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如她所料。
脉像平静,只有一道杂音,隐隐压在上面。
这是药物的作用,让人短期内安睡。除非到了时间,否则没药可解。
“还有”牧雪落又嘱咐,“这几天派可信的人守着陛下,让他们都警醒着些。尤其这五六天的样子。”
“是。”平儿连忙答应。
牧雪落就坐在床边,握着小雨的手。
她脸上隐藏着的担忧不知不觉有些透露而出。
只是,这个场景看在平儿心中,却让她有一种很和谐的感觉。
牧雪落在瑜琉宫留了一晚,第二天清晨才匆匆出宫。
她迅速找到邓息打听消息。
邓息昨晚去奉常寺,却发现遍寻不到昭画的影子。
“是不是仙师还有别的安排?”邓息问着。
牧雪落摇头:“不会,他一定会告知我的。”
邓息看得出牧雪落眼中的疲惫“大人你休息一下吧,我继续去找。”
“不,我跟你一起。”牧雪落摆手,要同他一起出门。
但刚迈了一步,就眼前一黑,向一旁倒去。
邓息连忙接住她的身子,对乌冬摇头:“她真的累坏了。”
“在牢里那么多天,是人都受不了。而且她出来之后就一直奔波。唉。”乌冬长叹一声。
只不过,多事之秋,谁都无法幸免。
牧雪落再度睁眼时,已经过了整整两天。
她真的是太累了。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
“靳羲!”她模模糊糊看到桌旁有人在,呢喃了一声。
人影颤动了一下,叹了一声,端来一杯水。
“大人,你醒了。”
“韦泷啊,”牧雪落看清他的面容,揉了揉眉心,“邓息呢?有没有消息?宫里怎样?”
“昭奉常一直都没有出现,宫中暂时无事,不过陛下一直未醒。”顾韦泷道。
牧雪落撑起身子接过水杯喝下,整个身体都在酸痛。
“曾昱书已经去花都大营,接下了兵权。”顾韦泷道。
“慕容枫找过他了?”牧雪落连忙问道。
“是的。”
“他没联系过我们,对不对。”牧雪落急道。
看到顾韦泷点头,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的确是答应了。我说过,若我料错,或是他改了决定,只需要告知我一声便好。”
顾韦泷看着她揉着眉心,那疲惫的样子当真让他心痛。
但除了拼命帮她分忧,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不是仙师,他无法给她一个肩膀,也无法让她展颜。
他无声叹息,自从遇上她,似乎就有一根线索,将他牢牢地绑缚住,再也无法自由。
只是,自己却甘之如饴。
“我睡了很多天?”牧雪落似乎才发现她回到了草堂自己的房间,表情有些懊恼。
“两天。”顾韦泷看着她不知不觉的神情,还是忍不住淡淡笑出来,“饿了吧,外面热着粥。”
牧雪落点头,准备起身。
顾韦泷连忙出了房。
等她梳洗完毕,他才敲门进来,带来了饭菜。
清粥和几样小菜。
牧雪落的确饿了,很快就吃得一干二净。
“乌冬呢?”吃完,她问。
“方楠今早回来了,乌冬正和他在一块儿。他们还不知道大人醒了。”
“方楠?这么快!”牧雪落诧异。
她原本以为他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最少也得二十天。没想到这才十几天他就回来了。
“快去。”她连忙起身。
顾韦泷这一次没有急着站起,而是转头看着她急匆匆地推门走出。
长发没有束起,随着她急促的步子摆动着,美好得像是一个梦。
他想,如果一生就在她的身后看着她,是否就是一个最美的梦啊!
只是,梦里也会痛……有些东西,终究是他摸不到的颜色。
牧雪落急匆匆走到大厅,果然看到方楠。
他仍旧冰冷着脸,只是看到小中之后还是露出了笑容。
“大……大人”他抱起小中的时候,正看到牧雪落赶来。
“你不是……”他想说什么,却发现关心的话自己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只好闭嘴。
牧雪落摆手:“我没事,你如何回来得这么快?”
