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雪虽然停了,可一个个问题依然存在,马上就要天黑了,这个半开放的区域不能挡风,可我们今晚只能呆在这里,因为不知道最近的洞穴在何处,天黑走山路相当危险,又刚下了大雪,地面湿滑,更加不能走。食物还足够,昨天打猎的野物没吃完,剩余的做成了肉干,我们从布尔津来的时候,也带着干粮,能维持个三五天不成问题。最大的挑战还是御寒,喝酒可以取暖,可酒也结冰了,只有火能驱赶寒气,驱赶我们心中的阴霾。
除了博森和三个女子,我们分为几组去找能生火的东西,树枝、树叶、干草都行,可这周围是一大片光秃秃的斜坡,几乎是寸草不生,哪里能找到燃料,我们只得往外搜寻,希望能发现一个树林或草甸。
出发时,孟河嘱咐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尤其是脚下,地面湿滑,摔倒就会滚下去。三个徒弟要和我一组,这次我选了陈氏兄弟,我想这三个徒弟会点粗浅武功,又年轻力壮,动作敏捷,陈氏兄弟这边实力更弱,我和他们在一起,能照应下。
我们这一组按计划向东边去,我手持长剑走在最后面,阿尔泰山的深山里猛兽很多,很快就入夜了,到了夜里就是猛兽们的天下。
很快陈阿羊就发现了一只猞猁,这种像大猫一样的野兽,我在昆仑山脉里也见过,猞猁体型没人大,是不会擅自攻击人类的,陈阿牛也有这个常识,不像堂弟那样战战兢兢,他吆喝了几声,那猞猁转身就跑了。
我们向东走了半个时辰,出了光秃秃的斜坡,到了一片苔原地,仍是不见树木和野草。忽然一股针刺般的寒气扎在我后背心上,我猛然转头望去,看到一对绿油油的眼睛。
一只雪豹就在我身后数米的地方,它身子前倾,肩部耸起,还低声闷吼着,这是它要攻击的迹象。陈氏兄弟也发现了雪豹,两人都很害怕,两兄弟紧紧的挨在一起,躲在我身后。
我转过身,手持长剑,与雪豹对峙。若是问我这世上最美的动物是什么,我会毫不犹豫的回答雪豹,它那丰茂的皮毛,斑斓的花纹,矫健的身姿,组合在一起就两个字,美丽。可在这美丽背后是可怕,雪豹的体型没有老虎和狮子大,攻击力不如这两种“大猫”,可雪豹的实力不可小觑,一只雪豹咬死两只狼不在话下,而且这是冰原高山,更利于雪豹的行动。
“小兄弟,野兽都怕光,用上次那个剑法。”
陈阿牛在后面提醒,他的发声激怒了雪豹,雪豹大声叫了起来,就要飞升扑来,我连忙使出了三招分光剑法,闪变的光将雪豹弄得眼花缭乱,它停止了叫,两只大眼睛盯着我,这类似于人类的表情——大惑不解,发生了什么?
我又使出几招分光剑法,呼呼剑声中,光影乱窜,那雪豹趴在地上,它有点害怕了,却不愿就此离去。这时陈氏兄弟从我身后走出,站在我左右,并排的三个人对雪豹造成了巨大的压力,雪豹这下气势全消,转身跑了。
吓走雪豹后不久,我们有了收获,就在这个苔原后面,有个小树林,地上落着不少干枯的树枝,这些失去生命的枯枝,对我们而言却意味着生命。
我们三人各自抱着一大捆树枝,向回走去,这时天已经全黑了,我们走得很慢,地上太滑,不得不小心,所幸的是回去的时候,并没有遇到野兽。
回到宝盖下时,其他各组人也回来了,地上堆着一些树枝和干草,这下燃料不用愁了,陈阿羊很是高兴,还笑了起来,可他看到其他人都是面色忧愁,这又发生了什么?
孟河和一个小伙蹲在角落低声哭泣,和他们一组的中年人,就是曾与朝鲁争论的中年人,死了。他们在途中遇到两只野狼,三人用随身带的铁锹和铁钻抵御,狼和猫科动物不同,猫科动物一击不中就会走,狼更有耐性,会一直跟着猎物,而且更狡猾,这两只狼似乎看出了三人经历了风雪之后,身体受损,体力不支,虽然三人都有武器,这两只狼就一直隔得不近不远的跟着。
孟河等三人被逼到一处地势陡峭的苔原,他们不敢再向前了,再往前就是下坡,利于野狼的攻击,而且很容易顺着坡滚下去。那两只野狼就蹲在一处,不走,也不攻上前,就和孟河等三人对峙起来。
这下三人都明白了,野狼在等,等有人受不住严寒,体力不支倒下。风又刮了起来,吹在人脸上如刀子一般,还带着寒气,三人都是难受至极,小伙子牙齿咯咯响,说自己快受不了了。
孟河认为如此对峙,他们都扛不过狼的,狼生活在山中,适应了这种天气和环境,不如他冲出去,将两只狼引开,同伴就可以从另一边脱身回去。
孟河提着铁钻要上前,被中年人拽了回来,中年人说孟河读过书,还有计谋,这个小队离不开孟河,这种事,他来顶!
