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北情急之下,直接把牧雪落举起,放到了自己的马上。熊兵带着他打马疾奔当先入城。
一会儿功夫,牧雪落就被送到了一间医馆里。
大夫在眼前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牧雪落根本没有听。她努力让自己遗忘,一丝一毫都不要去想。
不去想他为何离开,不去想他为何让自己忘了他,什么都不要想……
但是,越是这么告诉自己,自己越是管不住思维,每一种猜测都足以让她肝肠寸断。她甚至觉得,一直以来的他,都是在作戏。他从未放弃过利用自己的想法。
他想让自己接近皇帝,以自己左右皇帝的思想。
现在,她确实做到了,她甚至站到了姚相一派的最高位置,早已能左右皇帝的想法。
但是,他却走了。
他怎么不留下利用自己了呢?
……
“雪落,雪落。”包北满脸的担忧。
“牧姑娘?”熊兵见牧雪落眼神直直的,空无一物,心中也生出不忍。
“牧兄弟,我先去安顿一下兄弟们,晚些时候再回来看牧姑娘。”他又看了一眼牧雪落,对包北说道。
包北点头,眼睛不敢离开牧雪落。他害怕雪落又和当初在花都一样,可是这次顾先生不在,他没有办法了。
眼看着熊兵就要走出医馆了,牧雪落眼里突然重新出现了光亮。她坐起身子,对熊兵道:“熊大哥要走了?”
包北和熊兵都是一脸惊奇地看向她。
牧雪落恍然不觉,继续说道:“熊大哥给我们留下地址,我们好送请帖,不然晚上可就找不到你们了。”
熊兵一愣之下才反应过来牧雪落这是还惦记着晚上请客之事。他把地址告诉包北后,又看了看牧雪落。发现她竟然和发病之前毫无两样,这才放心地走了。
“雪落,你没事吧。”包北小心翼翼道。
牧雪落转头答道:“我没事。你看这熊兵,似乎相当关心我们。”
包北没想到她仍在忧心案子,不耐道:“别说这个了,你告诉我,你现在身子感觉怎么样。你可千万别唬我,我怕你在我身边有个三长两短,丞相要骂死我。”
“嘘”牧雪落制止道,“别乱讲。”
包北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缩了缩脖子。
他们这一路都隐匿了身份,包北改了姓氏,牧雪落则恢复了自己原本的姓氏。
至于她的名字,就算别人听了也无妨。因为丞相收了牧雪落为学生后,依规矩是要赐字于她的。
就像钟居水,原名也并非是居水,而是钟川。丞相收其为徒后,赐字居水。
是以钟大人临终之时,对丞相说的是“阿川要去了。”
这是牧雪落后来才知道的。
而姚相收下她后,赐的字为绛,取音“降”,即雪落之意。
于是,她的官名不再是姚雪落,而是姚绛。
登记造册之后,除了亲近之人以为,其余旁人不会知道姚雪落为何许人也。
“方才我故意提及粮食的事情,他却一句话四两拨千斤,立马就将话题拐了走。转而谈及我们对商人的态度,我现在倒是有点佩服他了。”牧雪落丝毫不见方才的样子,侃侃而谈,目露精光。
包北还是不相信她就这么好了,问道:“雪落,你真的好了?你可千万别骗我,要不,我去打听一下顾先生的下落?”
牧雪落摇头:“你放心,我没事了。呵,我倒希望自己有事,那样……算了,不说这些。这几天尽量找理由跟着熊兵,查出他粮食的来源。”
包北先答应了牧雪落,继而跑去仔仔细细地询问了大夫。大夫说病人只是水饮凌心、气血不足,并不是大病。
直到大夫在包北雄壮体魄的几番逼问下哆哆嗦嗦地肯定了六遍,包北才放过了他。
于是,二人出了医馆,先寻了一处客栈落脚,继而往熊兵家宅送了请帖。
包北在城中发现了荆迟留下了暗记,依照牧雪落的指示,给他传了消息,让他这几天务必盯紧熊兵的行动,找出他的粮是从哪得来的。
当晚,牧雪落和包北做东,将整个商队的人都请了去,大喝了一顿。
最后连牧雪落都醺醺然有些晕头转向,不过也有收获,打听出他们即将在四天后启程去宁平城。
送走了这群人,包北搀着牧雪落往客栈的方向走。
“我发现,喝了酒之后的感觉,还挺好。”牧雪落歪歪扭扭地说着。
包北看了看天上的大月亮,悔不该让牧雪落喝那么多。他又提了她一把,不让她向下滑:“回去赶快睡吧,明天有你难受的。”
突然,他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正盯着他们的背后,他猛然回过头,却发现街道上空空如也,并没有人。
“难道我也是喝酒喝的?”他疑惑地自言自语。
好不容易把牧雪落安顿好,包北不敢远走,去隔壁房间抱了一床被子,缩在门口凑合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他被门外的脚步声唤醒,连忙起身出了门。
果然,门外有一人,是客栈的小二哥。
他端着一个托盘,里面两碗汤水,他道:“有位先生嘱咐给二位送的解酒汤。本店的解酒汤,只需喝了酒第二天早晨喝上那么一碗,保证你头不痛,身体不……”
“行了”包北抢过托盘,不悦地瞪了那小二哥一眼。
小二哥连忙跑了下去。
包北端着托盘走进屋,正赶上牧雪落起身。
她对于宿醉的感觉明显不熟悉,捏着额头不放手,脸上尽是痛苦的神情。
包北见她如此,笑道:“我昨天就说了,有你难受的。”
“那你怎么不劝我少喝,再说,你什么时候说我今天会难受了?”牧雪落揉着额头,现在这头痛得她只想撞墙。
“你要是听我劝也不会这样!喝一碗吧,听说很有用,”包北将解酒汤递给牧雪落,“应该是顾先生来了,不过,为什么没直接来找咱们呢。”他疑惑地说着,抄起另一碗解酒汤一饮而尽。
“确实挺好喝的。”他砸了咂嘴,回头见牧雪落刚喝了一口,端着碗问他:“你见到韦泷了?”