“张郡守和连将军全都表示愿意和大人联手,十分顺利,没有浪费时间。”方楠道。
他想了想,又说:“张郡守听了丞相的事,很悲痛。”
牧雪落咬了咬唇,也想起了姚相。一屋子的人难免又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她抬头道:“放心,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方楠点头。乌冬则转过身,眼神投向丞相府方向,眼中流动着不知名的颜色,拳头攥得紧紧。
之后的几天,除了暗中的部署交给顾韦泷外,牧雪落在她和靳羲的小院与皇宫之间两地奔波。
只是,没有靳羲的踪迹,小雨也迟迟不醒来。哪怕计划实施得多么顺利,她总是开心不起来。心中难安。
慕容长缨上了奏折,要戴枷来领罚。
慕容枫没有任何表示。
山雨欲来风满楼。
她们已经接到几次密报,东洛的军队已经开始拔营。
这天,她又来到皇宫。照常听了医官们的汇报。
今日陛下的情况似乎有所缓解。
有转醒的迹象。
牧雪落本应欢喜的,但喜意还没消散就觉得心中一沉。
这么看来,他们当真准备动手了。
这几天皇帝一直以身子不适为由没有上朝,但宫中这些人都是知道陛下昏迷不醒的,一直就有些风声鹤唳。
“好!你们每个都重重有赏。这几天回去自己的官署安稳歇着,无事不用过来了。”牧雪落对一众人说。
一群医官个个喜上眉梢,连连躬身行礼。
这几天他们可是劳心劳力,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丢了小命。现在终于等到了赦令,个个欢天喜地,哪里还有不从命的。
牧雪落走进内室,看着小雨红润的脸颊,为她压了压被子,轻轻说道:“小雨,放心吧。我不会再让你被束缚。无论是谁。”
这天,牧雪落出宫之前,特地去见了陛下的侍卫队。
她细细嘱咐了一番,临走之前,看到程立对她轻轻点了点头。
她也点头,离开了皇宫。
这一夜,她没有去那座小院,而是回了草堂。
草堂之中,气氛紧张。
邓息早已回来,把牧雪落和乌冬迎进草堂后便带她来到一队兵士前面。
“这是程卫尉离开前拨来保护大人的。”程卫尉在四天前请旨离花都去押解慕容长缨,当时还是牧雪落代皇帝答允的。慕容枫自然不会反驳,他心中有着计较。
牧雪落点头:“辛苦大家了。”
邓息几人早已习惯雪落这种待人方式,却让这群兵士受宠若惊。
当晚,草堂戒严,牧雪落的房间外更是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人。
牧雪落在屋中一直没有睡,她甚至没有换下官服。她在等。
三更刚过,果然,皇宫方向亮起了无数火把。
门外传来敲门声:“大人!”是邓息。
牧雪落“腾”地从椅子上站起。
没想到真是今晚,她以为起码是三天之内,没想到真是今晚。
“我们走。”她推开门。
同时打开的,还有皇宫的东宫门。
慕容枫一身戎装骑在战马之上,火光漫天,映得他英姿勃发。
开门的正是曾昱书。
也是军袍加身,在马上和慕容枫遥遥对望。
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火光。
隐藏在火光之后的隐秘,谁都不知。
他们约好,将皇宫内侍卫偷偷换成花都大营的兵甲。三更时分,里应外合。
慕容枫在曾昱书身边扫了扫,没有看到孙贤誉。
“孙贤誉呢?”他淡淡开口。
“郎中令大人与我换防之后,领人去戒严宫内其他侍卫。”曾昱书道。
慕容枫点头,转身对向他带的军士。
这是他秘密从东洛调来的精兵,全部化妆成平民来的花都,他确认没有人会发现。
再加上花都大营的全部兵力,这个皇宫,今晚必定易名。
他压下心中所有的迟疑,在一瞬间爆发出他的狠绝。
“将士们。我慕容氏,连年为国为民,不辞辛苦。现皇甫一族却要灭我生路,断我家裔。你们的郡守,慕容长缨,正带着枷锁在来花都的路上,他来赴死!”军士们明显动容,眼中闪出愤慨的光。
“今日一战,死生不计,我们就要给慕容氏讨还一个公道。这个天下,不仅仅是她皇甫家的!也是我慕容氏以死打拼换来的!”他话音一落,众将士开始举着火把大叫“讨回公道”“慕容”“慕容”……
他一挥马槊“冲。”
士兵们群情激昂,飞速涌向皇宫。
东宫门离皇帝的寝宫很近,也就几息的时间,他们就来到了瑜琉宫外。
瑜琉宫灯火通明,宫外插满了火把,密密麻麻看不见的士兵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慕容枫认得出,那些人打的是花都大营的旗号。
他在马上静了一会儿,抬起马槊扬声道:“我今日来,是为慕容氏讨回公道。这祯国,不仅仅是你皇甫家打拼出的!皇甫绮羽,出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就在这时,围住瑜琉宫的军士突然让出一条通路。
慕容枫看到了一个人,他绝对想不到的人。
程卫尉。
明明有手下来报他已经渡河而去了。
他眉头皱起,看向身旁的曾昱书。
“慕容枫。”这时,清亮的女声从对面响起。
从程卫尉身后走出的,正是牧雪落。
“是你!”慕容枫冷道。
不知为何,只要见到这个女人,他的争胜之心就会无限增大。
从第一眼开始,他就不喜欢她。
“这么晚,丞相带着兵马来宫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啊?”牧雪落扬声道。
慕容枫冷哼了一声:“太尉曾氏在牢中死得不清不楚,如果不是你们的迫害,怎会如此?我族叔慕容长缨,有功于民,理应千秋万代被人称颂,但现在却戴着枷锁前来赴死!我慕容氏为皇甫家奋斗数代,竟落得如此下场。就不怕天下人看了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