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好歹做过一段时间的医女,但是牧雪落看到靳羲后背上的伤时,还是忍不住摒住呼吸。心上似乎有冰棱在敲打一样。
暗器早已入肉,如果不取出来就有感染的可能。
牧雪落狠了狠心,从靴子上取出匕首,在屋外升了一把火。
她先找了个瓷盆盛了水烧开,然后又用火将匕首炙烤消毒。
终于要取暗器了。
她握着匕首的手暗暗发抖。
她咬了咬牙,*着并不熟练地左手用匕首扎进他的伤口。
她的心一直提着,直到感觉到匕首碰到了异物。
她极尽小心地将暗器剜了出来,幸好,背部的动脉没那么多。
她记得,一共有三枚。
于是,只好再度提起心,将匕首刺进他的背。
不知道昏迷中的靳羲是否能感觉到疼痛,她却知道自己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汗水已经将身上的衣服汗湿了。
终于,三枚铁钉一样的暗器全数取了出来。
那上面尽是倒刺,怪不得靳羲会疼晕过去。
而且那钉头紫黑,明显淬了剧毒。
牧雪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人,看着那三枚铁钉,心中生出后怕。
万一他不是百毒不侵的身子,自己岂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发现,比起与他天人永隔,她宁愿承受他不告而别的肝肠寸断。
她正出着神,突然听到靳羲虚弱的声音传来:“你别担心,我没事。”
牧雪落一挑眉,问:“你什么时候醒的,是不是早就……”
靳羲轻轻点头。
牧雪落暗中咂舌,自己用根本不熟练的左手在他身上胡乱挖弄的一通,他竟然清醒地受着。
“我……”牧雪落不知说什么好,半晌才红着脸问道,“你疼吗?”
靳羲莞尔:“不疼。”明明额头上已经滴了汗。
牧雪落看着他安慰自己,心中不知是什么感觉。
看到他额角的汗水时才想起还没有给他消毒包扎。
于是连忙跑了出去,将沸水端进来为他擦拭血迹、包扎伤口。
都弄完了,她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的汗。而且,这山谷中温暖如春,她还穿着棉衣。
她看了看靳羲,咬唇问道:“你热不热?要不要我帮你把里面的衣服脱了?”
靳羲又笑了笑,说:“好。”
牧雪落俯身为他脱衣,突然想起当初自己刚到仙宫时,也是为他脱衣穿衣。现在想起来竟然已经恍若隔世。
靳羲的衣物被暗器打破,没法再穿,还好牧雪落从车中取出的东西里有几件衣服,是顾韦泷的。两人身材相仿,可以给他穿。
为靳羲穿好衣服后,牧雪落迟疑了一下,说:“我出去一下,你好好歇着。”
靳羲看着她的脸轻轻点头。
牧雪落从包袱中取出自己的几件外衣走出了草屋。
忙活了半天,她已经满身是汗了。尤其自己的身上尽是血迹,无论怎么都想尽快脱下去。正好谷中有温泉,她准备去洗个澡。
她抱着衣服来到屋后的一小池温泉旁,试了试水温,热热的有些烫。
她脱了衣服迅速进入水里。
舒服。
她小心翼翼地不让右肩碰到水,倚在池边的石头旁看着月亮。
此时的月亮已经快要落山了,这个晚上可谓是经历了生死。
又见到了她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靳羲,心情的起伏不可谓不大。
她缓缓放松身体,在水下舒展腰腿。
他回来,是否不再走了?
上一次他不告而别,她相信他定然有他的苦衷。那这一次呢?
会不会还是要走?
牧雪落心中生出苦意。
她不愿再离开他。
可不可以不要走?
牧雪落垂下头,看着水中的自己。
白腻的肌肤没有丝毫伤创,因为手下的几个侍卫拼死保护着她。
她的身上,已经背负了太多。她没法随他离开。
“唉”她不禁叹了口气。
“怎么了?”突然,靳羲轻轻缓缓的声音在池畔想起。
牧雪落骤然一惊,抬头看去。
月光下他穿着墨蓝色的长袍,更显得颀长。
只是面容因为受伤多了几分憔悴,让人心中不禁生出怜惜。
“你的伤怎样了?”牧雪落忍不住问道。
靳羲笑着摇头,又向她走了几步:“我没事,担心你,就出来看看。”
牧雪落发现这个场景又是似曾相识,她在水中,不着寸缕,他在岸上,俯视于她。
只是,时过境迁,两人早已不同于当初那般。
想到这儿,牧雪落将环抱于前的双臂放了下来。
“当心你的肩。”靳羲提醒着。
牧雪落突然忘却了方才的忧愁,笑着说道:“我也没事,放心吧。”
靳羲笑着走到她池边,缓缓坐在了草地上。
他抬头看了看月亮,叹了一声:“快要天明了,你安全了。”
牧雪落在水中移了移,向他伸出手。
靳羲握住她的小手,目光落到她的脸上,再也挪不开。
良久,他说道:“是我不好。”那眼神切切,似乎诉说着千言万语。
牧雪落先是一愣,方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他的骤然离别。
她抿了抿唇,没有答话,只是放在他掌心的手攥得紧了些。
靳羲感觉到她轻微的颤抖,向前探身将她揽到胸前。在她的耳畔轻声道:“这一次,我再也不会离开。”
牧雪落的心狂跳,她不敢相信地问道:“真的?”
