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噶尔大谷地沿途的景致绚烂多姿,极其丰富,这是在中原看不到的,这里有成片成片的戈壁和沙漠,有星罗棋布的绿洲,也有成规模的茂盛草原,湛蓝的盐湖边上是一堆堆亮晶晶的盐巴,废弃的古堡随风诉说着当年的辉煌。
这里有远近闻名的魔鬼城,当地人蒙古人将此城称为“苏鲁木哈克”,哈萨克人称为“沙依坦克尔西”,这些城并不是人建的,而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荒无人烟的戈壁上,忽然冒出一座座奇形怪状的方形山,远远看去,就像无数座城堡。魔鬼城规模极大,方圆有百是公里都是这种地貌,大大小小的城堡林立,高高低低参差错落,壮丽无比。地上古怪,地面也是,地面有深浅不一的沟壑,地面露出的石层造型奇特,千姿百态,色彩绚烂。
魔鬼城之所以得名,并非这些忽然耸立的石堡,而是因为声音,魔鬼城地处风口,每当大风来,飞沙走石,天昏地暗,怪影迷离,大风在风城里激荡回旋,凄厉呼啸,如同鬼哭,据说在夜里更吓人,月光惨淡,鬼哭神嚎,杀气重重,胆子大过天的人才敢在城里待上一晚。
我可没那么大的胆子,我只是在魔鬼城外溜达了一圈,就向西北方向去了,根据老牧人给我的地图,过了魔鬼城,不到几百里,就能到我梦中的布尔津了。
未到布尔津,先见阿尔泰山。巍峨挺拔的阿尔泰山横亘于前,有大小不一的山峰,其中一座山峰,高耸雄伟,云层在半山漂浮,山巅有积雪,白雪皑皑,一道光打在山巅一处,那里成了金黄色,没被光照射到了,仍是雪白,这金黄和雪白同处一山,惊艳夺目,世间奇观啊。
布尔津就在阿尔泰山南麓,布尔津河即从那座雄伟的大雪山流出,经过山脉中的一个狭长的湖泊——喀纳斯湖,蜿蜒逶迤于山林之间,到达南麓下的广阔谷地后,汇入另一条更大的河流,额尔齐斯河,这就是我梦中一小一大的两条河。
这个地区因河而得名,“布尔津”是蒙古语,把三岁公骆驼称为“布尔”,“津”则为放牧者。
我到了布尔津河汇入额尔齐斯河的地方,交汇处浪花朵朵,鱼儿翻飞,空中一群鸟儿飞翔,时不时的向下俯冲去叼鱼儿吃。这周围的景物组合非常奇怪,南侧的河滩有一小块绿地,可再往南就是一大片的戈壁,而在河对岸,则是一片宽广的草原,一直绵延到阿尔泰山脚下下。草原上绿草茵茵,野花点点,成群的牛羊和骆驼在悠闲的吃着草。一河之隔,南边是荒凉的戈壁,北边是生机盎然的草原,若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
草原上放牧的人见到我这个陌生人,却并不太惊奇,似乎这里经常会有外人经过、游玩。和天山牧区一样,这里的放牧人也是多民族组合,有哈萨克人,有回回人,还有汉人——他们的服饰已经西域化,但从他们的体貌特征来判断,应该就是汉人。
两个人走了过来,向我问话,证实了我的判断,他们就是汉人,说出的汉语很流利,带着关陇一带的口音,昆仑派距离关陇地区不远,我娘就是陕西华山派的,从小就经常去华山附近还有关中游玩,对这种口音我很是熟悉。
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自报姓名,说他叫陈阿牛,我也报了名号,何俊峰。陈阿牛打量了我一番,问我是练武的还是挖矿的。听到这个问题,我愣了愣,回应说我是练武的,来自昆仑派。另一个人二十多岁,和陈阿牛长得有些像,我猜测他们可能是亲属,果然这年轻人是陈阿牛的堂弟,叫陈阿羊。我当时心头都笑欢了,这对堂兄弟,怎么取这样的名字。
陈阿牛带我过了河,到了草原上,去认识那里的牧民们,这些各族牧民见到我这个外乡人,一点都不生分,有的还用不太流利的汉语和我问好。
如果说昆仑派地处大明的西部边陲,那么布尔津就算是西域的北部边城了,翻过阿尔泰山就不能叫西域了,而是叫漠西,也是瓦剌控制着。布尔津地区属瓦剌卫拉特部首领管辖,虽然统治者属蒙古族,可布尔津这里的蒙古人占比并不高,最多的是哈萨克人,其次是回回人、汉人、维吾尔人,以及一些很少听过名字的民族。别看这里只是个小小的边城,却是许多民族的大熔炉,有人为了逃离战乱,有人为了摆脱苛捐杂税,有人为了躲过恶霸欺压,还有的青年男女私奔,不同民族的人出于不同的目的,来到了这个相同的地方。
