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冷地说着,身后的士兵都圆瞪着双眼,死死盯着牧雪落。
牧雪落面不改色:“陛下还在安睡,你们莫要吵到她。”
“哼!这可由不得你们了!”慕容枫身侧一个将领冷笑道,手中握着的马槊跃跃欲试。
牧雪落摇头笑笑,挥了挥手。
很快,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被带了过来。
慕容枫定睛,那竟然是孙贤誉。
这时,对面花都大营的旗子也被放了下来,重新竖起的旗帜上赫然是“程”字。
突然,他的心如坠冰窟。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曾昱书。
曾昱书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
“你骗了我。”慕容枫深吸了一口气,吐出一句话。
“二哥哥,”曾昱书低低道,“我真没想过你会谋反。”
“啪”慕容枫手中的马槊被他一折两半,“你对得起你父亲吗?你们曾氏效忠的是慕容,不是皇甫!”他用力将断掉的马槊摔在地上。
曾昱书依旧低着头。
“慕容枫。”牧雪落道,“你莫怪别人。自古乱臣贼子,都不会有好下场。”她语气一转,“我和你,还有好些私账没有算。待你伏诛,我们再好好算算。”
瑜琉宫前的兵士全都举起了手中的刀剑。
慕容枫的马嘶鸣了一声,不安地向后退了几步。
“他们就算有武库署的兵,也不是我们的对手。况且,他们的人手还要分出去镇压孙大人在宫中的兵。”他身旁的将领低语道。
慕容枫心中繁乱,连曾昱书也不管了,抬手叫道:“擒住姚绛,再问皇甫绮羽!杀!”
兵士们被点燃的战意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全都高喊着向前冲去。
两方交兵,果然,东洛来的精兵很快占了上风。
程卫尉踏前一步,将牧雪落挡在身后:“此地危险,还请姚大人回避。”
牧雪落皱着眉,望着南面,迟迟不肯进屋。
拼杀激烈,程卫尉也不能一直守着牧雪落,下去指挥部下了。
程立将孙贤誉交给了身旁的士兵,来到牧雪落身边。
牧雪落勉强对他笑了笑,依旧焦急地看着南方。
终于,黑漆漆的南方亮起了火龙。
震天的喊杀声传来。
正在拼杀的两方人马都诧异非常。
攻势弱了一下,都开始保存自己的实力。
慕容枫在亲卫的保护下得了一丝空隙,向后方望去。
如潮水一般的兵马正奔来。
整个皇宫似乎都容不下了。
这是谁的兵?
他心中疑惑。
“丞相,是不是郡守的兵到了?”身侧的将领大笑问道,“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
慕容枫心中安定了些。
但是,随即,那大大的“连”字就让他手脚发冷。
是连秦的兵。
“撤!”他当机立断。
训练有素的士兵全部听从主将的将令,几队留下断后,其余全部向东方撤退。
连秦亲自带兵去追。
程卫尉继续围捕剩下的残兵。
皇甫绮羽白着脸从瑜琉宫中走出。
牧雪落连忙牵过她的手。
“怎样了?”牧雪落问道,小雨今晚才醒,就发生这样的事。
“我没事。你呢?没有受伤吧。”皇甫绮羽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牧雪落,从上到下。
“我没事,不过被他逃了。”她惋惜地看着东方,“希望连将军能追上他。否则,让他逃回东洛,就是一大祸患。”
皇甫绮羽咬着唇,也看向东方。眼中有太多说不清的情绪。
虽然剩下的残兵不多,但是个个英勇,以死相拼。
程卫尉的人死伤不少。
激战进行了快一个时辰,叛军全部战死,没有一人投降。
皇甫绮羽在牧雪落的陪伴下一直在上面观战。
两个未经历过战争的女子互相紧握着双手,感受着原始激烈的厮杀。看着无数性命在刀枪中消逝,无数不甘的脸合上双眼。
皇甫绮羽的脸很白,但却一步都没退缩。
牧雪落看着自己的计划顺利实施,本该十分满意。但是看着满地的尸体,她的心中不只是什么滋味。
不过,她隐隐知道,想要获得某些东西,当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慕容枫当机立断,带着部下从东宫门突围而出,一路向东,想要和东洛赶来的军队回合。
他曾得到过情报,连秦的军队在东洛附近驻防,为了防止东洛的军队渡河西下侵扰花都,但是他却出现在皇宫之中。
这一点,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之余,也多了几分窃喜。
既然南封的军队已经出动,那么东洛将不再有任何阻碍,可以全数出动。
再配合上北珂的大军,他还是有祯国的半壁江山。足以卷土重来。
此时已经骑虎难下,不得皇位已经无法罢手。
