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苒知道他还没死心，还念着撮合她和厉烨霆，以前厉老爷子也有这念头，但是没这么执着，什么时候开始这般急躁的？
应该是从她流产后吧。
厉老爷子盼着曾孙盼了这么多年，结果，就在眼皮底下没了，他怎么能轻易放下。
对于厉老爷子，姜苒的情感一向都很复杂。
她对爷爷奶奶的记忆不深，外公外婆也去世得早，一辈子没什么亲情眷恋，唯一在乎的人也常年躺在病床上。
她就像野草，跌跌撞撞地野蛮生长。
所以，她贪婪那份温情。
厉老爷子对她算不上差，钱也好，关心也罢，从未少过，只是她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厉烨霆的妻子，厉家的儿媳，仅此而已。
他的好都基于在她跟厉烨霆结婚的前提下。
如若没有这个身份，厉老爷子那种高高在上的人也许根本就看不到她。
算不上难过，早有准备，却依旧狠不下心，太过干脆地撇清关系，姜苒抬头看向眼前的老人，不过三年，他本来还黑白交间的发，此时已经变得花白。
眼角的皱褶是一去不回的年轮。
她无声地攥紧手中的叉子，乖巧点头，“好。”
厉老爷子顿时笑了，开心得不知如何是好，“那我让陈妈准备午餐，你到时候顺便一块带过去，今天晚点回来也行，我听说快到中秋了，街上肯定热闹，你们两个小年轻多去逛逛。”
他兴高采烈的笑容，让姜苒无法拒绝。
她安静地听着，没有应声。
厉老爷子只当她答应了，匆匆地去安排，又给厉烨霆打了电话，让他把工作的事往后推推，没打通，索性让陆洋转告。
是命令，不是商量。
谁都没有拒绝的权利。
姜苒上楼收拾，换了身长袖和牛仔裤，如墨的发松松地扎在脑后，她背着双肩包，未施粉黛的脸单纯得像是还未进社会的大学生。
厉老爷子皱眉，“不收拾下？”
姜苒道，“没带太多衣服，祖父，我先走了。”
她提着陈妈准备好的东西，背着包快步离开，谁都没有骂她，也不曾打她，庄园那么大，到处都是花。
但她仍旧快要窒息，直到车子出了门，才堪堪松了口气。
厉老爷子安排的司机不着痕迹地透过后视镜看她。
姜苒没有发现，而是给厉烨霆发了条信息，她得问问自己这算不算自作主张？要是对方不方便，那么不是不可以直接托人送去。
她都已经做好准备，想着提前跟司机说一声。
岂料，下秒，空白背景的聊天界面，在孤零零的几个字下，又多了条回复。
是厉烨霆：“直接上来。”
姜苒肉眼可见地失望，她抿了抿唇，揣起手机。
结婚三年，离婚半年，姜苒从未踏入过厉氏大楼，站在伫立于京城最繁华的CBD区中心，哪怕仰着头都看不到顶的大楼前，莫名有些紧张。
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多是精致白领，穿着简单的姜苒身在其中实属突兀，不过，她长得好看，明目张胆的好看，哪怕什么都不做，光是站在那里，就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个人一定很好看的那种好看。
视线密集，姜苒有些不太自在，她提着东西，乖巧地垂着眸往里走。
路口堵车，车子过不来，实在不想浪费时间，她便让司机直接在路口将她放下，不应该嫌麻烦的，要是身边有个人陪着就好了。
姜苒抿唇，抬起腿迈进厉氏大门。
门口的保卫人员目不斜视地双手背在身后，站着军姿，雄姿勃发地守着。
大厅的天花板挑得很高，她走进来的瞬间，就觉得自己分外渺小，姜苒一直都知道自己跟厉烨霆的差距，只是以前感受不够确切。
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两人确实从来不在一个世界。
“小姐，”前台看见她一直站在哪里发呆，笑着出声，“你是来面试的嘛？”
姜苒回神，朝前台走去，“不是，我找，我找你们厉总。”
前台眼底划过一丝诧异，随即，也有些失望。
她本来认为这种看起来就清冷的美人肯定不会那么庸俗，现在看来，这世界上又有谁能够对权势无动于衷。
她脸上的笑冷淡两分，“请问有预约嘛？”
预约？
那肯定是没有的。
厉老爷子不觉得需要，姜苒也没这个经验，她有些拘束，想了想，将手机递了过去，“厉总说让我直接上去。”
前台礼貌地仔细看了下，遗憾摇头，“抱歉，这种聊天记录并不能当做预约的证据。”
现在这个时代，科技那么发达，连换脸都能做到，更不用说这看上去没有任何可信度的聊天记录。
厉烨霆私人联系方式的头像是一片黑，没有任何特色，无论是谁都可以用上。
姜苒尴尬地收回手机。
想来也是，要是就因为这样，就轻易放她上去，那也太荒唐。
她抿了抿唇，转身给厉烨霆打去电话。
“嘟嘟嘟……”
是冰冷的机械声。
没打通。
她早有所料地叹气，想了想，将手里拿着的食盒放在前台上，推过去说，“这个麻烦你转交给厉总。”
前台皱眉，“不好意思……”
没等听到拒绝，姜苒摇头，“没关系的，你扔了也可以。”
左右她人已经来过了。
至于东西有没有送到对方手上，那不是她能够决定的。
没能见面，让姜苒松了口气，她转身正要离开，余光无意间瞥见，被人拥着刚下电梯的陆洋，她顿了下，反应迅速地挡住脸，快步就要往外走。
“少夫人！”陆洋眼睛多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连忙往这边走来，“少夫人，你怎么不上去？”
少夫人？
简简单单的称呼，顿时在安静的空气引起无数汹涌。
前台骤然瞪大双眼。
这个人是少夫人？
不对，厉总竟然已经结婚了？！
那沈小姐呢？
小三？
少夫人为什么今天要特意过来？抓现场？
听到这个称呼的人控制不住地内心沸腾。
陆洋仿若未觉，走到姜苒面前，举止之间满是恭敬，“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