝贝买什么网红冰淇淋……
她没打算偷点闲，干脆地计划着将所有的项目都在一天内完成。
姜苒有个小习惯，心里想着事就会拿起手机，手里的备忘录里是他这么多年的日记，有写上去的，也有画上去的。
为了修改细节，她将那些构成思维导图的线条逐渐理顺，放大了又缩小，最终食指轻轻地在‘厉烨霆’三个字上点了点。
车已经上了半路。
顾棠才似笑非笑地问，“后不后悔？”
就跟笑闹似的，轻飘飘的一句玩笑话，连张纸的重量都比不上，却让姜苒心底酸涩得厉害，像是贪嘴吃了还没变软还没成熟的李子。
姜苒咳嗽了好几声，乖乖地坐在副驾驶上。
她看起来好乖，仰起头来的双眼很乖，看向他的人也很乖，摇着头，用沙哑的难听的嗓音说，“没有。”
又乖又认真。
顾棠说不出话来，嗯了声。
姜苒怕他没听见，又继续说，“没后悔，也不会后悔。”
她说得斩钉截铁，无所畏惧。
可惜，没用多久就彻彻底底地打了自己的脸。
他们先去买东西，一溜烟地放到后备箱，又特意绕去政府大楼，把周慧要带的东西给张长庚送去。
在外面吃了午饭，到了下午上班的时间，才一块往基地走。
很可惜。
厉烨霆没在。
他不打一声招呼就消失，艾琳忙得晕头转向，恨不得把自己一个分成八瓣用，及腰的波浪长发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她虚着眼看过来，“哦，厉总啊，厉总没来上班，陆洋也没来！妈的，一个两个的都是不顶事的！非得在这个时候一言不合地玩消失！”
她连招待姜苒的功夫都没有，刚磨着牙骂上两句，就来了人催着问，“厉总没到，过会儿的会议跟接下来的行程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
凉拌！
艾琳真得好想直接撂桃子不干，但她不敢，她拿着那份工资，就得受这份委屈，憋屈地咬着牙起身，“给我看看。”
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背对着姜苒摆手。
姜苒和顾棠两个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明所以，她心里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来得唐突又强烈，姜苒说，“我给他打个电话？”
顾棠在大事小事上还是拎得清的，严肃点头。
如果不是不得已，厉烨霆绝对不会做出这种毫无安排的事，把身边弄得一团乱不是他的风格。
姜苒给厉烨霆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人接，直到最后手机关机。
她心头不妙的预感越发强烈，想了想，转而给ray打了过去，刚开始也没接，在她的不懈努力下，总算是接通了。
“喂。”
电流的杂音透过漫长的双绞线将ray明显疲倦许多的声音送了过来。
姜苒有些急切，“厉烨霆怎么没来上班？”
岂料，那边听见她的声音反而比她还要激动，“姜苒？！你在哪？你快来，厉烨霆这边需要你！”
啪嗒。
姜苒的心重重地坠到谷底。
她脸色有些白，不安地死死地抓着沙发把手，将指尖抠出了血，顾棠蹙着眉，温柔又强硬地进她的指缝，一寸寸将她快要掐进皮肉中的指甲摊开。
她声音更哑了，哑得像是破旧的娃娃，“地址，把地址发我。”
Ray连声催促，“你快点。”
轰然起身，顾棠反应很快，接过她的手机扫了眼地址，记在脑子里，拉着她就往楼下跑，虽然不清楚厉烨霆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能够让姜苒怕成这样，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上了车。
坐在副驾驶的姜苒又开始发抖，双手死死地捂着脸。
顾棠问，“他怎么了？”
姜苒迷茫又无助地抬头，“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只是没来由得心底发慌。
没事的，没事的。
就算是倒计时也还有好久，ray也在呢，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有事的。
Ray发过来的地址并不是厉烨霆在县上买的那套房子，而是另一个位置，地方有些偏僻，四处都是别墅，还未曾完工，连电线水源都拉得仓促。
门卫室大敞着，坐在里面的保安带着耳机喝着酒悠闲地晃着腿。
顾棠连登记都没有，一路顺畅地开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