靳羲点头,语气坚定:“真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离开你。除非……除非你赶我走。”他又想起了他的寿命,那时,雪落应该不愿让自己陪在身边吧。她那样美丽的女子,不会愿意让自己看着她慢慢变老。
“傻瓜,我怎么会赶你走。”牧雪落紧紧回抱住他,眼里盈了泪水。
只是这一用力牵动了她的右肩,疼得她抽了抽气。
靳羲连忙放开她。
看到她眼角的眼泪,他伸手帮她拭去,说道:“你看,你才是个小傻瓜。我早就让你小心你的肩。”
只是看到她那惹人怜爱的样子,他忍不住重新纳她入怀。
牧雪落的下身还在水中,身上是湿的,把靳羲的衣袍也弄湿了。
他拥抱了良久,才发觉自己触手处是她光裸的肌肤。
心中一乱,他头脑中不自觉地想起了那一夜,她漆黑如瀑的长发流转在自己的胸前,她一声声地唤自己的名字,抓着自己的肩、背,似乎要融入自己的身体。
他真想把她疼到骨头里、血脉里。
牧雪落这时也发现他的掌心越来越热,抱她也越抱越紧。
她的脸红了,在他耳边轻轻道:“你的伤……”
靳羲一愣,这才发现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情动。
他扳过她的身子,看着她的脸。
真如春睡的海棠一般的脸颊。
灿烂如朝霞,绰约如仙女。
他只觉得胸中有什么东西急欲宣泄而出,但他仍旧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担心的是你的伤。”
牧雪落红着脸低下头,说话的声音很微弱,几乎让人听不清:“我,我没事。”
靳羲却听得真切,而且他听出了她话中暗藏着的期许、邀约,还有那欲拒还休的妩媚。
他将她抱出水面,坐到了自己的身上,伸手去解自己的衣服。他从不是个冲动的人,但是不知为何,她总有办法让他失去冷静。
牧雪落的脸很红,她咬着唇闭上了眼,头靠在他的胸前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两人的身体没有了衣物的阻隔紧紧贴在了一起,她才偷偷睁开了眼。她斜坐在他的腿上,手攀附着他的胸膛,入眼处正是他心跳的地方。
她的左手在他胸前轻轻划过,抚摸着他胸前那墨色的纹身。
她记得凌白的手臂上也有一个相同的纹样,只是此时她根本无心去想更多。身体缓缓被他托起,而后骤然缩紧。她感觉到,他们融为了一体。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
越过靳羲清朗的眉目,她看到天上那一轮月。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谷中有些微的风,明明是寒冬,却充满春意。
风吹过池畔的几朵蔷薇,点点嫣红。
靳羲额上渗出汗珠,他疼惜地抚过她的脸,在她的唇畔轻轻一吻。
牧雪落闭着眼浅浅笑了。
此情此景,足矣。
两人在池畔相拥许久,牧雪落突然想起了靳羲背后的伤势。
她连忙撑起身子关切道:“你的伤。”刚说完就看到散落在地上的绷带。
那是她从衣服上撕下来为他包扎的布料。
看来,得重新包扎了。
靳羲将她又按回怀中,轻轻说道:“我没事,再让我抱一会儿。”
牧雪落重新被压进靳羲的怀里,贴在他的心口感受着那起伏的心跳。
又过了一会儿,靳羲才缓缓将她抱起,踏入池中。
他用手掬着水为她清理身体,小心翼翼避开她肩上的绷带。
即使是方才最激烈时,他也一直保护着她的右肩。这些,牧雪落都知道。
她半闭着眼睛倚在他身上,感受着他轻柔的抚摸,懒懒地不愿抬头。
靳羲的手划过她一寸寸的肌肤,心中充满了感激。
此前受过的所有苦楚、自己放弃的所有东西,这一刻似乎全都变得微不足道。哪怕用整个世界换一个她,也值得。
“这里很好。”他说道。
牧雪落的身子仍旧懒着,她没有睁眼,在他怀中喃喃道:“真的很好,人间仙境。”
靳羲沉吟了一会儿,叹息道:“如果能永远生活在这里,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