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夕照不依不饶的看着他,“你为什么不救梁叔!”
总有人说时间可以治愈一切,可又哪里知道在艰难困苦的时间里,治愈自己的永远都只是自己。
良药藏在时间里,却从来不是时间本身。
李夕照的眼前,浮现出来的是和梁远在冰面上的种种经历。
“梁叔!你慢点。”
小的时候,梁远带李夕照去冰面上滑冰,后者坐在特制的“雪橇”上,咧着嘴笑个不停。
“咋样,我这雪橇厉害吧!”
砰!
李富春抬手重重一拳砸在炕上,他看着泪涕横流的李夕照大喊道:“够了!”
回忆被打断,李夕照用手臂撑起身体,扶住旁边的拐杖站起来,“梁叔是为了救你。”
甩下这句话,李夕照拄着拐杖直接走出门去,寒冷的风吹打在脸上,飘摇的雪花如同散落的花瓣,心底里冰冷刺骨。
他一瘸一拐地走在村间的小路上,这条路从小到大已经走了无数遍。
“你小子,又惹你爹生气了吧?”
梁远的身影突然浮现在身旁,哈哈笑道。
“梁叔!”李夕照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不一会儿,浑身上下都被雪花落满,他失落的低下头,看着松软的雪地上留下自己的脚印。
眺望向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还有壮阔无边的冰面,李夕照在这一刻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啊……”
少年用力咆哮起来,在自然面前,人的力量是那么渺小。
无论他多么奋力的呼喊,在瞬间都会被万籁俱寂所淹没,雪花仍旧不断纷飞。
崩塌的一大片冰面现在已经又结上了一层薄冰,厚高的棉鞋已经被霜雪埋没。
李夕照伫立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目光一直盯着那片薄冰。
陈洪正在村委会里办公,就听见一个村干部匆匆忙忙跑过来。
“啥?”
“采冰队在冰面上出事了……”
“哎呦,梁远没了啊。”陈洪微微蹙起眉头,随后接着问道:“他是救谁来着?”
“李富春。”
陈洪愁容一瞬间舒展开来,就连嘴角都不由自主浮现一抹笑意,“行啦,你赶紧忙去吧。”
“欸,等一下。”
“咋啦?”
陈洪用手指敲了几下桌子沉思半晌,这才开口说道:“去告诉大松村的那个冰把头。”
“这?不好吧。”
陈洪砸吧一下嘴,“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和梁远关系不错,这出了事不得过来看看?”
“有道理。”
凌冽寒冬的冰面,危机四伏、瞬息万变,这一点李富春清楚,他陈洪同样也清楚。
可是梁远的死,却没有那么简单。
梁远是老萨满的养子,而老萨满在村中的威望丝毫不低于自己,所以这件事情陈洪必须要处理得当。
陈洪当即找来了游手好闲的陈兴德,看着自己这个无赖儿子,他是既可恨又无奈。
“给我站直喽!”
陈兴德吊儿郎当的往那一杵,“有话快说。”
“我刚得到消息,梁远在冰面上出事了。”
陈兴德哦了一声,转身就要走,还没好气儿的说道:“没了就没了呗,关我啥事啊。”
气得陈洪差点跳起来,“你呀你!我怎么生了个这么蠢的儿子。”
“梁远是就李富春才没了的!”
陈兴德停下脚步,突然转过身来,“你是说这件事情李富春有责任?”
陈洪嘴角上扬,点了点头。
陈兴德立刻就领会了他爹的意思,“行啦,这事交给我了。”
陈洪还不忘带上一句,“别太过分,毕竟死者为大。”
接下来的几天,李富春虽然组织众人继续搜救,可硕大坚实的冰面根本无从下手。
就连之前崩塌的冰层都已经消失不见。
李富春这几天有点精神恍惚,胃病越来越严重,也不知道是掉入冰水之中的原因,还是梁远的离世。
总之,有那么几次,他在想自己坚持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李富春的手上拎着一个包裹,装的是一个铁盒子,他的近乎所有积蓄都在里面了。
抬手敲了几下面前的房门。
“谁呀?是小远吗?”
听到这个苍老的嗓音,李富春喉结耸动,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屋门被打开,白发苍苍的老萨满佝偻着腰背,当看到站着的是李富春以后。
“小远,走得时候痛苦吗?”
噗通。
“对不起!”李富春直接跪在了他的面前,低着头哽咽的说道。
老萨满似乎早已经猜到了这一天的到来,只是或早或晚罢了。
头发花白的他,不知多少次看到采冰队里的生离死别。
只不过,这一次不同的是轮到他自己罢了。
老萨满早就已经把梁远当作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当后者踏上这条道路的时候,他就明白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老萨满并没有扶起跪下来的李富春,“路从来都是自己选的。”
一阵冷冽的寒风吹过,老萨满的衣摆随风舞动,他却开口问道:“这是什么风呐?”
李富春疑惑地抬起头,可还是答道:“应该是西北风。”
“为什么不说是东南风?”
“这风应该是从西北方向吹来的。”
老萨满笑了笑没说话,而是静静看着眼前的李富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