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飞过一行鸟,我和燕十三仍盯着对方,丝毫没有分心,这是开春以来,我听到的第一声鸟叫的声音,可我并不知道飞过的鸟是什么,我只知道有坨鸟屎掉在了我的左肩上,我没有动,任由那坨鸟屎被阳光慢慢晒干。
一道光射在燕十三脸颊上,他本能的闭了闭眼,就在这一瞬间,我出手了。
我施展龙形九式轻功,如一条蛟龙出海,几下就奔到了燕十三的身边,人未到,剑先至,我攻出迅雷剑法,在火云神功的加持下,这一剑是快如风,还带着凌厉的气势,连剑尖都闪烁着火红色的剑芒。
被我猛攻,燕十三竟笑了,难道是棋逢对手的喜悦?燕十三不敢托大,在我攻到他身边时,他已经拔出了长剑,我的剑快,燕十三的更快,他从一个很古怪的角度递出长剑,不偏不倚,正好挡住我的剑尖,他的计算何等精准!
不等这一招变老,我马上变了剑招,凌空而起,刹那间就挥出两剑,顿时剑光闪烁,这剑光打在五彩斑斓的岩石上,再次发生折射,更是光怪陆离,煊赫缤纷,燕十三虽是绝世高手,可他终究是人,他的双眼被这些绚烂的光线所照射,他一时间眼花缭乱,难以判断我在何处,我趁机将分光剑法改为迅雷剑法,发出一连串暴风骤雨般的进攻。燕十三大喝一声,他加快挥剑,我这一连串的进攻,都被他挡住了,可是没有第一招那样的丝毫不差。
燕十三要我定决战地点,我选了五彩滩,是有所想法的,这里的岩石五彩缤纷,形状又千奇百怪,而且开阔,阳光能直接照到,我正好使用分光剑法,借强烈炫目的光线来干扰燕十三,再以迅雷剑法来攻,以快取胜,虽然没能马上打垮燕十三,可令燕十三的计算有所偏差,说明我的方法是对的。
燕十三又笑了,还赞道,很好。燕十三以他鬼魅般的身法,躲过我这一系列快攻后,他右手手腕翻转,将要反攻,我已退了开去。
我这只是佯退,在空中我一个翻转,双手倒持,向燕十三连挥出几下分光剑法,剑光和五彩的岩石,组成了五彩斑斓的色彩世界,燕十三就困在中间,他现在根本看不清周围的事务,我深吸一口气,双脚刚刚触地,我急以龙形九式,飞身上前,刺出一记又快又狠的迅雷剑招。
燕十三侧了侧身子,似是不经意的挥来一剑,却挡住了我这迅疾的一刺,我咦了一声,我这是发现,燕十三竟闭着眼。喔,对了,像燕十三这样的高手,身经千百战的高手,早学会了听声辨位,不用睁眼,光用耳朵听,以及皮肤感觉气流,就能感知对方之何处,使用的什么招式,要攻击何处。
昆仑派是剑法的宝库,什么种类的剑法都有,其中无声无色剑就是用来对付能听声辨位的高手,无声无色剑和分光剑法都是先挥后刺,原理形同,作用却相反。分光剑法是挥动长剑,剧烈的抖动中,将剑身挥出的光进行多次叠加,炫人的双眼,令其看不清。无声无色剑也是挥动,作用却不一样,运剑总会发出声音,无声无色剑是借挥剑时产生的震动,将声音中和、消除掉,然后再疾刺,对方即使发现,剑尖已到了。学会了分光剑法,就很容易学会无声无色剑,我有火云神功,还记得无声无色剑的心法和口诀,哎,时不与人啊,现在我正和燕十三对决,哪还有时间学其他剑法?
