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俩亲密闲聊家常,在此期间,其母隐晦谈及婆家少许秘辛,未提太多,二老三令五申,凡直系子女后裔,以及座下一众亲传弟子,不得外泄宗门秘密,违者废除修为,并毫不留情逐出山门,彻底断绝师徒关系,从今往后,也不得再踏足山门半步,若被知晓,后果自负。
但作为婆家亲属嫡系后代子孙,毕竟体内均流淌着相同血脉,彼此自然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不过,贵妇膝下长子刚及弱冠,尚不足以承担过重使命,仅能告知些微隐晦宗派百年发展史,区区百年历程,对于漫漫时光长河而言,宛如白驹过隙般微不足道,时值‘鸳鸯斋’百废待兴,当铭记祖训,一生匡扶正义,同时须将宗门发扬光大,千秋万世薪火相传。
“我父亲他……病情如何了?”殷诗玉绝非灭情绝性之人,毕竟二人乃亲生父子,体内血缘密不可分,再是如何关系恶劣,也难以割舍这层亲情。
“十分糟糕。”贵妇眼见自家夫君日渐消瘦,双眸呆滞空洞,往日间那副高傲霸道姿态已尽失,又因日日沉浸于痛苦之中,头发也已花白,精气神憔悴之至,已不负往昔荣光,自觉已为将死之人,对生活早无眷恋,如今仅愿家人陪伴于侧,便心满意足了,“现如今,生活已无法自理,昼夜躺于病床上,每日吃喝拉撒均需由专人代为照料护理,行动颇多不便,几次三番欲依靠自身下床走动,却每每摔倒在地,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事后皆需靠医护人员小心翼翼抬回病榻,贴上药膏包扎淤青伤口,他只恨自己不争气,日日深陷痛苦煎熬之中,浑浑噩噩度日如年,眼看便要对自身未来彻底绝望,只希望于弥留之际,能多见你几面,彼此放下长久芥蒂,能亲密无间唠嗑唠嗑,仅此心愿而已!”
“乖儿子,母亲希望你能……”她眼见夫君将不久于人世,心中难掩悲恸痛苦,遂正待道出心声来。
“我今夜会前去探望父亲。”他轻吁口气,一缕浊气随风眨眼消散殆尽,融于天地间,周边花草树木郁郁葱葱,偶有道道黑影一闪即逝,为了更亲近于大自然秀丽风光,自该栋高楼大厦建成伊始,便运输投放大量珍禽异兽于此精心豢养,任凭它们无忧无虑生活,常年繁衍生息,外人几乎无需打理照料,待后代子嗣繁殖过剧,只需将老迈物种挑拣而出,再经由运输舰集装奔赴山野松林地带,悉数放归大自然即可。
“毕竟同脉连枝,倘若始终断绝来往,难免落人口舌。”他面容冷静,一番娓娓道来,“明面上,身边亲戚闭口不谈,不会多说什么,但免不了私底下会互相议论纷纷,对我冷嘲热讽,指指点点,大骂我是个不孝子,连老子病重卧榻了,也至今不愿相见,言尽诸多风凉话。”
“我这人宽宏大量,可以当作视而不见,不去多加理睬。”他双眸微眯,并闪烁丝丝缕缕寒芒,一丝怒气于内心深处油然而生,虽入住海岛,自此远离红尘俗世,但依旧消息灵通,族内某些跳梁小丑总爱凑热闹,到处议论族人,讲各种坏话,为人处世丝毫不知收敛,反而愈发嚣张跋扈,助长了蛮横无耻气焰,懒得多加理睬,不代表可一直任凭他们胡作非为,身为家族嫡系长子,倘若威严不存,岂非让人笑掉大牙,并非不报,而是时候未到,别瞧现今跳得欢腾,届时,定叫他们加倍奉还,下场也将无比凄惨,“但势必会影响你俩多年美好声誉,日日听多了,心底难免难以介怀,一群苍蝇在耳边嗡嗡乱飞,任凭谁都会心生烦躁,颇感不舒服,所以,为了打消我与父亲长久不睦传闻,今夜您既提及此事,那说不得就得见上一面,一则,也好让那群势利眼消停一阵子,二则,我早前本就决定要去探望父亲,正好需当面与他商榷一件要紧之事,看看如何解决。”
“什么要紧事?”她顿觉好奇,亲儿已长大成年,已有成熟主见,本不该多问,但既为母子,问问又有何妨,“能否告知为娘听听?”
