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完美无瑕的人,此刻正站在万人中央,被人敬仰。
他的手,昨日还牵过自己。此时此刻,牧雪落心中激动异常,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去拉一拉他。
迫不及待,想去拥抱他。
告诉他,自己真的很感激,很感激。……
顾韦泷静悄悄地回到了牧雪落的身后,他看着她炽烈的眼神,心中不由得黯然几分。
祭天的仪式在靳羲的主持下,以储君之礼进行得很顺利。
他有仙师的称号,代天子主持祭天仪式无可厚非,甚至更加神圣。
靳羲傲然绝尘的风姿,更是折服了无数百姓官员。
慕容枫一直死死地盯着靳羲,眼睛里的狠戾似乎能将他吞噬。
但靳羲一直淡淡的,目不斜视,只偶尔看一看祭台上的仪式。
祭祀即将结束,慕容枫回头阴测测地对孙贤誉说道:“找到他的弱点,看看他平时在意什么东西,或什么人。”
孙贤誉哆哆嗦嗦地点头。
此时的靳羲,正缓缓步下祭台的台阶。
下面一片墨绿色的官服,但他知道,雪落就在那里。
他缓缓侧身,向牧雪落看过去。
牧雪落的眼睛一直追随着他,她没想到他竟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认出她的方位。而甜蜜的同时,她还有一种害怕被别人发现的紧张感。
一眼之间,明明相隔百米,但却入交谈了无数句。
四目相交,些微的忐忑和兴奋,伴随着如花开般的雀跃,她不由自主地对他绽开了笑容。这一刻,她多么幸福。
靳羲不着痕迹地收回眼神,不自主地弯了唇角,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有表情。
众人都在猜测靳仙师这是被帝王重用,春风得意。
只有慕容枫敛了敛眸光,意味深长地看向牧雪落-----原来,他的弱点,一直都在自己的眼前。
百官退场,自有各府的侍卫清路。
牧雪落心中急迫,很想马上回到仙宫,跟他说说话,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她心中急切,步子难免加快,混在人群中迅速地前行。
慕容枫没有动,仍旧站在高高的祭台上向下望着。
跟随他的一众属官大气也不敢出,都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慕容枫的视线一直追随着牧雪落。
当他看到她身边的那个年轻人一直不着痕迹地帮她阻挡人潮,避免她被挤碰时,他嘴角重新浮上笑意。
眼中再度出现了两条毒蛇。
他向后勾了勾手,立马就有一个黑衣侍卫俯身过来。
慕容枫对他耳语了几句,那人转身就走。
慕容枫愉悦地看着牧雪落他们与包北见面、上车、扬长而去。他也偏了偏头,对身后众人说道:“走吧,都站着干什么。”
“相爷请。”众人唯唯诺诺,他们根本搞不清慕容枫此刻的心思到底是如何、该怎么逢迎。
明明十拿九稳的计划骤然失败,但相爷偏偏又是一副愉悦地样子,真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唯独孙贤誉若有所悟,向牧雪落车驾的方向看了看。
车中,牧雪落绞着双手,脸上甜蜜的笑意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只是觉得今天这车速好慢,怎么能这么慢。
顾韦泷知道她在想什么,却宁愿自己不知道。
他勉强抬起头,说道:“丞相近日身子不大好,我们也该回去瞧瞧了。”
牧雪落一顿,突然想起了程卫尉的话,连忙问:“丞相病了?现在如何。”说完想起了什么,嗔怪道,“都是你们,什么事都瞒着我。今天要不是……”她突然止住了话头,脸上重新浮现笑意。眼睛不由自主地别了开来。
她此刻倒有些不满意自己这般少女心、娇羞的不是时候。
顾韦泷只觉得心中有些酸痛,是他让包北请示了丞相,调集西镐和南封的驻军压境,防止最坏的情况发生。
但毕竟,最后的解决之途,是靳羲想出的,更是他做到的。
这点,他没法抹杀。
他轻轻叹了口气,回答:“今日仙师的恩情,韦泷会记在心里。来日若能相助,定当全力。至于丞相,听说只是风寒,并不碍事。不过,丞相有意让大人病愈后过府一叙。”
牧雪落敛了神色,点头道:“嗯,经过这次,再不可掉以轻心,我确实得和丞相商量一下。”
“我说你怎么还‘丞相’、‘丞相’地叫?”外面的包北不耐,大声嚷着,“丞相都叫你女儿了,你真是没良心。要是美人都没良心可怎么办,以后我岂不是要吃苦受罪!”