我的心中所想,居然被燕十三看了出来,他问道:“你这时候再以无声无色剑,恐怕我就输了。”我苦笑道:“晚辈没学会。”
“哎,可惜了,现在轮到我了。”
燕十三手中长剑飞了起来,旋转一圈之后,燕十三闭着眼接过,对着我的腰部,斜劈而来,那剑气从我身上掠过,衣服上出现条口子。燕十三睁开了眼,杀气淋漓,他的长剑在空中一转,以一种几乎不可能的角度,向我胸口直刺而来。
夺命十三剑!这就是第一剑,看似劈砍,其实是直刺,他这一剑有两个转换,快的出奇,快得不可思议,很多江湖能手,连第一剑都抵挡不住。
若非萝珊将这十三剑演示给我看,我恐怕也抵不住,现在不同了,我知道这一剑是要刺我胸口区域,我急运火云神功,真气注于右手,使出迅雷剑法的一招,将这招给拆解。
我还未来得及退开,这第二剑又来了,这一剑有三个变化,我采用迅雷剑法,将前面两个变化的攻击给化解,可第三个变化的攻击向我左腰点来,我的长剑来不及去格挡,我急得满头大汗,急中生智下,我想起了自己还会纵鹤擒龙手,我连左手以火云神功,催动纵鹤擒龙手,先使出擒龙手,将燕十三的剑尖往上一引,令其失去原先的攻击位置,随即马上使出纵鹤手,以斥力将剑尖弹开。
“不错,纵鹤擒龙手,不错。”
燕十三赞许着,第三剑已经攻来了,我以九龙身法闪开,还反击了一招,这个反击的机会也是萝珊给我的,因为我知道这一剑的招式,才能提前意料到。
燕十三的夺命十三剑,每一剑都有两个或三个变化,其特点就是快和奇,出剑极快,中间的转换都是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实现的,这就是奇了,很多高手被燕十三击败,至死都不相信自己看到的。
接下来还有十剑,如果说前三剑只是开胃菜的话,后面的十剑才是主菜,当然更为迅猛凌厉。我专门研究过这每一剑和每个变化,基本做到了了然于胸,可是知道又能如何。夺命十三剑太厉害太霸道了,我只能以迅雷剑法来格挡,以龙形九式来闪躲,左手使出纵鹤擒龙手从旁干扰,让那剑尖失去准头,有时还使出分光剑法来扰乱燕十三的视线,让他的进攻有所减缓,我才能有时间抽身闪开。
我现在能体会到萝珊在燕十三住所外看到燕十三使剑时的震惊心情了,他第一次使剑时,在萝珊看来,是只使出了一招,实际上是包含了一共十三剑,而这每一剑都有两个到三个变化,也就是说那一招,相当于是三十来剑。而后燕十三才展示了慢的招式,我通过萝珊的演示得知了,并进行了研究,才能格挡或躲开第一剑,第二剑,若是我根本不知道这些具体招式,那么我就跟萝珊一样,将面对那实际上包含了三十来剑的一招,我还能抵挡吗?
已到了十一剑十二剑十三剑,这是夺命十三剑的大杀招,我也只能采用特别手段来对付,除了迅雷剑法、龙形九式、纵鹤擒龙手和分光剑法,我还采用了比武大会上对付五师兄的那一招,无招胜有招,实际就是拼命,其他几种办法都不顶用,我就反刺燕十三的要害,逼燕十三分心,他的招式最后还是完成了,可因为分心,差了一点点,我在阎王殿绕了一圈,又侥幸飞了回来。
总之,靠这种组合式加上不要脸式的打法,我顶过了夺命十三剑,燕十三站在原地,横剑于前,暂时停止了进攻,我想趁机反攻,可真气紊乱,心有余而力不足。
燕十三手腕一翻,挥出了一剑,这一剑非常慢,这缓慢的一翻一挥,却让前面的十三剑有了转变的趋势。我现在已是真气乱窜,疲惫到了极点,但我知道,这即将使出来的十四剑,比之前十三剑加起来还厉害,尽管我还没有破解那招的办法,可我能认输吗,不能,就像登山,还有几步我就能登顶,一览众山小,怎么能倒在最后几步上。我凝神静气,横剑于身前,准备迎战。
燕十三飞快的刺出了一剑,这一剑竟带着异样的剑芒,比我那分光剑法发出的光更为盛大,那剑芒还在空中旋转,将这周围缤纷的五彩光芒给吸了过去,这一下子气氛全变了,方才的肃杀和寒气消失了,头上旭日照耀,四周是瑰丽无边的千姿万色,这一剑的辉煌,让我震撼,让我痴迷,好似还会将将我吞噬。我明明感觉到了危险,可是,我不知这一剑从哪里击来,这让我无从下手啊,就算我想采取拼命的打法,可是,我连燕十三在哪里都不知道,如何拼命?
