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卢园,位于京城东郊彼岸石林内,地处偏僻,鲜少有人来此游玩嬉耍,因遍地长满彼岸花而闻名卓尔,一年四季花香始终芬芳四溢,沁人心脾,少许野蛮生长,种子随风飘荡,洒落钻入石缝中,竟也受到雨露恩泽,继而肆意生根发芽,长成朵朵娇艳花种,肥沃土壤尽情回馈给予植株纯净养料,而那些于石缝中顽强生长的彼岸花,长势竟还要更完美,缕缕微风吹拂而过,带走了故人那抹眷恋不舍,期待后来者居上,开垦拓荒,迎接盛世。
一众侍女仆人往返各处,手持锄头、剪刀、以及花洒等农具,到处修修剪剪,偶尔挥汗除草,渴了便抓起腰上水囊,拔开瓶塞,仰头咕噜咕噜大口畅饮,以此解解渴,也有少数侍女负责为花悉心浇灌清水,洋洋洒洒,植株尽数沾染水滴,不一会儿便被酷日曝晒,转瞬间蒸发殆尽了。
“夏日炎炎,天气酷热难耐,一到晌午时分,便汗流浃背不止,心情烦闷,躁得慌。”一男仆奋力挥动锄头,铲掉沟渠大量杂草,几日不见来此打理,甚至已野蛮蔓延至艳丽花田中,到处肆意生长,铲之不绝,烧之不尽,对于此等情形,颇为恼怒头疼,一边破口骂骂咧咧,一边满头大汗使力除草,哪怕头戴草帽,也难抵炎炎酷日火辣暴晒,皮肤似打了鸡血一般,红彤彤的,隐隐有被晒伤势头。
他一下子便口干舌燥得很,伴随着辛苦干着农活,而大口大口呼吸空气,体力消耗巨大,一小时不到,腹中便饥肠辘辘,早已饿瘪了。
但身为卢园下人,必须对主人家言听计从,主人指挥往东,自己绝不可往西,与主人唱反调,除非嫌死得不够快,否则,无人胆敢肆意妄为,一个个均颇为乖巧听话,也将此园治理得井井有条,一年四季春暖花开,虽时值夏日酷暑,但却为大多数游客外出游山玩水最佳季节。
整个偌大京城,作为祖国首都,自然灯火阑珊,遍地高楼大厦,此地为东郊偏僻地带,仅适合作为游玩嬉戏场地,大自然鬼斧神工,由此体现得淋漓尽致,卢园依山傍水,大量游客最喜来此游赏美丽风景,一年四季也就方便了寥寥几次,屈指可数,而此园地皮早年间已被某位神秘大款阔绰购下,成为他名下不动产,后来,经历精心开垦,才形成如今美不胜收地貌,由此吸引诸多国内外游客于此游山玩水,最大功劳,应该得益于卢园主人肯豪掷万金,将这一大片荒郊野岭重新开拓翻修了个遍,不然,也不可能迎来如今桃李遍地,处处生机勃勃,花鸟虫鸣此起彼伏,长久居住于此,不仅令人精神头日日神清气爽,也能忘却往昔诸多烦忧,无忧无虑生活一辈子,过着神仙般逍遥快活日子,一生长寿安康。
“谁说不是呢!”
“你们瞧瞧,有一枝红杏羞涩出墙来,预示着近日将花开彼岸,还以为真长于天涯海角呢!万万没想到,却是寓指此地娇贵彼岸花竞相绽放,汲取吸收天地日月之精华,蓬勃向上,偶尔随风飘扬,却犹如九天玄女凹凸有致身段那般曼妙多姿,似梦似幻极了。”
“说得太对了,只不过,眼下酷日炎炎,身心烦躁,却扫了原本这勃勃兴致,心情可谓一落千丈,着实糟糕透顶了。”
“唉!赶紧干活吧!若让那多舌管家眼角抓住咱们小辫子,咱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定会被惩治得凄惨无比,几日前,那小妮子在柴房内鬼哭狼嚎的,正是管家所为,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孱弱丫鬟,竟然也下得去手,可怜,可怜呦!”
“谁叫咱们作为低等仆从,只能供上等人肆意使唤差遣呢!没日没夜任劳任怨,伙食虽不错,但日日面对管家那尖酸刻薄嘴脸,换作任何人都忍受不了。”
“没办法,咱们只能任由他毒打欺凌,事后还得忍气吞声,回回被凶狠威胁不可向夫人告状,唯有把嘴闭严实了,小命才能活得长久,若无际遇,一辈子都无法出人头地,只能永远被管家欺压于脚下,日日憋屈过活。”
“嘘!那瘪犊子又来了,赶紧干活,别让他瞧见咱们偷懒,日前,那小妮子是何凄惨下场,大家都有目共睹,我可不想步其后尘,好似猪狗般被鞭打得生不如死,奄奄一息丢于不知某个旮旯地儿里,任凭自生自灭。”
“快快快,都别停下,那龟孙子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呐!”
