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对陆涵雅的失踪调查始终一无所获，徐向东知道要找到陆涵雅只能靠自己。
通过近两个月的面试流程，徐向东终于拿到了芝苓公司的实习offer，一个人出发前往广市。魏思博在准备毕业事项，会比他稍微晚几天。
徐向东入职的是算法岗，今天是实习第一天，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事，一般就是领电脑、熟悉环境、认识新同事这些。徐向东不算开朗，自打接过那台配置远超个人笔记本的工位电脑起，就一头扎进了编程环境的搭建中，这台梦寐以求却因囊中羞涩、望而不得的电脑，令他长久压抑的心情难得兴奋。所以他连下午茶社交时间，也只是简单寒暄了几句，就匆匆赶回工位。
“嘿，新来的，不要那么卷。”
徐向东循声望去，是自己的直属领导--这个算法组的小组长，徐向东回忆了一会儿，才想起他的名字--苏泽洋。
“大家都下班了，你怎么还不走？”苏泽洋刚洗完水杯回来，看样子也是准备要下班了。
“这么早？”徐向东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下午六点半，但大多数同事已经收拾东西离开了，办公室后面的灯都关了两排。徐向东有些不适应，自己在学校的时候，晚上才是思维最为活跃的创作高峰期，有时候为了导师拉的紧急项目，连着两周干到凌晨两三点都不算晚。
“不早了，在芝苓工作就这样，早上九点到下午六点，你能保证工作效率就行。说实话我一开始来的时候，也跟你一样，到点了不敢走，其实没必要，这里装样子没用。”苏泽洋笑道，“走，你也住员工宿舍吧，咱们一起回。”
徐向东并不是不敢走，而是刚才沉浸在思维中没注意到时间的流逝，但听领导话说到这份上，也只好嘿嘿一笑，将电脑装进书包，准备回宿舍再接着搞。
在苏泽洋的解释中，徐向东才了解到芝苓的公司文化。
在芝苓工作，算是一件幸运的事情，这是业内人士的共识。
九九六、单休、乃至零零七等奋斗者协议盛行的互联网行业，芝苓却始终鼓励员工协调生活，拒绝加班文化。
苏泽洋带着徐向东来到员工宿舍外的一家陕西面馆，公司的食堂其实晚上也开，菜品偏少，一般只想对付两口的员工的会在那吃。
“老板，一碗油泼面，多加点蒜。”苏泽洋朝里喊了一声，并在桌子上的二维码上下了单，“这家面馆味道很正宗，你想吃什么自己点吧。”
徐向东有些诧异，按照他从电视剧上学习到的职场规则，一般新员工入职，都会有颇为浮夸的聚餐仪式，自我介绍、破冰游戏、劝酒什么的，在学校里社团活动里，这些仪式也不在少数。徐向东正是怕这些，才故意在一开始就显得低调一些。
没想到这新老大居然这么接地气，他喜欢这种随和氛围和简单的同事关系。
“老大，你也住这里？”徐向东随便点了一碗臊子面问道，其实他不太习惯吃面，从小吃面都是按根吃，一顿饭吃不下两根面。“您来芝苓多久了？”
“我也刚来半年，试用期刚过没多久。可不得住这儿吗？正式员工在这宿舍能住2年，作为买房前的过渡期。”苏泽洋回道。
徐向东一顿，原以为他是这里的老员工，没想到居然也是刚来，那可能对这里的情况也不会特别了解。
“那您之前也在广市吗？”徐向东接着问道。
“对，老东家是信刻科技。”苏泽洋痛快答道。
徐向东知道信刻科技，那也是一家生产智盔的公司，在国内，除了芝苓，销量第二的就是信刻了。不过因为林朝行的激进销售策略，这第一和第二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咱们公司下班确实挺早。”再往下就不好聊了，徐向东便笑笑转移了话题，“看这天，此时才刚刚擦黑。”
