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瓷壶中茶水便不知不觉逐渐汩汩沸腾,壶盖分布数个密集细孔,因茶水沸腾过剧,将盖子顶撞得清脆作响,茶香气顺着壶嘴、细孔等向外溢散喷薄,向四面八方充斥飘荡,弥漫周遭各处。
阵阵声响也霎时吸引了师兄妹两人注意力,她低头见状,赶忙端起瓷壶优雅倒茶,茶香芬芳四溢,乍一闻之,便面泛陶醉迷离,光闻茶气便如此享受,那若浅浅小酌几口,岂不醉生梦死?
“小师妹,你的茶道技艺又有所精进了。”他目光移向对方那张鹅蛋脸,不说倾国倾城,但与出淤泥而不染倒相差无几了,就这么怔怔注视,一瞬间便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举止优雅从容,颇为浑然天成,就这么静心凝神打量,从你身上油然而生一股与众不同气息,极其吸引人目光,怎么也挪移不开。”
“这么多年以来,你始终未变,依旧如此美艳动人,令我着迷。”他为此痴恋深情,因无法明媒正娶,一辈子白头偕老而后悔懊恼,佳人端坐于侧,即便有那色胆蠢蠢欲动,但碍于人伦道德,不可过于肆无忌惮,几次三番几欲安耐不住冲动欲望,最终却极力强忍下来了,内心深处总有股声音频繁告诫自己,不可坏了伦理道德,自己乃翩翩俏公子,自幼儒雅得体,倘若丧失人伦,与野兽又有何二致,“无论怎么瞧,都瞧不腻,你之音容相貌,历经二十几年沧海桑田,始终印刻于我脑海里,未曾消磨黯淡分毫,可惜的是,二老却要硬生生拆散咱俩这段完美姻缘,就此不得已分离,在此期间随偶尔独处,彼此促膝长谈,但却永远无法回溯往昔幸福岁月了,毕竟你也已嫁为人妻,我总不能强取豪夺吧!不说良心难安,会遭受舆论谴责抨击,广大民众也会将我狗血淋头痛骂一顿,就二老那关,便难以跨越,恐怕会将我当成欺师灭祖的狂妄孽徒,当场给就地诛杀了不可。”
“前尘往事,就让它随风消散了吧!”她早已看淡世间一切,儿女情长,对于豪门望族而言,犹如儿戏,只会遭受叔伯侄婶们当面指着鼻子唾弃辱骂,要多难听,便有多难听,名门望族只讲究门当户对,膝下子女仅作为家族利益工具,作为政治婚姻随意下嫁迎娶,一纸婚书无关紧要,关键在于,能牢牢巩固增长彼方势力即可,人性之丑陋欲望,从古至今一贯如此,“仅需彼此将那段过往铭记于心即可,二十余载磕磕绊绊,一切早已物是人非了,我如今想得更多的,是如何相夫教子,顺便为殷氏产业开疆拓土,愿凭借一己之力,希冀在我有生之年,能亲眼目睹殷氏家族享誉海内外那天。”
“当然了,我也绝不忘记父母养育之恩,他俩含辛茹苦将我从小拉扯到大,是多么不容易,我绝非绝情绝性,忘恩负义之辈,该还的恩情,我会一一悉数偿还,特别是父母年事已高,深深知晓当初开宗立派有诸般不易,面临种种挫折艰难无以复加,遭人非议、冷嘲热讽、以及奚落辱骂等等外界歪语邪气,数十年风雨飘摇,他俩一直忍气吞声,从未替自己辩解,哪怕谩骂得再恶毒难听,始终不作回击,默默承受一切骂声,当初那段痛苦岁月,所遭受苦难太多太多了,我宁愿由我一人承担,如此,我父母二人也不至于长久蜗居山门,终日不见光明了。”她颇为心疼,从前年幼不谙世事,可如今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历经二十余载拼搏努力,早已将其尖锐性子磨去棱角,变得更为沉稳内敛,凡事三思而后行,不再冲动激进,以免犯下后悔不已之错事,“大师兄,我如今对你,更多的是尊敬爱戴,不再掺杂丝毫儿女情长,希望咱俩日后仅简单维持于同门情谊,只有这层关系便足矣。”
“二十年太过漫长了,足以改变一切,在山门内所经历的那段美好岁月,我定将深埋心田,此生不忘。”她言尽于此,便不自觉展颜一笑,正所谓,一笑百媚生,再笑倾人城,所讲便为当前这幕温馨情景,彼此相对而坐,静静欣赏外头景致,偶尔浅酌几口浓烈茶水,唇齿留香,颇为回味无穷,“此情只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当初迫于父母长辈威压,才不得已下嫁他人为妻,如今回过头来重新深思,其实,这一切都理所应当,政治婚姻向来不由子女支配做主,何况对于两大名门巨鳄而言,就更得乖乖顺从父母之命了。”