那中间的光芒还在旋转,将周围的空气和五彩光芒吸过去,这里到处更是霞光万丈,就像到了九重天。不对,那中间的光芒似乎离我更近了些,这是一招几乎没有破绽的一招,连对方的人和剑都看不到的一招,唯一的破绽就是那若有若无的剑芒中心。
我不再犹豫,双手持剑,全力向那剑芒中心刺去。
叮的一声,火星四溅,燕十三那一剑停了下来,剑尖还在微微发抖,剑光消失了,剑芒消失了,那瑰丽的色彩,炙热的气流消失了,我这一剑好像一颗钉子,正好钉住了一条蛇的七寸上,燕十三的这一招就不动了,停止了。
燕十三手里的剑尖忽然又起了奇异的震动,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曲线,力道很足,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就是这一无声之剑,将前面十四剑发动时残留的光辉和五彩给一下全刺破,忽而间,风云变色,太阳被滚滚乌云遮掩,天地间阴暗下来,空气都似乎凝固了。
静止,绝对的静止,死沉,绝对的死沉,一切都静止了,陷入死沉的境地,只有那剑尖缓缓的向前,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挡它。
这是怎么样的一剑啊,竟令天地变色,时空静止,这不是来自人间,而是来自地狱的剑法,我已经感觉到了,深入骨髓的寒冷,剑尖上带着的杀气和死气,已将我冻结,并即将把我终结。
持剑的燕十三惨然一笑,他望着手中的剑,眼神变为恐惧,无边的恐惧,他不想继续刺出这一剑,可这来自地狱的剑,有了它自己的生命,它已经不再由燕十三控制,它就是从喝着幽泉长大的魔龙,凡人哪有能力主宰龙?
死亡已近在咫尺,我却没那么怕了,我看着眼前的燕十三,他脸上竟冒出了汗,他额头和颈部上青筋暴露,他用双手握住剑柄,使出了浑身力气,将手中的剑重新控制住,燕十三手腕一翻,剑锋调转,割破了他自己的喉咙。
燕十三倒下了,裹住我的死亡气息消失,我又能动了,我连去探看燕十三,他心跳停止,已经死了。燕十三的双眼微微张着,眼神清澈,没有了以前的锋利,他脸上还残留着笑,似是庆幸,又似是其他,我不知如何形容。
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剑明明能终结我,燕十三却用来终结了自己,还带着奇怪的笑容。
这也许是燕十三临终的觉悟,他创出的这十五剑,是来自地狱的一剑,这一剑使得一切变化穷尽,一切生命终结,死亡,死亡,就是这一剑的最终终结!燕十三虽然创出了这一剑,可他自己都无法控制,这一剑若是留了下来,所到之处便是血流成河。燕十三痴迷武道,以身事剑,平时四处找人比试决斗,他是杀了很多人,但要么是决斗中将对方杀死,要么是被寻仇时反击,他从不滥杀无辜,可是自从创出了这一剑,代表着死亡的一剑,自钻出幽冥,就不属于他了,他只有自毁,也将这一剑毁掉。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我将燕十三的双眼合上,站起身来,轻轻的叹息起来。
不,还没结束,那把剑自己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