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喊王彪的时候，姜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带愣愣地看着他。
厉烨霆被她那清澈的眼神看得有些心烦，“看什么看？”
明明是个根本就不单纯的人，却生了一双好眼睛，看起来如纯净的湖水，也像刚出生的婴儿，清澈又剔透。
他不喜欢这种眼睛，宛若一面镜子，无情又肆意地照出其他人费尽心思隐瞒的真面孔。
“你是说顾棠嘛？”姜苒听话地移开视线。
“顾棠？”厉烨霆脸盲，但记性很好，只要听过的名字就能记得清清楚楚，他很确定自己没见过那个所谓的顾棠。
姜苒点头。
她太乖了，乖得让人心烦，也觉得虚假，原本还想问些什么的厉烨霆瞬间没了心情，他转身要走，“随你。”
莫名其妙就成了这样。
姜苒又委屈又茫然，她在原地站了会儿，忽然想到什么，快步追了上去，“之前院子的钥匙还没还你。”
厉烨霆没打算接，“直接还给老爷子就行。”
这院子本来就不是他的，他也不想特意去讨这句骂。
姜苒停住，为难地说，“可，可你不是让我不要再打扰你身边的人嘛？”
厉烨霆回头看她。
他沉默许久，最终还是伸手将钥匙接了过去。
要还的是她，真拿回去失落的也是她。
姜苒无法控制自己的难过，也无法抑制内心深处的嫉妒，她就像卑微度妒妇，虚假又不擅于掩饰地说，“我听林医生说沈小姐哭了是吗？”
厉烨霆面无表情地抬眸，没有回答，而是敏锐地捕捉到重点，“林医生？”
自从流产之后，沈禾的情绪变得激烈许多，又脆弱，恨不得缠在厉烨霆身上，还妄图想往他床上爬。
厉烨霆最讨厌麻烦。
之前会选中沈禾就是因为她还算乖巧懂事，但就依照她目前的所作所为，不得不让厉烨霆开始思考要不要放弃这个掩护？
他都不屑于与正常女人交际，又怎么可能会对本就活在谎言中的女人动心。
比起沈禾的动态，他更在意这个并不该出现在这句话中的陌生人。
如若他没记错，刚才姜苒喊那个按住她的男人就叫林医生？
果不其然。
姜苒故作无辜地眨眼，“对，林檎，是我妈妈负责的医生之一，他好像和沈小姐也很熟悉，我之前在省医院工作时还见过他半夜出现在沈小姐病房中。”
她在撒谎，恶毒地撒谎。
也许那晚的男人确实是林檎，但她从未亲眼看见。
意识到自己的坏意，姜苒又害怕又有些兴奋，她想看到厉烨霆的厌恶，更想看到沈禾被抛弃时的痛苦。
这一切都是她活该。
如若不是沈禾在旁边煽风点火，是不是他们也不会疏远至此？
姜苒眼神缥缈，好似又陷入幻想。
不知从何时起，她常如此，仿佛随时活在门里，她的灵魂已经脱离躯壳，无力控制她的道德，无力让她维持善良。
她变得卑鄙又狠毒。
意识到这点的姜苒缓缓瞪大瞳孔，她满脸意外，好似震惊自己会说出这番话来。
厉烨霆轻蔑冷笑，“你还真是虚伪。”
什么纯净的单纯，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他不屑，也不在意，也许有些失望，但那种情绪很浅薄，他冷冷地看了姜苒一眼，冷漠地转身离开。
这次，他没有再回头。
姜苒也没再喊住他。
她依旧震惊自己的反常，也惶恐自己的真心。
原来，原来她是这般卑劣的人？
察觉到这点，姜苒呼吸都变得粗重，她不安地红了眼。
她病了。
她一定是病了。
正当姜苒有些崩溃地想要捂住脸时，猛然听到后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心头一紧，这才想起林檎的存在，连忙快步跑走。
那晚，她一夜未眠。
第二天，姜苒赶到万寿堂，顾贝贝也在，‘小姜牌’足浴包火爆起来后，本来还在为将人赶走而沾沾自喜的徐主任，发现她居然过得比自己还好，顿时愤怒得不行，对着姜苒在医院唯一的好友更是阴阳怪气。
顾贝贝哪能忍受这个委屈，索性直接辞职。
比起之前，姜苒勉强算是有了能力，而且她也在思考要不要再出一个新方子，到那时肯定需要其他人手。
她干脆表示，“你来给我帮忙，我按照你之前在医院的工资给你。”
顾贝贝不可能要，“一半就行。”
哪有得利的人自己砍对折的，姜苒继续退让，两人周旋了一个来回，顾贝贝忽然转移话题，担心地指着她的眼睛，“你眼睛好红，昨晚没睡好？”
姜苒顿时愣住。
她做了一晚的噩梦，梦到沈禾面色苍白地躺在血泊中，虚弱地冲着前方伸着手，而她手里拿着一把刀，锋利的刀刃还在滴着血。
厉烨霆则就站在对面冷漠地看着她。
回忆到昨晚的噩梦，姜苒甚至不敢分析到底是出于什么缘故，自己才会梦见这般残忍的事情，她如今真得已经恶毒到这般地步嘛？
光是想到这种可能，姜苒就要窒息。
多年的道德仁义教导着她，要善良，要宽容，她之前明明做得很好，会有同理心，也不吝啬于表达善意。
为什么她现在会变成这样？
姜苒双眼发红，崩溃又纠结，但她不敢说，那太可怕也太残忍，抿着唇倔强地摇头，“没什么，回去太晚了。”
见她不愿意说，顾贝贝也没再问，依旧担心地看着她。
“都到了，”万青这次叫她过来是有事要谈，指着对面让他们先坐下，“我跟我父亲商量过，小姜牌火起来是迟早的事，与其以后再作打算，不如现在提前准备，小苒，你要不要设置一个专柜？还有专利也得申请。”
姜苒没处理过这种事，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就顺着说，“好，我会配合的。”
见状，万青很满意。
他不怕合作伙伴没想法，就怕合作伙伴太有想法。
本来打算继续聊聊怎么设置专柜的事情，姜苒的手机就响了，是林妙音主治医生打过来的，她心骤然提起，紧张地接通，“是我妈出了什么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