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奇眼中闪过光芒，急急问道：“可是有什么异常之处？”
牧雪落答道：“我们询问之下才发现苏长河中途生过放弃之念，曾派人追回黄振全。而去追黄振全的那人却并没有找到他。直到贿金被收，衙差才将黄振全抓到。而这人在接受询问之时，态度甚为奇怪，总像是在隐瞒什么，但又十分配合，供认不讳。甚至把那千两黄金周转的途径都一一说了出来。”
张奇点了点头，他们就是调查了黄振全的供词，与苏家生意的钱财收支完全吻合，一千两黄金的缺口确确实实。这才定了苏长河的罪。但这个证据他故意没有写在案卷上，慕容枫那边的意思，是让这个案子看起来理所当然，而又疑点重重。
他问道：“姚大人可是发现了什么？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蹊跷？”
牧雪落笑了笑，说道：“跟着那黄振全，果然发现了惊天的秘密。”
一旁的吴靖闻言也收起笑容，瞪眼等着答案。
“他匆匆回了阮杜，先是买了一个大箱子，等到夜晚，去了离他家不远的一处荒地。在那儿，他刨开泥土，取出了一个包袱。那包袱极沉，他把它装进大箱子，送到了银庄。”牧雪落笑着说，“我差人去查了，里面九百两黄金。”
此言一出，众目瞠然。苏长河更是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他一个小小跟班，哪里会有那么多钱？
众人全都盯住牧雪落，等她说下去。
“没错，苏长河，这九百两黄金，正是你的！”牧雪落说道。
“啊？”苏长河险些晕过去，心中五味陈杂，更是惊疑不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这位忠心的好下人，看到这一笔黄金，有了贪心，想要私吞一部分。他拿着你的金子趁着夜色出门，并没有直接去县丞家，而是回了家。他留给妻子一百两黄金，告诉妻子一旦事发就找时间搬走。也正是因此，你派去的人并没有找到他，因为他根本就没走那条路！等他带着剩下黄金赶往县丞家时，却发现那里人流不息，已被查抄。他仓促间寻了个地方将金子埋入地下。”牧雪落说道。
“既然官府已经收缴了千两黄金，那么，黄振全手里这一千两，岂不成了无主之物？任是谁都会生出据为己有的心思吧。所以，他选择隐瞒不报，宁愿让你因贿赂之罪入狱，也不说出此等离奇之事。”
苏长河此时百感交杂，这么说来，自己并没有把金子送到县丞手里？那自己岂不是没有罪？但那一千两黄金又是哪里来的呢？难不成还会凭空生出一千两？
此时在场的诸人都是这般心理，惊疑不定地看着牧雪落，连吴靖的双眼都炯炯有神。
牧雪落走到苏长河身边，说道：“你想不出那被官府查收的黄金是哪儿来的？”
苏长河连连点头。
牧雪落说道：“所以我才问你，当你说要追回黄金时，有谁知道！”
“如月？”苏长河骤然瞪大眼睛，“难道，她替我……不对，她哪有那么多金子。”
牧雪落摇头，叹：“真不知你是傻还是痴。这明显是有人知你甚深，预料到你可能会临阵改变主意。故而特地提前为你准备好了金子，送你上路！”
张奇猛地站起身，紧张道：“竟然有这样的事！姚大人，可是真的？”虽然嘴里发问，他心中却已经相信了七八分。这案子平顺非常，没想到其中隐藏着如此的惊天隐秘。到底是谁，计划如此周密，把苏长河网进罗网。
“谁会如此？谁会如此？”苏长河的眉毛拧成一团，嘴里不断重复着，心中说不出的复杂。
谁会付出这么多的钱只为陷害他？自己一生谨慎，对人友善，更是克制贪念，严于律己。要不是这一次他们听闻买卖的税收有变，也不会想到贿赂县丞。不对……税收一事，是……
牧雪落见他沉思过后神情一变，知道他有了怀疑，于是出口道：“你可是想到了什么？想到了谁告诉你长史之位的好处了？”
苏长河目光变得凌厉，是胡守！
上一批货入手之后他突然告诉自己有风声说关税有变，可能这批货要砸在他们手里。也是他暗示县丞的表亲身为前任长史，希望有门路能去疏通。自己被他捧得得意忘形，就那一次不够谨慎，夸下海口。
悔啊，悔！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做？还有如月，为什么如月会与他互通消息？告知他自己要追回金子的事情？
苏长河不由得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大人。满心的疑惑，他相信只有她能给自己答案。