她语气轻描淡写,待口干舌燥了,便顺势端起茶杯优雅浅尝,以此解解渴,对待眼前之人,自始至终皆满含敬佩崇拜,毕竟乃自己大师兄,情同手足,自小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碰见任何糟心事难以解决,只需他只身出马,即可轻轻松松干净利落办好,在她心中,一直认为大师兄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迄今依旧不改初衷,对对方无比信任,“归根结底,也就那么回事儿,一纸婚书令两家永久捆绑,从此同舟共济,有难齐扛,于此期间。也确确实实有惊无险度过了种种难关,若非两家老祖亲自出手力挽狂澜,瞬间扭转了劣势,恐怕,两座大门便就此轰然倒塌了,由此足以证明,两家联姻产生了坚固纽带,联结捆绑于一起,从此同生死,共患难,无惧任何艰难险阻,依旧长驱直入,砥砺前行,破除万难。”
“没想到,在你心底,我的份量这般重,会让你当成趋利避害港湾,长久庇荫护佑,将你保护得太好了。”他闻听小师妹此番肺腑之言,心中感触良多,总觉得对她有所亏欠,欲就此一步步慢慢偿还,但却寻不到合适理由行动,一拖再拖,也就拖欠至今了,“你作为咱三人中辈分最小,也是年龄最小的小师妹,同时也是二老膝下掌上明珠,自该集万千宠溺于一身,一辈子无忧无虑。”
“我身为大师兄,自然责无旁贷,护佑你健康快乐成长,也属份内之事。”他也端起茶水小口浅酌,味道甘甜可口,相较以往,更加滋润了五脏六腑,使血肉得以愈显纯粹,莹莹闪闪透发毫光,宛似仙神诸佛般神圣不可亵渎。
“讲到你夫君,他近来可好?”中年人眸光微动,似乎隐晦了解些许内情,但却始终缄口不言,不透露一丝一毫事实真相,迫于多方无尽压力,总需一部分人默守陈规,安安分分行于凡尘俗世即可,诸多是非恩怨情仇,并非不愿多管多理,而是迫于长辈训诫压迫,才始终规规矩矩安分守己罢了!
“唉!”她闻言顿时唉声叹气,瞳孔深处浮现颇多伤悲思恋之情,一纸婚书令彼此喜结连理,男方自然激动兴奋得几天几夜辗转难眠,而女方当初虽抗拒无比,甚至以死苦苦相逼,但依旧于事无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向来不由子女自作主张,两大擎天巨鳄欢喜联姻,一切皆以长远利益考虑出发,涉及方方面面,一旦踏入,从此以后,便覆水难收,而婚后却不似一般人家那样幸福安康,事事顺遂,于此期间一波三折,诸般坎坷多舛,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鲜少有人能够一辈子顺风顺水,事业一路坦荡到底,终归会面临种种不公命运,而她夫婿那道难关,始终难以一举成功跨越,“本就因年轻时辛苦拼搏,待上了年纪以后,身体每况愈下,一日不如一日,如今已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眼看即将殡天,群医仍旧束手无策,身体日日不见好,反而愈发糟糕。”
“你夫君染病卧榻在床了?”他微微皱眉,彼此虽一直不对付,互相看不顺眼,但好歹与她师出同门,也算与殷氏古族沾亲带故了,如今一家之主久病缠身,生活无法自理,于情于理,也应该关切担忧问询一二,免得落人口舌,背地里乱嚼舌根,骂其坏话,“这么久以来,怎么不见你向我提及?你莫非认为我与他素来不睦,由此刻意隐瞒病情?”
“哎呀!你怎会这么想呢!”她当即哭笑不得,举止优雅虚掩红唇,虽年过半百,但依旧风韵犹存,气质优雅高贵,一颦一笑皆魅惑迷人,令人深深痴恋,“自从夫君昏迷倒地,查出顽疾缠身那刻起,为了避免走漏风声,令集团与家族深陷风雨飘摇之中,长老会经过深思熟虑,一致决定封闭消息,该处理打点的人与事,也早已尽数解决妥当,外界至今仍然以为,夫君身体依旧健康硬朗得很,一切有条不紊照旧发展,诸事不变。”
“起初自然不会引起各界怀疑,但耐不住时间一久,他若始终不现身,难免会逐渐引人猜忌困惑,乃至认为他是否遭遇不测了。”他脑中思绪电转,此番言论流于表面,却未曾洞悉真实本质,或许,于尘世间行走历练远远不够,仍需多番努力,又或许,与心性经历息息相关,总认为人性狡诈多端,反之却遗失了真情流露,无法真正融入大众,以此随波逐流,不负轻狂高傲年华,“你得相信,人这种高级动物,疑心病一贯颇重,即便能拖延隐瞒得了一时,难道还能隐瞒一世吗?”
“你固有自己一套理解,道理我都懂,换谁均可轻而易举洞悉透彻。”她先小心警惕环顾周遭,见除了他俩以外,再无第三者,便松了口气,心底再无所顾忌了,立马伸出食指沾染茶水,于身前条案上龙飞凤舞写下一字,“你觉得此字应当何解?”