“此事干系重大,现下不便透露。”他低头迟疑不决,也就沉默了几息,便继续开口,“儿子我并非不信任您,而是此事关乎我未来,须先当面与父亲详尽商榷,待今夜过后,您自会知晓一切。”
“乖儿子,为娘只希望你一辈子谨记于心,他是你亲生父亲就行了。”贵妇隐隐担忧不已,脑中浮现诸般念头,最担心彼此相见后,会因各自信念背道而驰,进而又大吵一架,闹得不可开交,令原本恶劣关系又雪上添霜,最终彻底老死不相往来,这种结局她最不愿意面临。
说实话,她一直以来都非常羡慕别人家庭和睦美满,只可惜早年因女儿丢失一事,仅此便令家庭就此破裂,之后又因两家几经动荡不安,局势深陷胶着紧张,随时会剑拔弩张,贵妇夹于两家中间,处于尴尬地位,伸手帮助其中一家,便会立刻点燃导火索,天平瞬间倾斜,倒向另外一家,也由此大举发难,彻底陷入僵局,令两家关系永无修复可能,势必得令其中一家轰然覆灭,方能止息干戈,浇息这场硝烟战火。
“关于这一点,自然毋庸置疑。”他平静点头。
“只不过,时至今日,我仍有一事不明。”他组织好言辞,随即一口气和盘道出,“父亲数月前病重倒下,从此卧榻不起,真因体内潜伏已久的不治疟疾突兀迸发所为?”
“对于这种情况,我始终深表怀疑,在我心中一直是个未解之谜。”自他入住苓岳湾以后,从此便一直深居简出,鲜少谙世事,但不代表对父亲病情毫不关心,作为亲生儿子,自该尽尽孝道,不过,两人关系已几欲破裂,却必须暗中执行,一方面详细翻阅种种古今中外医药典籍,寄希望于查出病因,另一方面,又频繁掩饰身份外出,从父亲身边陪护医师手中掌握第一手病情资料,与所学医理知识相互参照结合,以此整理出药方来,也就有了前段时日登门造访赤铁佣兵团的那段经历,如今忆起,依旧感觉那次事件险象环生,稍有不慎,便会命丧当场,可自己拥有一身强悍修为,外加夏娃从旁协助,稍微展露少许本领,谅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必定忌惮三分,敢于深入龙潭虎穴,心中自然无所畏惧,大摇大摆往返,令对方猜疑忌惮即可,如此,便愈发不敢轻举妄动了,“此事疑点重重,越是深入思考,便越发感觉莫名其妙,按理来讲,父亲他此前一直身体健朗,突然间爆发疟疾,您不觉得奇怪?”
“你这种猜测,我之前也曾有所怀疑,因为,在起初刚开始检查身体那刻,医疗仪器立马发出警报,检测出你父亲体内蛰伏潜藏着神秘物质,量异常少,但却颇为致命,医学界也无任何详细记录,仿佛就从虚无中无端端滋生冒出来似的,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众医师唯有用药物暂时压抑,几番实施临床实验,至今无法查出病因所在,也就无法更进一步动手术摘除病种了。”贵妇摇头轻叹,对修行之道钻研颇深,可却对医学药理一窍不通,否则,说什么也得拼尽全力将自家夫君治好,巩固家主地位。
“母亲,您是否想过,父亲体内疟疾并非多年潜伏,一朝爆发所致。”他压低嗓音,言辞小心谨慎,“而是……”
“你此番言下之意,认为……乃人为?”贵妇心头一惊,此前并未往这层深究,自觉仅仅纯粹为多年疟疾复发罢了!如今回过头来,却越想越有可能。
“没错!”他脸色凝重,脑海中回忆前因后果,试图排查出可疑对象。
“在一切尚未明朗之前,切勿打草惊蛇,以免惊动暗中潜藏真凶。”她语重心长道:“无论人为,亦或者真乃单纯疟疾复发所致,此事已绝非表面所见这般简单,若真乃人为,那么,任何人均可成为怀疑对象,咱们娘俩若要查探真凶,无异于大海捞针,毕竟从茫茫人海中捞出凶手,可谓难如登天,恐怕一辈子也无法揪出真凶来。”
“咱们可暗中先从身边人一一排查,特别与父亲有过接触之人,挑拣出重点排查底细行踪。”他紧捏水杯,已现隐隐碎裂痕迹,“我就不信了,还能让凶手从此逍遥法外不成。”
“如今仅为猜疑,还得进一步掌握确凿证据。”她暖心宽慰,“儿子,你只需安心处理你手头要事即可,关于查探真凶一事,全权交由为娘处置,我即刻动用婆家关系,相信很快便能得出结果了。”
“我婆家关系网,同样不可小觑。”她对此自信满满。
“母亲,一直从未听您提及婆家来历,也就方才隐晦谈论少许罢了!”他不禁兴趣盎然,欲打破砂锅问到底,“从小到大逢年过节,也从未走访探亲,我如今已长大成人,该到了将一切告知于我了吧!”