牧雪落叹了口气，说道：“看来你是知道了。没错，就是胡守。你的如月姑娘就是负责让你顺利地把钱送出去。当你反悔了，她立即要求离开，通知了胡守。所以胡守遣人替你付了那千两黄金。并且安排人去告发你，又利用了黄振全贪财的心理，一击必杀。”
苏长河虽然已经心有所感，但听到事实之时，仍不由得眼前一黑。如月，如月啊。你为何负我！
这时，吴靖突然开了口：“姚左平，刑狱断案之事，都讲求证据，如今都是你一人之言。还当给我们展示实证才好。”
牧雪落点头说道：“那九百两黄金我已收缴回来，一会儿供大人们查看，现在，先听听证人的说辞。”说着向手下使了个眼色。
不一会儿，一身紫衣的江如月袅袅走了进来。
她先看到跪在一旁的苏长河，眼中闪过复杂神色，似有歉疚，又似解脱。
她盈盈拜倒，参见诸位大人。
苏长河见到心中朝思暮想的人，再也抑制不住，唤出声来：“如月……如月……你还好吗？”牢中多少的日夜，自己只靠思念她才熬过去。如今得知这样的事实，却还是对她怪不起来。
“江如月，你可认识此人？”张奇说道。
江如月点头，说道：“小女子已经说过，他曾在我面前策划给县丞送金钱收买，也是在我面前指使下人前去送金。”说罢低下头，不看苏长河。
苏长河似乎闻所未闻，呆愣地凝视江如月。
牧雪落接口问道：“我问你，你认不认识胡守。”
江如月秀眉微蹙，眼中掠过一丝慌张，答道：“胡爷在阮杜大名鼎鼎，自然是谁都听过的。”
殊不知她这慌张的神色落在苏长河眼中，竟让他心如死灰，委顿于地。
牧雪落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继续问道：“你与他并无私交？”
江如月抿住唇，顿了顿，摇头答道：“无私交。”
牧雪落从袖中抽出一页纸张，在她眼前展开，说道：“这是你如月画舫莞香木船的收讫，就是和你无私交的胡守胡爷付的。”
江如月闻言，俏脸一白，迅速看向苏长河。一望之下，眼中愧色再也掩饰不住，竟是流下了泪水。
苏长河呆呆地看着她，指责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半晌，他艰难地问了句：“为什么。”
江如月珠泪滴下，凄惶楚楚，却是什么也回答不了，只好重新低下头去。
牧雪落说道：“江如月，你已经背叛了苏长河，为何不能再背叛胡守？”
江如月闻言，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牧雪落，眼中似乎在控诉她不该说如此过分的话。
牧雪落被这双明眸一瞧，心中也生出怜意，不忍再度*迫于她。于是说道：“带他上来。”
一名侍卫领命，不一会儿，被捆缚着的胡守出现在堂前。
此时的苏长河早已疲惫不堪，甚至没有力气瞪这个陷害他的人一眼。
江如月转头看向胡守，那挺拔的身躯此时显得有些颓然，再向上看去，一道伤疤蜿蜒在脸颊。看到伤疤，她的眼神不自主地柔和。
牧雪落想到此事的事情，突然有些不愿意做这个恶人了。但一看到吴靖在那儿好整以暇地等着结果，也只好继续。
“江如月，你说你愿意做证人是因为苏长河负了你，派人灭口，对吗。”她问，听闻此话，江如月的眼中愧色稍减，点了点头。
而一旁的胡守却是皱起了眉，看向江如月的眼神带了忧色。
苏长河此时已是无力跪坐，原本还想好好给如月解释此事，现在却是没了心思。
“那我现在就告诉你。那些刺客，根本不是苏长河派出去的。”牧雪落定定说道。
“什么？”江如月大惊失色，转身看向苏长河。
苏长河叹了一声，点头。
江如月花颜失色，突然不知如何是好，无助地向胡守看去，眼中凄惶。
胡守却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别过了头。
江如月乱了方寸，重新转向牧雪落，眼带恳求。
牧雪落暗叹了一声，说道：“正是胡守派的人，他们故意让你听到灭口一说，迫你作证。”
江如月一瞬间呆住。
这时有侍卫将几名身材高大的人押进大堂。
“这些，就是当日上你画舫，*你焚船跳水的人。他们已经供认，是胡守派去的。不然，你以为凭你一个人，如何逃得脱？”牧雪落沉声道，“他隐隐知道你对苏长河动了情，不忍亲手加害于他，才以此迫你出面作证，让苏长河万劫不复。”
说到这，她又叹息了一声：“可能，就是因此，他才执意送你最好的画舫吧。”
江如月整个人像是失了线的木偶，呆呆的不发一语。目光涣散，神情呆愣。
牧雪落却不得不催促：“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别*她了！”突然，胡守大叫一声，“我来说！”
张奇刚要去拍惊堂木，就被牧雪落摆手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