“怎么？还怕没事干？安排安排个人生活嘛，像你这样的年轻人，陪陪女朋友、打打游戏多好。或者看看论文，公司的资源比学校好多了，趁这个机会发篇论文也不是不可能，反正你研二了，也该准备了。要是中了，差旅费公司出钱，明年的论坛应该是在西雅图吧，可以带着女朋友一起去，年轻人大有可为啊。”苏泽洋笑道。
提到陆涵雅，徐向东的表情有些绷不住，连忙低头扒面。这是一个心理上的后遗症，在别人提到陆涵雅的时候，徐向东会有短暂的头晕、恍惚现象，他在尽力克制。
“老实说，公司的这个制度挺好的。”苏泽洋没有看出徐向东的异常，接着说道，“没有多层汇报和做不完的PPT，同事之间有什么说什么，放心大胆地干，大家想的都是公赢。这样的效率，一天八小时的工作时间完全够了，没必要内卷。”
苏泽洋没有说，之前在信刻科技就是典型的内卷。领导走马观花地换，换一个领导新起一个项目，项目之初吹得都是天花乱坠、前景大好，然后拼命往项目里砸人、砸资源。这并不是因为这项目多缺人，而是拉大旗做虎皮，借规模造势，因为人越多、资源耗费越多，说明这项目越重要，最终领导自己考核的时候，手上的本钱就越多。
领导们从上到下，疯狂定kpi、定里程碑，开周会、甚至半周会、日会，不停汇报总结，真正的工作则需要下班才能开启。领导还乐得看这一副所有人热火朝天的样子。
基本过了一年，将项目从0到1地建立起来了，原定的技术目标也一一达到，领导也就可以再往上升迁。可是，这项目基本随着升迁完毕也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因为这种项目实际效益基本十分有限，做出花来，公司也无法从中获取当初承诺的利益。
然后就是换人、换项目，又开启新的一轮。当然在公司发觉这项目实质之后，升迁的领导有些会被秋后算账，但是这些人大多觉得无所谓，反正职级升了、薪资涨了，他拿着当前的职位做跳板，随便再找一家公司，工资都得翻倍。
所以，所有人装模作样地工作，实际就是浪费公司的资源给自己贴金。这样的泡沫式内卷，结果就是所有人都很累、没有任何实际成果、只有那些所谓的领导腆着脸升迁。
苏泽洋曾经就是那个小领导，但是他时运不济，没怎么从项目中获利，只能换个环境重新干。
“对了，我听说咱们公司是以老板娘的名字命名的，老板娘平时来上班吗？”徐向东没有听出苏泽洋话中深意，停顿了一会儿，将话题引到了自己真正想问的上来。
“嗯？”徐向东这话题转的有点大，苏泽洋从思绪中一时没转过来，往下咽了咽入口的宽面，才开口答道，“郑姐啊，前段时间好像因为家里出了点事，所以离职了。”
“走了？”徐向东听到这个消息，不由一怔，连忙问道，“去哪了？”
“这我哪知道去。”苏泽洋头也没抬地回道。
“那咱们老板呢。”徐向东接着问道。
“他正常啊。你怎么对老板这么感兴趣。凭咱们的职级，就是越级汇报也汇报不到那吧？”苏泽洋疑惑地问道。
“只是比较崇拜。”徐向东笑笑道。
“那也是，”苏泽洋点头应道，“咱们老板可是白手起家。出身河南农村，一路考到浙大，后来又辞去浙大教授，去国外进修了两年，回来就创办了芝苓科技。我听说他是虽然计算机专业，但神经科学领域也很厉害，当初对大脑信息处理建立的数学模型，至今还是世界最权威的呢。”
“这么厉害。”徐向东不动声色地附和道。
“是啊，咱们公司和谐的文化氛围也是林老板反复强调并坚持的，不然其他董事会成员，早看不惯我们拿这么多钱，还下班这么早了，这样的好老板，不多了哟。”苏泽洋接着说道。
“那可真是个好老板。”徐向东淡淡道，低头吃了一大口面，并喝了一口酸汤，这个面与他之前吃过的完全不同，他突然发觉自己也不是不喜欢吃面，只是可能之前的面都不对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