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的？”她有些惊讶。
“许小子没少偷偷跟我讲你小时候的事儿。”老爷子哼了一声，“说你六岁第一次摸球杆就敢对着他挥过去，把他吓得不敢靠近球场一个月。”
苏许正站在厨房门口倒水，闻言头也不抬淡淡一句：“那次她差点把我的眉毛刮下来。”
三人一时间都笑了。
周三上午十点，阳光暖而不刺，微风徐徐。
高尔夫球场草坪绿得像是铺开的油画布。林小雨一身休闲运动装束，戴着棒球帽踩在草地上，手中握着一支稍短的铁杆，笑容明媚。
苏老爷子和几位同龄的老友围坐在休息区，谈笑之间看到她轻巧地击出一个漂亮的长距离切杆。
球稳稳落进离洞五英尺内，引得几位老人齐齐惊叹。
其中一位穿白色西装的老爷子推了推眼镜，感叹道：“这姑娘真是藏着一手！我年轻时候也没她准！”
“你们可不知道，她小时候跟个假小子一样，在俱乐部可是出了名的‘神射手’。”苏老爷子笑着摇头，“可惜家里人觉得女孩打高尔夫太阳刚，就不让她继续练了。”
旁边的女眷们也都来了兴致，“林姑娘怎么不去参加职业比赛啊？”
她摆摆手，脸上泛红，“哪敢啊，那可是要天天练习还要全国飞来飞去，我早就被家里关禁闭了。”
众人又是一阵笑。
苏许远远站在场边树荫下，目光一直未曾离开她。
看着她站在球位前微微低头调整姿态，风吹起帽子边的一缕发丝，他的眼里掠过一丝从未在外人面前流露过的柔情。
“诶，小雨小姑娘！”那边有老人热情招呼她过去喝茶，“待会吃完饭一起坐坐呗？我们也住得不远，下次一定请你们到我家去玩玩！”
“是啊是啊！”旁边一位老太太拉着她的手，“我们家那个孙子都老大不小了，还单着，要不哪天介绍认识认识？”
她顿时哭笑不得：“阿姨您别给我添乱啊……”
“好好好，开个玩笑嘛。你这孩子真逗。”老太太拍拍她的背，“但真的，我喜欢你，来玩啊！”
林小雨不好意思地说：“那就……下次吧。”
她回身走到苏许身边，发现这家伙居然还在原地没动，像棵活雕像一样盯着她看。
“你在想什么呢？”她轻轻踹了他一脚。
他眼神一沉，低声道：“你不开心？”
“怎么会？”她耸耸肩，“刚才那些爷爷奶奶真的很好，让我有点想念外婆那时候的聚会，热热闹闹的，大家说说笑笑，没人给你贴标签、逼你当淑女。今天打得好不好其实没关系啦，我就喜欢这种气氛。”
他点头，“那你开心就行。”
她眨眨眼，俏皮地看着他，“不过下次我要再赢你一次，你别以为这次只是侥幸哦。”
苏许嘴角一挑，“你是想找虐吗？”
“试试看咯。”
他们俩之间的空气仿佛变得轻快了几分。
黄昏时刻，球场旁的露天餐区灯火初上，桌布在微风中轻扬。大家围着圆桌喝汤闲聊，谈起了许多陈年往事。
“我认识小雨的时候，她是跟着她妈妈参加慈善晚宴的。”老爷子忽然开口，“那时候也就十六七岁，一个人躲在走廊尽头吃甜点，被我撞见了。当时她说‘这里没有摄像头和闪光灯，总算清净点了’。”
“啧，小小年纪就这么成熟。”有人笑起来。
“可不是？”老爷子看向她，“我记得你还跟我说过，你不想长大是因为长大了就只能装笑脸骗人了。”
林小雨怔了一下，嘴角渐渐勾起柔和弧度，“是啊，那时我还觉得世界很复杂。”
她顿了一下，看向苏许：“后来我发现，世界上也不是每个人都很坏，有的人即使看起来凶巴巴、不近人情，其实是藏得太深——比如说某个家伙现在就在我面前，是不是该表示一点诚意让我原谅当年的‘毁球之恨’？”
大家都乐开了，连一向不苟言笑的苏许嘴角也难得牵起一抹浅笑。
这时苏老爷子却忽然叹气：“可惜那位小姑娘……如果也在就好了。”
这句话像一颗小小的石子落入湖中，激起了涟漪。林小雨心头一紧，看向照片上的女子浮现在脑海中的影子。
她轻声问：“那位姐姐，是为什么走的呢？”
众人一时沉默。苏老爷子端着茶杯久久没动，似乎陷入了什么遥远的记忆之中。
苏许站在她身旁，声音极低地说了一句：“她曾经也是站在这里挥过球杆的人。”
远处夕阳正缓缓落下，金黄色光芒洒满草地与湖泊，美得令人窒息。
林小雨抬头望着苏许，“那我也要重新练球，不只是为了回忆。”
“为了什么呢？”
她笑着说：“为你。为我想站在你最喜欢的地方，跟你一起，把过去的遗憾，慢慢地补回来。”
风吹起了他们的衣角，彼此的目光在黄昏中交错片刻。
最后是苏老爷子打破安静：“喂喂，两个孩子站那儿演琼瑶剧吗？快过来尝尝今天的龙井炒虾仁，比上次的好吃多了！”
“来了！”林小雨调皮一笑，转头对苏许眨眨眼，“你要是再这样不说话，我就真把你当木头了。”
“等晚上。”他声音低缓有力，“我说完了，你再决定要不要继续找球局打下去。”
她愣了愣，“你……说什么？”
苏许只转身离去，并不回答。
林小雨站在风里看着他的背影，心跳不知为何急促了起来。
夜晚来临，众人纷纷离席告别。球场灯光闪烁，映照着夜色下的草地如梦似幻。
林小雨站在车旁准备上车，回头望了一眼球场角落的旧秋千架。
那是她今天无意中在树林边缘发现的，如今静卧于月光下，像是等着谁再来轻跳一下，留下一声笑声。
她轻轻开口，“苏伯爷今天很开心。”
“嗯。”苏许替她开车门，语气平和却不冷淡，“他很久没见过这么自在的女孩子。”
林小雨低头钻进车内，忽而抬头，“你小时候也会在这个球场上陪那位姐姐打球吗？”
“是。”
她点点头，“你是不是……从没忘记过她？”
他顿了下，然后平静答道：
“没有。但我现在……只想把她没说完的话，和你继续说下去。”
林小雨望着窗外，半晌喃喃低语：“你说她要是看到我们现在这样，会不会觉得有趣？”
他沉默几秒，缓缓一笑：
“她说过最希望看到的画面，是有一天我能在球场尽头，拉着一个人的手慢慢走回阳光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