他几天前就已经传了口令和信物给北珂郡守万岭,相信他已经派兵与长缨回合。
自己只要能逃出连秦的追击,就同鱼入大海,什么都不用怕了。
只是,眼下毕竟还需要逃脱连秦南封军的铁骑追击。
慕容枫死死咬着牙关,抽打着*骏马。身旁的军士全力护着他,一同往东方冲去。
接连奔驰了近两个时辰,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借着些微的日光,他们远远看到临河而立的无尽军队。
大大地“慕容”旗号无风招展。
众将士欢呼着,慕容枫心里也松了下来。
看来,长缨前来接应他了。
长缨果然是谨慎的性子。
自己明明让他留守后方,但他还是前来,以防意外。
以前总嘲笑他过于谨慎的性子,现在……呵呵……终于轮到自己自嘲了。
父亲多年的积累,竟然被自己毁于一旦。
慕容长缨的军队开始冲锋,与连秦交兵。
南封军毕竟奔袭千里,不比他们整装待发,渐渐露了败象。
连秦是优秀的将领,一见事不可为,连忙下令撤退。
慕容枫在军营在运营中细细沉思。
自己究竟败在了哪里。
宫内本应是花都大营的军士被替换成了程卫尉的武库署兵力。他们本应上船渡河了。
自己终究还是大意了,当初听说程卫尉要带兵出花都时,他曾暗中嘲笑过牧雪落。
以为她求胜之心太过,竟然放弃花都安危,只看重一个慕容长缨。
那时他笑她比姚青月相差太远,果然是初生牛犊。
只是,现在看来。
错的是自己。
曾昱书,竟也被她说服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
慕容枫眼睛渐渐浮上阴鸷。
背叛。
背叛。
他抬起眼,看了看帐外的兵士。
“你带了多少兵来?”他问。
慕容长缨穿着军装,仍没有军人的狠绝,还是像一个穿错衣服的文人。只是他沉稳的性子让这身军装有了别样的味道。
“十五万。还留了一半跟万岭的军队汇合,就在北部。”慕容长缨道。
慕容枫沉吟片刻:“让他们发兵至此,我们回攻。”
慕容长缨道:“此地尚在花都和北珂的交界,我东洛的粮草运送确实便利。只不过……”
“怎么?”慕容枫问道。
“万一万岭有了异心,我们则背水环两面强敌,情势不利。”慕容长缨担忧道。
慕容枫冷笑了一声,“这些年他北珂的事情明面上都是姚青月把持,其实暗中早就过到我手中了,只是骗着她而已。要是她现在还活着,知道万岭做的那些事,怕也会气死了。”
“他已无法回头?”慕容长缨问。
“绝无法。”慕容枫道,眼睛向南望去,“我也绝不容许再一次的背叛。”
慕容长缨看到他手中抓着的图纸被他握成了一团。
就在这时,传令官突然急匆匆跑到中军大营。
“郡守,我们发现翎羽军的兄弟。”他一脸的惶急,丝毫没有了礼节,一边说着话一边焦急地回头看着。
他的身后,两人拖着一个连站都站不起的人往营帐中走着。
那人就像被鲜血泡过,从头到脚都是红色。
“怎么回事?”慕容长缨上前一步,帮忙扶住那人。
“他们……他们……”那人喉咙似乎坏了,只有气息摩擦的声音勉强听得出他想要说的话,“他们把……兄弟们……”
慕容枫原本斜着眼盯着这边,此时却没了耐心。大步走了过来抓起他的肩膀摇晃道:“谁怎么了?快说。”
“万……万岭……反叛……”说完这话,那血人昏迷了过去。
慕容枫猛地与慕容长缨对视。
他的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绷得紧紧的,马上就要绷断。
慕容长缨皱眉,双手攥紧。
“来人,派斥候去探。”他吩咐。
两人没有再说话,慕容枫对着墙上的战略图,一动不动,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脸,他的表情。
慕容长缨则开始不断地吩咐着撤退的事宜,并分兵先行渡河,确认东洛的城防等事宜。
他原本就存着戒心,是以这些兵力的排布都留有余地。
他偶尔看一眼慕容枫的背影,轻轻叹一口气。
等至晌午,派出去了一百余斥候只有六个活着回来。
带回的消息全都一样:“东洛近二十万大军,被一声不响地设计了。先是迷药,再是监禁。”
慕容枫再也站不住。
“撕拉”他一把撕掉墙上的地图,疯狂地回过头:“他哪来那么多兵力?哪里能把我们二十万大军监禁!”
“回城乡,”一个小个子斥候一脸苦色,“我们在他们的营中看到了西镐军队。”
慕容枫手中的图纸陡然掉落,他眼中渐渐浮上疯狂。
慕容长缨直觉不对,连忙说道:“丞相,我们先渡河返回东洛,以后再图……”
“不!”还没待他说完,慕容长缨眯起眼,冷冷打断,吐出的字句震人心魄:“我们去北营。”
慕容长缨心中一沉。
北营,是他和慕容枫在凌河上游的暗中兵力。那里,控制着凌河的蓄洪。
“你要……?”他心中浮上不好的感觉。
“没错!”慕容枫的嘴角突然露出残酷的笑,“这个祯国,不要也罢。既然她们放弃我,那就别怪我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