牧雪落不咸不淡地回了他几句,说他痴心妄想。不过心里倒是柔软一片。
其实自己何尝不在感激丞相,每每想到在这个世上自己又有了母亲,总是会觉得心中无比温暖。
丞相对自己的关爱,全都流淌在身体里,刻在脑海中。
这种情意,无法表达,却能支撑起她对亲情全部的向往。
“先回相府吧。过后再回仙宫收拾行李,我们也打扰够久了,该回草堂了。”牧雪落对包北说。
顾韦泷有些诧异她的决定,但心中却划过一丝喜悦。
“好嘞!”包北痛快地打马转弯,向丞相府方向驾去。
离他们不远的树丛里,一人黑布掩面,眼中闪过阴冷的光芒。
几人躲避着路上的百姓,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来到相府。
下了车,牧雪落飞速跑进相府,直奔姚相的卧房。
一开门,就看到姚青月正被下人服侍着喝药。
牧雪落心中一酸,姚相的白发不再一丝不苟,有几缕散乱在额前,多了几份老态。
她在心中懊悔地叹了一声,但还是扬起了笑脸,问道:“母亲,身子可好些了?”
姚青月听到牧雪落的声音,精神一振,赶忙挥退下人,把牧雪落唤到床边。
她拍着牧雪落的手笑着说道:“今天的事做得漂亮,办法想得好,能请得靳仙师相助不容易啊。”她若有深意地捏了一下牧雪落的手。
牧雪落心中一动,向姚青月脸上看了看,却终究没有看出什么。她答道:“其实都是韦泷出的主意,我这几日一直清闲了。”
虽然牧雪落说的是实话,但姚青月明显没有相信。她从枕下取出一本书,放到牧雪落的手里,说道:“这书,你拿回去多多研读,以后必有助益。”
牧雪落接过,看了看封面,发现上面并没有写名字,她刚要翻开,就被姚青月拦了住。她道:“君臣上下之事,有远而亲,近而疏,就之不用,去之反求……都是我姚家多年为官的心得,你回去再看吧。”
牧雪落满心感激,很郑重地接过,放进怀中。
“我的病已经好了,明天就搬来相府侍奉母亲吧。”牧雪落不忍姚青月无人侍奉,看着她费力地挺直已经佝偻的脊背,她的心总是酸楚难当。
“傻孩子,这相府三十多口人,还能把我疏忽了吗?”姚青月笑道,说话间牵动了身子,咳嗽不止。
牧雪落连忙帮她轻拍后背,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姚青月咳嗽完,依旧笑着说道:“傻孩子,你不用担心我。我老了,身子不爽利是常事。倒是你,该注意了。”
“我已经好了,靳……仙师都说我好了。”牧雪落连忙道。
姚青月敛去笑意,说道:“不是这个。我唤你来,是有事嘱咐你。”
牧雪落蹙眉,难道又出什么事了?
“依我对慕容枫的了解,这次他吃了这么大一个暗亏,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你现在崭露头角,不能和他正面冲突。”姚青月说道,“我意让你出去巡视一番,避过这次的风头。”
“难道他会暗中下手?”牧雪落惊疑。慕容枫竟然敢对她动手?她还没考虑过这一层。关于自身的安危,她从来没有觉得是问题。
但是现在一想,以慕容枫的狠辣和手段,明面上行不通,暗地里使绊子也不是不可能。丞相和他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对他的手段一定十分了解。
既然丞相这么说了,必定是有把握的。
“那依丞相看,我该去哪?”牧雪落问。但其实她心里并不十分想离开,花都的仙宫,有她的牵绊。
“东洛。”姚青月的眼中闪过光亮,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门前的顾韦泷。
顾韦泷一惊,但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
他心中狂跳,难道,丞相知道自己的身世。
“东洛?”牧雪落一下子被吸引了兴趣,“丞相的意思……?”她自身早有想法去东洛,虽说那边算是慕容枫的大本营,但不去拼上一拼,谁能知道结果。
万一让自己把东洛也拿下,这天下岂不就安稳了。
只不过,她自己也知道这个想法太过异想天开。东洛同西镐不同,不是单单劝服一个郡守就能拿得下的。
那里,是慕容氏族的老家,可算是慕容氏的私军。军队军士数量之大,连南封的连秦都远远不如。
当初能借着连秦和慕容枫之间的猜疑把南封拿下已经是天大的幸运,这次牧雪落并没有自负地以为她可以轻易间左右天下大势。
但是,现在丞相开了口,是否预示着已经另有转机?
姚青月看出牧雪落的跃跃欲试,她压了压她的小手,摇头道:“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我知道,你看出东洛的一些问题,想从官员身上入手,但是,那里虽然没有慕容枫,却可能更加艰险。明里暗里的风险,不一定比在花都小,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去。”
牧雪落思索片刻,抬头答道:“我去。”
姚青月欣慰地点头:“你走前去见一见陛下,亲自请旨离都。你现在兼着御史之职,本就有巡查各郡的份责。”
牧雪落点头:“我侍奉母亲几日,等母亲病好了我就进宫请旨。”
姚青月闻言皱眉斥道:“你现在肩负重任,怎可因一己私情耽误行程。不可,你今日就去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