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赞低眉顺目,很是抱歉的样子。
李伯福听不懂的笑起来,“沈大人,这……恕咱们蠢笨,实在想不明白。”
李思赞脑袋耷拉,拧了把眉头,“爹爹,我会一些医术,今日过来也是正好我带了一些药,但不知道是否对症,我想先给沈大人诊治看看。”
李伯福一听,笑了。
他带李思赞过来正是此意。
李思赞背地里与沈遮关系如何,他多少还是知道的,之前一度怀疑沈遮看上了他家这个女儿。
今日带着李思赞来,就是想借用李思赞跟沈遮的关系拉近他与沈遮之间距离。
不想,一直没同意的李思赞竟然开窍了。
李伯福一点头,“那……左相大人,可否……叫我小女给您瞧瞧?”
沈遮摆摆手,“先去吧,叫李小姐瞧瞧也是好。”
李伯福高兴掩不住脸上笑容,低头快步离开,早早把屋子给两人腾了出来。
李伯福出去了,班羽也跟着走了。
屋门一关闭,沈遮从卧榻上站了起来。
李思赞惊的浑身僵硬,脖子后面嗖嗖冒冷风。
“胆子不小!”沈遮语气不重,但也足够叫李思赞惊吓住。
李思赞梗着脖子,双腿一软,就要跪地上。
她是不怕死,可不代表不畏惧皇权。
之前自己调皮,也没多思虑,本也是因为生气才与沈遮见面,上吐下泻的病坚持两三天就过去,偏偏那庸医给他吃了不对的药,这问题就变的严重了。
李思赞深深吸口气,开始恶人先告状,“左相大人。错也在您不在我。整件事是您先挑起,我不过是……正常防卫。”
沈遮吃惊望着李思赞这张没一点惊吓反而镇定淡然的脸,忍不住笑起来,“这倒是新鲜词,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正常防卫?”
李思赞哦了一声,挺了腰杆子,义正言辞,“首先,我初来乍到,不懂你们官场上那些尔虞我诈,是您主动赠与我东西,才把我牵扯进来。当然了,我可以不收,但您是左相,我是平民百姓,我不敢不收。再次……”
李思赞觉得有些口渴,先倒了茶水,喝了才继续说,“再次,我把酒庄开起来,也只是想糊口,谁知道您又擅自做主给我送了开业酒席,害的我在京都城一夜之间就成了名人。最后……”
她继续喝水,还说,“我骑虎难下,是您一步步推着我成为了焦点。如今酒庄开起来,您说要收回,利用我与你之间的这点没关系的关系逼迫我父亲。沈大人,您真像外面人说的那样是个正人君子吗?我没瞧出来。”
沈遮皱眉头,说不上这话难听还是好听,反而听着还算顺耳。
顿了顿,李思赞又说,“最后的最后,酒庄您收回了,我们当初约法三章,不能再用我药酒的配方,可您违约。那之后……”
她哼了哼,“下毒只是一气之下做的举动。再说了,这毒药无色无味,如果不是我诚实主动承认,您能查出来吗?”
沈遮侧隐隐笑,“原来还是我的错了。”
李思赞点头,“没错!”
沈遮真是被气着了,好似那日她没头脑到他府上提亲一样。
可这口怒气来的也是没头没尾。
他以为李思赞是个聪明的人,如今发现她不是多聪明,但的确是个会捣蛋的混姑娘。
“那我如何惩治你?”沈遮说。
李思赞不怕死的给沈遮一个白眼,“您是左相大人,我就是李府家被嫌弃的小姑娘,犯不着跟我计较,您要是惩治我……那您把我药酒的方子钱给我付清了,之后随便您处置。”
“随便我处置吗?”
“……”
李思赞猛然一怔,发现如今好像情况不太对。
沈遮这人脾气古怪,也该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但绝对不是那种不讲道理不择手段的人。
她几次跟他胡闹,也不过是互相玩闹,要是真计较,她怕是早被砍了脑袋。
就算胡来,也知道什么叫底线。
她用这么多年在五毒教胡作非为的经验来看,此时沈遮是真生气了。
“咚!”