几名侍女仆从原本正彼此窃窃私语,畅所欲言得不亦乐乎,可其中有位眼角之人贼眉鼠眼的,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瞥见管家从大门负手跨步而出,便赶忙小声提醒身边众人,偶尔偷得闲暇时光,自然得安排一人负责放风,主要,还是严防管家四处走动,巡查各区域打理情况,一旦瞧见有人胆敢偷奸耍滑,手中鞭子可绝非吃素的,一鞭子呼哧下去,定叫人皮开肉绽,疼得满地打滚,十天半月下不了床,半条命都没了。
管家一副凶神恶煞神情,冷着张皱巴巴丑陋脸庞,甚至还长了几颗大痣,滋溜冒出几撮浓毛,愈发衬托其容貌丑陋恶心至极,四五十岁年纪,却已老态龙钟,整日弯腰驼背,无论如何也直不起身来,早年间生了场大病,后来虽已治愈,却落下病根,久而久之,便变成如今这般惨不忍睹模样,同时性情大变,自打当初成为卢园下人那刻起,便谁也不甩好脸色,一步步摸爬滚打,成功晋升管家之职,长久以来始终不苟言笑,见谁皆如此,底下仆从唯恐避之不及,见对方到来,无不胆战心惊,骨子里已对其畏之如虎,无法磨灭。
“哼哼!”他咧嘴冷笑几声,那对阴毒眸子冷冰冰一扫而过,无不身躯猛颤,从头凉嗖嗖到脚趾头,纷纷惊慌失措怵怵低头,常年身居高位,已养成嚣张跋扈脾性,除了卢园主人以外,对府内所有仆从均不假辞色,如若瞧见有人偷懒,必定拖到角落狠狠蹂躏羞辱一番,让对方长长记性。
不消多时,一位中年人从山道尽头不紧不慢而来,顺着蜿蜒曲折石子路,沿途欣赏两侧花田,颇为惬意悠闲,来人一袭华彩长袍,气质飘然绝尘,仿佛从画卷中降临凡尘俗世,不食人间烟火气,称其乃翩翩俏郎君亦不为过,在旁人眼中,此头衔名副其实,当配得上这般美誉。
一串铜铃绑缚于脚踝,步履如风,每踏前一步,皆轻飘飘得很,身影鬼魅飘忽不定,一步跨越三丈,身后留下道道模糊残影,经久未散,且嘴角终日上扬,心情始终维持豁达开朗,糟心事再严重,也无法破坏情绪,堪称铜墙铁壁,坚不可摧,轻嗅一小口花香芬芳,直贯通四肢百骸,心肝脾肺肾等脏器尽皆沸腾颤抖,响声如洪钟大鼓沉闷透体而出,无形波动荡漾扩散方圆几里,令附近大量奇珍异兽纷纷惊吓得倾巢逃窜,引起一片骇然惊悸。
沿途所及之处,众奴仆尽皆目瞪口呆,手中农具散落一地,叮铃哐当此起彼伏,闹出骚动如此之大,想不吸引人瞩目都难。
‘呼呼呼’
他步行如疾风幻影,波及周遭,致使落花满地伤,仆从纷纷震惊于来人气质独特,外形容貌堪称完美无瑕,胜却无数庸脂俗粉,两相比较之下,来人当之无愧拔得头筹,赢取了一大片芳心,不由自主滋生倾心仰慕之情,就好比如心头小鹿乱撞似的,女婢对来人芳心暗许,男仆唯有羡慕嫉妒恨的份,暗暗比较,无不感觉自惭形秽,心底空荡荡,一股羞耻失落油然而生。
花田间闪烁道道残影,几个起落间,来人便现身于卢园正门外,笑意吟吟儒雅欠身,嗓音清亮,闻之动人心扉,“我已如约而至,小师妹何在?”