“囚?”他眉头紧蹙,小声开口怔怔念叨了句,忽而眼眸泛光,自认已理解彻底,连忙作出解析,“不就是囚犯之意嘛!这有何难以洞悉的,也太简单易懂了。”
“错,大错特错。”她矢口否决,毫不留情面,“我适才讲过,看待诸事,不可流于表面,你此刻状态,像极了双腿一蹬,黑灯瞎火随意乱抓,抓到什么,便是什么,这种思维逻辑过于粗陋浅显了,往往永远无法洞悉事物真正本质。”
“你言下之意,是指我蠢咯?”他未动怒,反倒颇感无奈惭愧,自认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情商无可挑剔,可唯独智力方面,依旧欠缺点儿火候。
“这可是你说的。”她略作调侃,一张鹅蛋脸笑靥如花,仿佛百花竞相绽放,尤其养眼,令人忍不住欲一亲芳泽,“可赖不到我身上。”
“好吧!我承认了。”他一时竟无言以对,呆愣了片刻,方才苦笑连连摇头,“小师妹,别再打哑谜了,你知道的,我从小脑子就缺根筋儿,除了智力稍逊之外,其他方面可谓出类拔萃,遥想当年,在众多天赋异禀的妖孽天才之中,无人可与我匹敌,那会儿,是多么意气风发啊!”
“就数你最贫。”她有股揍人冲动。
“没办法,出色实力不允许我低调行事。”他自认高傲自负,同龄人中打遍天下无敌手,未尝败绩。
她无语至极,不再与之多讲废话,直接道出前因后果,“这个‘囚’字,于此暗含诸多隐晦深意,我简单概括一二,就不去详尽解释了,倘若往深了讲,没个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那你还是简单讲讲吧!”他立即端正姿态,目不转睛竖耳倾听。
“单从字面意思,是可解析为囚禁犯人,你刚才所答,仅为浅层粗糙之意而已!”她酝酿好情绪,随即凝重开口,“其实,长老会除了封闭消息,避免走漏风声以外,貌似还隐晦决定,欲将我夫君踹下家主之位,如今他们已私底下大力扶持栽培同辈叔伯,一旦夫君撒手人寰,也可立马扶持得力可靠之辈上位,唯有如此,方才有备无患,不至于动摇殷氏千年宏伟基业。”
“此事已发展到这般严重地步了?”他呼吸一窒,眸光明灭不定,这一刻,心中所思所想颇多,总有那么几个秘密埋藏心底,一直以来始终难以启齿。
“你怎么了?”她敏锐察觉对方一反常态,总觉得有所隐瞒。
“哦!”他缓过神来,却强颜欢笑,整个人心事重重,“没事,没事!”
她顿感一头雾水,既然对方不愿多讲,那自己也不便过问,以免产生隔阂,“少数长老仅仅暗中隐晦表态了,态度仍旧模棱两可,举棋不定,不过,栽培接班人一事,确为真,眼下,那些老顽固正紧锣密鼓张罗安排着一切呢!只待夫君哪天断了气,便即刻扶持后辈接替家主之位,巩固殷氏江山。”
“自古常言道,最是无情帝王家,殷氏传承千年屹立不倒,背后雄浑实力由此可见,虽无法堪比王公贵胄,但却相差无几了。”他摇头慨叹,“原本以为你嫁入殷氏,会一生幸福,却没想到,在此二十几年期间,却先后不幸遭受了家庭支离破碎,殷氏几经动荡不安,如今,你夫君又病倒了,不知何时便会撒手人寰,诸般种种,真可谓命运多舛,不知该说你不幸,还是万幸呐!”
“人一旦得势,手握重权,自此便渐渐滋生膨胀自满心态,自古皆如此,谁也无法打破常规,至少在我几十余载认知中,无人能完全做到清心寡欲,不被利欲熏心。”她喃喃自语,“那些老顽固一心操持偌大家业,根本无暇顾及后辈死活,夫君一旦逝世,他们也仅仅沉痛吊唁一二罢了!事后仍一切照旧,立即着手安排优秀子弟上位主持大局,如此,即可确保宏大基业永久屹立不倒,世世代代繁荣昌盛。”
“都说帝王无情,我看,这些老顽固还要更狠辣无情几分,为达目的,完全可以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她扭头面对午后艳阳,光芒万丈斜洒而来,却不觉刺目,“我只知晓,我既已嫁于殷实为妻,那便应该尽心尽力相夫教子,一辈子相濡以沫,不离不弃,他如今卧病在床,我却一点儿忙也帮不上,身为殷氏主母,又怎当得称职,身为人妻,又何时替他排忧解难过,凡事无法面面俱到,这个当家主母,做得真是一塌糊涂的失败。”
“师妹。”他心头担忧极了,连忙将其揽入怀中,一番好生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