李思赞跪在了地上。
“沈大人。我李思赞不知天高地厚,一再对您不恭敬,是我不懂事。如果需要惩罚我,也请只惩罚我一个人,我家里人犯不着跟我一起受苦。”
“……”沈遮没应声,只是一双眼睛冰冷,没任何感情望着她。
李思赞又说,“当初与您相遇也是偶然,我知道您知恩图报送我酒庄送我银子也是因为我的救命之恩,是我这人不知道点高地后的一再惹怒您。我,我……我错了。”
沈遮抿着唇角望着这姑娘。
心思里有东西在啃食,又有什么东西在抓挠。
七上八下。
不好不坏。
他背着手在屋子里走了会儿,觉得有些无力坐在凳子上叹气。
李思赞规规矩矩把药丸放到桌面上,“左相大人,这是解药。吃了就会好。如果不信,我先吃一颗就是。”
说着,她把药丸往嘴里面扔了一颗,吃完了又张嘴给沈遮瞧,“真的吃了。”
沈遮又是叹息了一声。
李思赞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打定主意今日要做个缩头乌龟,自己是不在乎李伯福这个父亲,但是在乎想在李府安定生活的母亲。
她可不想身无分文带着母亲姑姑颠沛流离。
更主要,在这里,怕是要被杀头的。
她的脑袋只有一个。
“选妃在即,你打算几时进宫?”沈遮忽然问。
李思赞愣了一瞬,“我打算进宫,母亲不同意我去。”
沈遮从凳子上站起来,捏着药丸看了看,顺手放到手帕上,没吃,先喝了口温茶,“你怕?”
李思赞摇头,“不怕。”
“为何不去?”
她怔了会儿,有些犯糊涂。
进宫选妃是右相一手张罗的,选入的妃嫔也都是皇上身边的人,自然要归于他的眼,能归于他的手。
宫里还有个皇太后坐镇,就是手下的人作妖又能作到什么程度?
李伯福想利用女儿进宫的身份在朝中稳固自己的位子,又不想得罪两边怕是很难。
但是如果送进去一个当右相的眼睛,又送进去一个当左相的眼睛……
李思赞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父亲还真是墙头草成精了。
怕是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从前那个老实怕妻子的男人如今也变成了朝中的老油子。
面对沈遮,李思赞也不能说不。
不过进了宫之后,就看她自己了。
“沈大人的意思是……”
沈遮笑笑,“倒是聪明。进宫之后,酒庄还是你的酒庄,每月回来三日,你大可继续打理你的酒庄,配方我会给你赔偿。进宫后,做好你的本分,我会找到你。”
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她李思赞还如何说不?
这是一场交易。
她已经在无形之中被沈遮推着进了万丈深渊,之前苦苦挣扎都是徒劳。
“沈大人,那可否保证我的安全?”
“自然。留着你还有用。”
李思赞皱了眉头,被人利用的感觉的真的不好。
但做人,要能屈能伸。
“好,我去选妃。”李思赞说。
李思赞从沈遮的房间出来,不等回家,告诉了李伯福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父亲,我去选妃,但是你要说服我母亲。我去了以后,你要做到对我母亲好,不能被杨斐欺负了。再有……我的酒庄就是我的酒庄,谁都不要打我酒庄的主意。叫李誉管好自己的酒馆。”
李伯福一时之间没回过神来,吃惊望着李思赞许久,跟着哈哈大笑,抱着李思赞在地上转了两圈才放她下来,“我的乖女儿,爹爹太高兴了。”
“可是沈大人叫你去?那进去后如果入选了该如何?你放心,爹绝对会一碗水端平,李佩有的东西你也有,爹会抽空去看你。你进去后要跟里面多多表现,好好学礼仪,学琴棋书画,可不能欺负人耍性子。思赞啊,思赞,之前买好的东西可还够。实在不行重新去买,咱们家不别别人家差,用的吃的都要好的,你有什么需要跟爹说……”
声音渐渐远去了,留在院子里的除了李伯福的聒噪就是李思赞不耐烦的脚步声。
屋子里,沈遮只望着手帕上的药丸,眯了眼睛。
班羽走进来,“大人,这药……还是不要吃了。”
沈遮摇摇头,“李思赞进去后,找个靠得住的太监过去。皇太后那边最近动作不小,要抓紧盯着。”
“是,大人。但那李思赞,可靠吗?”
沈遮没说话,只捏着药丸看了会儿,仰头,药丸吞了进去。
班羽抽了口气,“下官这就去办。”
“什么?”
从凳子上一蹦三丈高的李菁大叫,满脸不相信的望着面前送消息来的丫鬟,上去狠狠抓了丫鬟的手,“你从何处听来等消息,这是真的,谁说的?”
那丫鬟吃痛,躲闪不及只得带着哭腔说,“小姐,是老爷在院子里说的,正在跟大夫人说这件事呢,千真万确啊,小姐,小姐,疼!”
李菁眼珠子瞪的老大,指甲捏的丫鬟的手臂见了血痕。
杨斐也是生气,无奈摇头,“李菁,万一事情不准确,或许还有转机,你捏死了丫鬟又如何呢?现在要紧的是去问问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听话,你跑过去问问,去啊!”
李菁急的泪水在眼圈里打转。
许久都没从这份震惊中回过神来,半晌才哽咽说,“娘,我都准备好了,我以为父亲会同意,我……我到底如何做才能叫父亲看得上我这个女儿啊,娘,我好恨,恨不得杀了那对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