说着,中年人提着铁锹冲了上去,那两只狼一愣,随后张开大嘴向中年人扑来。中年人大吼着,挥舞铁锹,和这两只狼搏斗了起来,两只狼相继被中年人的铁锹击中,可是中年人也被狼尖利的牙齿咬中,他身上厚厚的衣物被撕碎,鲜血从里冒出。中年人顾不得疼,转头大喊,还不快走!
孟河和小伙子含着泪,从另一条小路去了,一只狼要去追,中年人举起铁锹,在这只狼身上连连重拍,这只狼受了伤,发出惨嚎声。另一只狼忽然跳起,一下咬住了中年人的脖子,中年人惨然一笑,他抱着狼,向后一倒,连人带狼向斜坡滚下。
孟河和小伙子回头看去,那里只剩下一只狼了,那只狼受了伤,现在力单势薄,不敢再追两人,转过身,一瘸一拐的走了。
原来在孟河他们那一组,竟发生了如此惨烈的战斗,以前人们都认为中年人胆子小,还自私,现在才知道,原来中年人有为同伴牺牲的胸怀和勇气。朝鲁抽着自己的耳光,他后悔在山下同中年人吵架,还质疑对方的为人,现在看来,中年人才是真英雄。
火生了起来,火光照在一张张忧郁的脸上,身上重新感受到了热气,可人们哪里高兴得起来,自从离开喀纳斯湖往上攀爬,短短的一段路途上,就有两个同伴罹难,前路茫茫,下一个又是谁呢?
萝珊给众人分发食物,众人默默的接过,默默的吃着,谁也没说话,只有咀嚼食物的声音,还有李武堂和孟河的抽泣声,李武堂为自己滚下悬崖的堂弟而哭,孟河为牺牲自己保全同伴的中年人而哭。
有了火之后,博森恢复了正常,阿纳尼穿好衣服,红着小脸,回到两个姐妹身边。博森知道了中年人遇难的事情,又折了一个同伴,博森有点后悔叫大家出来找金了,
或是悲观,或是悔恨,火光照耀下,这周围却别一种难以言语的灰色笼罩。我有自己的想法,这些情绪虽是人之常情,但稍加一想就知道没用的,失去同伴固然悲伤,可是既然到了这里,已经断了回去的路,只能一往无前,找到目的地,找到金矿,遇难的人才不会毫无价值的牺牲。
这些话我只能压在心头,我毕竟还是个“外人”,同伴们都是在布尔津土生土长的,我是两年前才来的。
怀着各种复杂的心情,人们裹着毛毯,紧挨着睡了,到了半夜时,人们被冷醒了,原来是篝火燃尽了,还好,木柴和干草尚有储存。
新的篝火点燃,人们继续睡去,养足气力才能应对不知还会发生什么的明天。
第二天继续赶路,经过这片大斜坡和苔原后,我们来到一处草甸和小树林交错的区域,有很多奇异的鸟兽,想不到在冰雪高山里,竟有如此生机盎然的地方。我们连分开行动,打猎,储备食物。我那三个徒弟又展开了射击比赛,这次小狮子得了头名,他高兴得就差跳了起来,朝鲁和小成都问他,怎么,这次那弓顺手了?
雪神山西南侧是我们的目的地,看着很近,走起来极其的艰难和缓慢。好在总体还算顺利,天气也帮助我们,没遇到大风雪,途中遇到一些野兽,我们人手多,我还有分光剑法,几下就将这些野兽吓走了,也就没有再出现人员的折损。
这一路上发现了多处挖矿的营地和矿坑,有的很古老,能追溯到唐宋时期,但数量相对较少,到了元朝时期,又多了,可到了本朝,又少了。除了废弃的营地和矿坑,时不时的还能发现尸骨,有的尸体被冻在冰块里,不知过了多久,竟还没有完全腐烂,仍大体保持原状。村里的老人们说的是,找金就是拼命啊。这里留下的尸骨,他们生前的死因主要有几个,一个是被冻死的,一个是被饿死的,还有被野兽袭击死的。还有一种是相互残杀,一些冰块里还冻着尸体,互相将武器插进对方的身体,最后抱着一起死了。
我听很多人说,人心难测,人心比海深,是啊,这些能结伴进大雪山来找金的人,生前的关系一定非同寻常,或是亲人,或是兄弟,或是好友,或是乡邻,可真找到了大块金矿,贪婪吞噬了他们的本性,磨灭了他们的两只,他们不再是亲人兄弟朋友乡邻,而是敌人,同室操戈,你争我夺,最后一起丧命在这雪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