“回禀士子,夫人已于客厅恭候多时了。”管家只觉眼前一晃,来人便昂首挺胸出现,见状连忙冲其拱手作揖,毕恭毕敬施了个大礼,“我早已命人备好一桌子珍馐佳肴,就等您大驾光临了。”
“嗯!”他嘴角含笑,彬彬有礼道:“劳烦领路。”
“请!”管家侧身让道。
卢园内曲径通幽,相较于府外鸟语花香,氛围更为恬静清雅,砖墙内外,环境皆含异曲同工之妙,各有各的独到美妙之处。
座座恢宏建筑鳞次栉比,相继拔地而起,由此也令走廊小道之间错综复杂,无论走到哪儿,都令人倍感头疼,好在全程由管家负责领路,方才最终步入客厅内。
客厅四边并无砖墙砌垒,这般行事,只为图个方便通透,缕缕清风徐来,身子清凉舒爽得很,边缘仅用四根巨柱支撑,即便如此,依旧令整座阁楼稳如泰山,常年未倒,从里到外雕龙画凤,可谓极尽富丽堂皇,一般人,根本享受不到如此奢靡安逸日子,生活中诸多重担就已将他们身体压垮,又哪来的贪图享乐,各阶层民众生活现状,古往今来皆为真实写照,诞生了残酷文明体制,就要随时做好觉悟,荣华富贵需靠双手辛勤劳动挣来,绝非天上掉馅饼,仅需悠哉躺于家中,即可数钱数到手软,这种好事,如同痴人说梦。
“小师妹,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呐!”他大马金刀跨步入厅,见贵妇正烹茶煮水,当即笑容满面,并双臂大张,欲与主人家来个热情拥抱。
“大师兄,您今日能大驾光临,可谓令敝府蓬荜生辉呐!”卢园主人正为当代殷氏主母,也就是殷诗玉亲生母亲,原本正聚精会神烹煮茶水,陡然闻听阵阵笑声,当即也跟着笑逐颜开,并赶紧站起身来,主动投怀送抱,刚一见面,彼此难免嘘寒问暖,自幼如胶似漆,同门情谊自然颇深。
“当初若非二老强加阻拦,我定娶你为妻,做一对行侠仗义侠侣。”他面色微沉,心中颇为不痛快,唯独此事,是他一辈子的痛,二人原本情投意合,却不曾想让第三者横插一脚,断送了美好姻缘,“那殷实普普通通,并非我辈修行中人,身上最多有几个臭钱罢了!能让你一辈子荣华富贵,不愁吃穿。”
“你俩刚一碰面,他便对你一见钟情,从此以后,便开始对你穷追不舍,而二老一生,最为看重名誉权势,总认为让你嫁他为妻,是最佳选择,也认为对你有益无害。”他对当初那事,一直耿耿于怀,至今无法介怀,未能娶小师妹入门,这种执念令其几欲癫狂,别瞧表面笑吟吟,在外人眼中光芒万丈,属于人中翘楚,但背后心酸苦楚唯独自己明白,如今对方也已生儿育女,执念反倒越深,几回走火入魔,好在有二老从旁相助,才令其每每逃过一劫,得以好似正常人般行走于凡尘俗世,受人敬仰爱戴,“二老无非看重他富甲一方而已!可凭借其举足轻重地位,以此巩固门派实力罢了!”
“在我看来,他一无是处,怎么配得上你,你金枝玉叶,与我才是天作之合,才会有美好将来。”他咬牙切齿,双拳不由紧捏,一经忆起前尘往事,便恨得牙根痒痒,隐约又有入魔征兆,“可二老却不惜棒打鸳鸯,将咱俩拆散,我今日来此,着实不吐不快,否则,难消我心中万般苦痛。”
“大师兄,息怒。”她见状神色骤变,伸手安抚,“我父母此刻不在身边,您若又因旧事入魔,那怎得了,仅凭我这三脚猫功夫,根本对你毫无助益,相反,咱俩体质相冲,若强行为你治疗,恐怕会令你愈发疯癫,届时,说什么都晚了,”
“消消气,消消气。”她语重心长道:“况且,当初那事已过去二十几年,你如今旧事重提,将有极大几率令你再次入魔,我已嫁为人妻,你又何必执着不放呢!”
“我知道,你心中有诸般苦楚,早前邀你前来,也给了你充足诉苦良机,但若始终执着于过往,对你修行大为无益。”她唉声叹气,“大师兄,也该放下执念了。”
“多年情感,终究难挡岁月蹉跎。”他面容一怔,亲耳听到小师妹如此劝慰,心底难免感伤,挣扎了许久,心中那块大石方才最终落下,“也罢!”
“不过,对于当初你女儿丢失一事,我绝不原谅,当初由他亲手造成,对此二老雷霆震怒,也发下毒誓,永不见他。”中年人平静道:“因他本人罪无可赦,令诗玉孩儿自幼无法认祖归宗,也不知该到何年何月,二老才会松口接纳你孩儿。”
“当初那事,我并未怨恨他,他一直深陷深深自责之中,至今仍旧勤勉自身,拼尽全力寻找奈奈踪迹。”她颇为伤感,“他始终觉得对不起我,其实,我从未怪过他,而诗玉无法认祖归宗之事,冥冥之中,我总有预感,我儿很快便能实现愿望,得到我父母接纳认可了。”
“但愿如你所想吧!”他殷切期盼那天尽早降临,届时,必将空前盛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