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厉烨霆有没有听见姜苒的话，是不是真得不舍得让她难过，翌日清晨，天还没亮，被握在手中的指尖微微动了下。
并没有睡得太熟的姜苒猛然惊醒，她抓着厉烨霆的手，不敢相信地喊，“厉烨霆？”
对方没有回应，手指也没再动。
她有些失望，怀疑自己是做了梦，正要再躺回去，攥在手里的指尖又动了一下，顿时，她的冷静荡然无存。
姜苒匆忙跑下床就去喊，“ray，他醒了，他醒了！”
一阵兵荒马乱，医生飞也似地跑了过来，就连厉老爷子也穿着睡衣在管家的搀扶下，在门口等着。
厉烨霆虽然有了回应，但还没有彻底醒过来，像是陷入梦魇。
Ray和谢医生合计了下，对姜苒说，“现在用针灸？”
姜苒点头，“可以。”
病人有了反应，冒险就小上许多，至少她不用担心无知无觉地就把人给扎死了，她不确定厉烨霆能不能听见，在准备的过程中跟他说话，“你要是不舒服就动一下，不过我会让人按着你，你动作得轻一点。”
厉老爷子带过来的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保镖，那一身腱子肉别说是压人，就是揍人都不在话下。
姜苒消好毒，拿着针默念着穴位给他扎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差不多半个小时，厉烨霆的反应越发明显，最后在姜苒收针的瞬间，他缓慢地睁开双眼，醒过来的第一瞬间，他谁都没看，直勾勾地看着姜苒，声音沙哑地问，“你真要跟顾棠结婚？”
姜苒沉默着拔针。
没有回答就是默认。
他眼底铺满苦涩，很轻地笑了下，“算了。”
也不知道这句‘算了’是在说什么。
他醒过来的早，安排的车是中午来接人，还得在县上待一段时间，厉老爷子找厉烨霆说话，两个人待在房间里说了许久。
姜苒就在楼下客厅等着。
她知道厉烨霆要走，以后可能会回来也可能不会回来。
不过没关系，她早就做好了准备。
厉老爷子站在二楼，对她说，“小苒，你上来下。”
姜苒起身往上走，厉老爷子把空间留给他们，房门没关，谁也没想起来关，厉烨霆靠着床头坐着，本来就瘦的人，睡了两天好像更瘦了。
他看到姜苒进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很平静地说，“坐吧。”
姜苒也很淡然地在床边坐下。
厉烨霆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并不热，很复杂，也很沉重，他说，“基地这边会由艾琳和代理人全权负责，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去找她，种植上量力而行，按照你的节奏来，你现在太忙也太乱，东一棍子西一棍子，什么都没做出来，这样不行，选定一件事好好去做。”
“一个村子想要发展不可能光靠你一个人，药材供应这方面很复杂，你玩转不来，但顾棠可以，他有这个能力，你放开手让他去管理，林家村的地理位置很好，植物长得也茂盛，除了种植药材，你也可以试试农副产品，只有每家每户都能有自己的生计，人才愿意留下来，至于迁村的事你暂时不用担心，我已经打过招呼，三年内你都可以慢慢来。”
“我这次回京城不确定什么时候……”他顿了下，改口说，“不确定还会不会回来，我得去治病，为了给厉家留个后，祖父很可能会让沈禾进门，但她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厉家的种。”
他又皱了下眉，不知道该怎么说，过了半天才继续，“她的身世比较复杂，你承过祖父的恩情，我不在国内的这段时间希望你能多回去看看，别让沈禾太乱来。”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
也不知道平时那么寡言的一个人，此时哪来的这么多话要说。
姜苒安静地听着他说，听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抿着唇沉默，才开口道，“厉烨霆，你在交代遗言吗？”
厉烨霆抬头看着她，说，“不是遗言，我会活着，也不会再让你难过。”
昏迷的那段时间。
姜苒在他耳边说的话，他都听见了，虽然在听到他们之间再也没有可能这件事时很难受，喘不过气来的那种难受。
但当听到她会因为他的死而难过的时候，还是拼了命地醒过来。
他不想让姜苒难过。
哪怕他总是笨拙地犯错。
姜苒不再说话，很安静地沉默，“……”
接人的车子到了。
厉老爷子在下面喊，姜苒扶着厉烨霆起身，将近一米九的人，却很轻，靠在他肩膀上像是被晒干的棉花，轻飘飘的，风一吹就会飞上天。
她眨了眨眼，将人扶下楼。
刚到客厅，就有人来接，厉烨霆没让，倔强地搭着她的手，“送我上车吧。”
姜苒说好。
车子发动，隔着一扇车窗，厉烨霆看着她说‘再见’。
姜苒没有回答。
因为谁不都知道还会不会再见。
热热闹闹的小洋楼顿时变得空荡荡起来，刚迎来主人的房子再一次陷入沉寂，姜苒独自站在寸草不生的院子里，正当午的太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厉烨霆这一走，就再也没了消息。
他平时住在县里，并没有多少存在感，但当人真得走了，却又觉得空落落的，他们离得那般远，连时差都隔了小半天。
姜苒拿钱办事，很规律的每逢周四就往县上跑，在基地待上三天，她养的那盆人参勉强有了成果，鲜活地在寒冬冒出嫩芽来。
她到底知道的少，只能动不动地往何师傅那里跑，何师傅也觉得惊喜，两人忙完工作，就围着那人参念念叨叨，时时刻刻地期望着它能好好长大。
正如厉烨霆所说，热闹是一时的，山上的地开完荒，工人回家过年，原本热闹的那一条街也变得安静下来。
厉烨霆到底没来得及参加林家村的通路典礼。
不过村长很上道地将中间的位置空了出来，还让回家过年的小儿子把人批了上去，小儿子没专业学过，p得很拙劣。
姜苒看了止不住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