包北摇头:“没有,但是昨晚我觉得有人跟着我们,今天这解酒汤又是一位先生给送的。看来就是顾先生了。没想到先生也有点功夫,我硬是没发现他。”
牧雪落若有所思地继续喝着汤,喝完后说道:“既然他没找我们,应该是没有急事,暂时不用去联络他了。”
包北自然地接过空碗,收到托盘中。心中暗忖,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小丫鬟了。
喝了解酒汤,头痛竟然当真缓解了不少。牧雪落心想,只要有这种汤,自己就可以多喝几次酒了。
昨夜,包北不是没劝她,而是她自己很想喝酒。
那种平日里很不喜欢的眩晕感,突然对她有了莫名的吸引力,让她不自觉地想尝试。
果然,喝了酒之后,不用费力压抑自己,一切都昏昏沉沉的,什么都不会去想。
一夜无梦好眠,这种感觉她已经很久不曾有过了。
休整一番,两人以打探姚大人的消息为由,又跑去了熊兵身边。
熊兵如往常一般热络好客,除了和一些商人交际以外,一直陪着他们两人。并且托了人帮忙打听消息。
这一下就过去了三天,眼看着熊兵后日清晨就要动身出发了,却根本没有查探出他有到手的米粮。
客栈中,牧雪落倚着窗看着月亮,心中不知不觉生出了些许焦急,是他们漏掉了,还是米粮尚未转接?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敲门声,包北走了进来。
“哎呀,你还没说让我进。”他失声道。说罢就要重新走出去。
这几天他没少被牧雪落管教,有时候他真的觉得雪落叫他四哥真是叫得冤,明明她才是老大。
“好了,说什么事吧。”牧雪落将身子从窗外收了回来,将窗子重新关好。
深冬的温度不是盖的,滴水结冰。不过东洛城不愧是美景之城,无论何时看都让人心旷神怡。
“荆迟来了消息。”包北道。
“快说。”牧雪落马上来了精神。
“今晚熊兵去了仝乾钱庄”包北道。
牧雪落吃惊道:“难道米粮存在那钱庄?”
包北点头:“荆迟说是,他偷偷翻进院子查探过了,并且听到熊兵与钱庄的人交谈,说明天来取货,要搬到他们商队。”
“砰”牧雪落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恼怒道:“竟然玩这一手!”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迅速思考着。
包北站了一会儿,突然听到牧雪落说:“查不到谁存在那儿的?”
包北道:“他去问了,伙计说就是熊兄弟存的。”
“什么时候?”牧雪落问。
“好几个月前了,是夏末时候。”包北看着手中密信,回答道。
夏末?
牧雪落觉得头脑里有什么东西串在了一起,但是,没有这粮食的来处,仍是无法连成一条线。
“雪落,有件事我一直想说。”包北将密信借着蜡烛烧毁,说道,“你为什么就盯住熊兄弟了呢?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他可疑?”
牧雪落道:“你可知道,宁平城这段时间的杀人案,死者基本都是方州城的人?”
“那又怎样?”包北问。
“他们全是米商。”牧雪落转身又走向窗边,“据我推测,他们都是熊兵的商队中人。而他们呢?没有告官,只是增加了商队的护卫,这正常吗?”
“没有告官……那案子是谁定的?”包北问。
“宁平城的守官因为没人来领尸体、没人报案,所以才登记成了悬案,我才能看到。”她道。
“或许……”包北还想帮熊兵说话,却半天也没说出来。
“最让我怀疑的是他们米粮的来处,”牧雪落道,“他们压低粮价的做法,不仅仅是表面上看上去那般,挤走竞争者。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手上的粮数量极大,而且,急于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