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红灯暗淡的刹那，秋田邝病床边的心电图动荡得剧烈，几度达到最高值，他紧张地看着厉烨霆步步靠近，“你想干什么？”
厉烨霆倾身，凑近他耳边说，“等着吧，等着秋田家彻底毁灭的那一刻，等着原本那些崇拜你的人在背后咒骂你，嘲讽你的时候，你不是想回琉璃嘛，好，我马上送你回去。”
话落，他缓缓站直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惊恐瞪着双眼的秋田邝，讥讽一笑，“长生不老，你也配，如今的你哪怕是你当初最看不上的傻子也能轻易地要了你的命。”
厉烨霆淡然后退，取下摄像机，拉着姜苒的手离开。
刚转身。
沈禾哭着喊，“那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她是想要进豪门，但不是这种！而且，已经毁灭的豪门又算什么。
她梦了那么多年，就这么破灭了，还是以那般不堪的方式。
秋田邝就算再怎么样，活到这个岁数也都值了，可她呢？二十多岁，正年轻的时候，却遭到了这种事，她又该怎么办？
沈禾捂脸痛哭，哭得狼狈。
厉烨霆回头看她，眼神有些复杂，这是他母亲长姐的女儿，在血缘上他们是亲戚，但……他眸色微闪，平静地说，“我不会拘着你，想去那里随你。”
那不一样！
哪怕没有被关起来，她也没有去处，父母不是父母，靠山不是靠山，她一无所有。
离开之前，姜苒也看了她许久，厉烨霆轻声问，“走嘛？”
姜苒点头，又犹豫，“祖父呢？”
管家抢着说，“我会送老爷子回去，不用担心。”
没有回老宅，而是漫无目的地闲逛，厉烨霆车子开得很平稳，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姜苒坐在副驾驶，几度看他，却都没有出声。
车内安静，安静到空气快要凝结。
转眼，抵达海边。
京城并不靠海，能够看到海的地方都要快到郊区，再往前面走几步就是别的城市，原本天还亮着，等到了地方，天已经彻底暗了。
蛮意外，海边没什么人，海天一色，夜阑人静。
姜苒昨晚没睡，在车上不小心睡了过去，等醒过来，外面的天彻底黑了，能够看见星星和月亮，也能看见独身站在海边的厉烨霆。
厉烨霆背对着她，外套被海风吹得呼呼作响，海浪翻涌，时不时地卷上一朵朵白色浪花，路灯忽闪忽灭地亮着，应该是坏了还没来得及维修。
姜苒咬了下唇，沉默许久，才按下把手，拿着毯子出去。
沙滩很软，走在上面没有声音。
她在厉烨霆的身后站着，也不吭声，寂静无声地与他一同看着海面。
“浩渺波涛险峻山,海市蜃楼醒梦间，大海辽阔，波涛汹涌，血海深仇，也能轻易地淹没在一望无际的海底，”厉烨霆没有看她，依旧平静地看着前方，他说，“其实我之前见过他。”
姜苒问，“谁？”
厉烨霆有些迟疑，蹙眉思索半天，才喊出口，“我应该叫他一声哥？我被送到琉璃的时候，他还没出事，风度翩翩，仪表堂堂，就连祖父都曾夸过他，那时他是天之骄子，却不骄傲自大，哪怕对我这个外人也会认真教导。”
“大约是血缘，我只觉得亲近，但亲近的缘故说不上来，后来，那些被深埋在黑暗中的事情被挖了出来，他也疯了，被关在偌大的老宅，不见天日，才一年，短短一年的时间，从出类拔萃的榜样变得碌碌无为，时间无情也残忍。”
他转头，深深地望进姜苒眼底，“你呢？会觉得我太狠毒嘛？”
“什么？”姜苒愣住。
问题来得突然且毫无缘由。
她茫然地眨眼，“为什么我会觉得你狠毒？因为对付秋田家？厉烨霆，你是不是对自己有误解，你在很多事上都无情霸道，但在这件事上你做得很对，没有人有资格说你狠毒，哪怕是你自己。”
姜苒说得很认真，很认真。
厉烨霆看了她许久，忽然笑了，是疲倦的笑还是释怀的笑？
他自己都不知道，长长地叹了口气，伸手将姜苒拥入怀中，就像是妄图从她身上摄取温暖一般，将脸埋在她脖颈处，深深地吸气。
他说，“所以啊，我才会控制不住地对你心动。”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地心动。
之前他分不清什么是喜欢，现在他能分清了，这就是喜欢，不是依赖，不是固执，就是喜欢，男女之间的喜欢，对爱人之间的喜欢，想和她相守一生的喜欢。
厉烨霆抬起头，紧紧地抓着姜苒的肩膀，力气有些大，姜苒吃痛，皱着眉正要说些什么，厉烨霆忽然说，“姜苒，我喜欢你。”
姜苒，我喜欢你。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姜苒等了太久，太久。
因此，哪怕亲耳听到都有些恍惚。
她渐渐睁大眼，声音干涩，“什么？”
爱意说出口，不怕频繁，厉烨霆再次很认真地说，“我喜欢你。”
姜苒想笑的，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逃避地低下头，遮住泛泪通红的双眼。
厉烨霆这个时候就很欠揍，非得要追着问，“不开心？”
“我为什么要开心？！”姜苒怒上心头，“你认为你是什么香饽饽嘛？只要说句喜欢，我就要感激流涕？我才不会！”
“就算，就算你喜欢我那又怎么样？我不喜欢你，至少现在不喜欢。”
说到最后，她声音越来越低，红着耳朵别过头去。
厉烨霆了然地轻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声音拿捏的低沉又磁性，“处理完秋田邝的事，我应该就要去国外接受治疗，既然你已经跟顾棠分手了，在国内也没什么事做，要不要跟我一块过去？”
“我希望，至少在生命尽头的最后一刻，我喜欢的人能够在身边。”
姜苒，“……”
她久久没有出声，就像哑巴了似的，结结实实地沉默了十几秒，才开口，“我不去，我很忙，我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人生，我不会再像之前一样为了你而活。”
她抬起眼，与他四目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