在梦里,我将这里当做是梦寐的天堂,对居住和生活在布尔津的人来说,这是现实中的天堂,虽然这里土地并不肥沃,而且天寒地冻的,但这里没有战乱,没有纷争,各族人民大体都能相互体谅和谦让,和谐共处在同一片土地上,和陶渊明的桃花源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这里的人可能是很久没出去了,都很想知道外面,尤其是这时候的明朝,发生了什么,我一来,他们就拉着我问东问西。说来惭愧,我长期都在昆仑派里,出去的时候很少,社会阅历和见闻都不丰富,对我而言较为深刻的社会实践,其一是和龅牙张在王阳明麾下在江西庐陵剿匪,其二是前不久同那支商队经过“死亡禁区”。
我的口才并不好,读书又少,找不出华丽的辞藻来描绘我看到的和遇到的事,可是人们却听得津津有味,有的人对汉语一点不懂,很是抓急,其他懂汉语的便给他们翻译,这些人听着也很有滋味,连脸上的表情都一惊一乍的。
我的故事讲完了,随后我向一个名叫巴克特的老者询问布尔津的历史。巴克特是这里会最多语言的人,他用流利的汉语娓娓道来。
布尔津虽然只是个毫不起眼的小边城,其实也有着悠久的历史。在秦汉时期,这里属于匈奴,就是那个和汉朝打了两百年的强国。匈奴终是不敌汉朝,分为了南北匈奴,南匈奴内迁到了河套地区,北匈奴向西迁徙。匈奴衰落后,鲜卑替代了它的地位,在三国和魏晋时期,布尔津就属于鲜卑管辖。到了隋唐时期,突厥强盛起来,突厥的疆域从兴安岭一直拉到了咸海,布尔津也归突厥管。唐朝中期开始,突厥也衰落了,和匈奴一样,突厥也往西边迁走了,回鹘替代了突厥的位子,从晚唐到宋朝,这里就归回鹘统辖。再然后就是成吉思汗统一蒙古各部,蒙古大军四处征伐,布尔津成为窝阔台汗国的封地。到了明朝,窝阔台汗国覆灭,瓦剌将布尔津收入囊中。
真是想不到,这个偏远的小城,也能反映出帝国兴衰,风云变幻。听了巴克特的讲述,我不由心中感叹。
远处传来一个人的尖叫声,我们循声望去,有个牧民双手挥舞,用哈萨克语在喊着什么,因为隔得远,看不清他的脸,但听的叫声,观他的手势,应该是发生了突然事故,那个牧民周围的牛羊和小骆驼也是四处乱窜,似是遇到了极为可怕的东西。
可能是野狼!
说完,巴克特带着这些人要过去查看,陈阿牛和堂弟也要跟去,巴克特叫他们留下来陪客人,自己带人快步跑去了。
到了那边,果然是有一群十多只的野狼在灌木丛里,这些野狼皮毛杂乱,身形很瘦,看来是很久没进食了,这群恶狼绿中带红的眼睛盯着草原上的一只只牛羊,张着嘴流着口水,其贪婪之状暴露无遗。
巴克特招呼大家拿出家伙,靠在一起,站在牛羊前面,不能让狼群冲进来。这边的牧民也就十来个人,他们的武器只是鞭子、木棍和除草的钉耙,相当的简陋,那群狼也看出了牧民们的弱势,见人们集中起来,却并不退去,而是弓着身子,徐徐向前,这是狼要发出攻击的态势。
不要慌!巴克特大喊着,可面前的这群恶狼凶神恶煞,势在必得的样子,牧民们怎么能不怕,都是上身哆嗦,双腿晃晃悠悠,这情形,不等狼群扑过来,也是随时会吓趴下的。
一道亮光闪烁,手持长剑的我站在了牧民前面,我和陈氏兄弟并没有在那边呆着,见这边有难,也赶了过来。
小伙子,别逞强,这些饿狼很凶的!巴克特马上提醒起来。
狼是不是怕光?我微微侧头问道,我还没将头转过去,陈阿牛就大叫起来,小心!
是那群狼在低声的闷吼着,它们的身子向前埋下,头也压得很低,可双眼向上翻着,盯着前面的我。
好,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分光剑法!
说着,我深吸一口气,右手飞快的舞着长剑,顿时光点大作,好似草原上燃起了烟花。在练习迅雷剑法时,我也抽空练了下分光剑法,我发现这套剑法虽然威力一般,可是能在催动时发出炫目的光,即使不能攻击到对手,也可干扰对手的视线,以后说不定还用得着。
这下还真用着了,此时太阳渐渐西斜,没有了中午和午后的炽烈,可光线仍很足,阳光射在长剑上,熠熠生辉,我再施以分光剑法,一道道光芒,一团团光圈,四散射去,我身后的牧民们被晃得眼花,好几个人都遮住了眼睛。
我前面的狼也被这种奇异的光给弄怕了,它们之前是整齐的低吼,现在变成了乱叫乱呼,这是狼害怕的表现,野兽都怕火,怕光,如此炫目刺眼的光,它们是第一次看见,生物的本能的自保,这群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野狼,乱叫一阵后,压着尾巴,纷纷转身逃去,来得快,去得也快,几下就不见了。
很好,用我自己的方式,兵不血刃,保护了梦中的天堂!我将剑插回剑鞘,心中自我赞扬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