“此事千丝万缕,错综复杂,牵扯涉及两家诸多利弊得失,远非表面那般简单。”贵妇耐着性子劝慰,“待时候一到,我自会告知你一切,如今,时机尚未成熟,若提早领你探访婆家,对你将有害无益,也非明智之举。”
“您这番话,我从小到大已听了无数遍,回回都这么说,早已听腻了,耳朵都快长茧了。”他深吸口气,虽多有怨言,但父母之命,却不得不乖乖听从,母亲有此一说,必有她自己一番长远考虑,至于是何缘由,便不得而知了。
“为娘这么做,也有我迫不得已的苦衷。”她坐到亲儿身侧,顺势将其揽入怀中,常言道,父爱如山,母爱同样伟大,子女乃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自幼含辛茹苦抚养长大,一直以来,虽寄养于外,但她时常抽空看望,无非为了培养浓厚亲情,二十几年聚少离多,亲情却从未生疏,反倒越发珍惜彼此,血浓于水,亲情永难割舍。
“我理解您心底难处。”他闭眸感受温暖怀抱,这一刻,心灵异常宁静,无需为往事烦忧。
“等时机一到,答案自会悉数揭晓。”他呢喃细语,“人……总得向前看不是。”
“还是我儿最乖巧懂事了。”她面泛喜悦之色,经此谈话,又增进了浓厚亲情。
一小时以后。
‘哗啦’
房门变幻透明,母子俩相继迈步而出,面对立于外头。
“好了,不必送了。”贵妇笑容满面,“你先忙你的吧!”
“一路小心。”他再三叮嘱,语气尤为关切。
“傻小子。”她见状笑骂了句,随即挥手辞别,不紧不慢转身离去。
他默默目送,而后转身入内,下意识瞥向墙头时钟,“快九点了。”
“是时候了。”他将一切整理妥当,便急匆匆离开医疗区,折回悬空建筑停泊港内,转而钻入飞行器休憩区域,当即发出指令,“飞往武岭市西郊殷氏庄园。”
“收到。”虚拟屏幕闪出庞杂地域图像,一条鲜红曲线歪歪扭扭,宛如滑溜游蛇般,由当前位置为起始点,转瞬精确定位几百公里以外另一地点,自此迅速生成,“正为您调校最佳航空路线。”
“路线规划成功。”它恭敬道:“预计五十三分钟后顺利抵达。”
“开始启航吧!”他面如止水。
“是。”它顷刻激活能量核心,全功率运转各项系统。
‘咻’
紧接着,飞行器一飞冲天,快速划破长空,一眨眼消失于茫茫黑夜中。
他利用短暂闲暇时光,当即盘膝端坐,运转族传呼吸秘术,点滴破除体内壁障,希冀令修为能尽早更上一层楼,迈入更广袤辽阔天地。
飞行器于高空云雾内层层穿梭,已达恐怖超高音速,凭借肉眼仅能依稀可见,一道模糊残影转瞬即逝,刹那消失无踪,令沿途飞禽相继惊恐落荒而逃,唯恐殃及己身。
不知不觉,已临近此行目的地,从高空俯瞰下方,殷氏庄园内外金碧辉煌,整片西郊幅员辽阔,而殷氏庄园却占地近半,可见权势财力雄厚熏天,远非一般达官贵族所能媲美。
恢宏庄园近在咫尺,飞行器当即灵活俯冲而下,抵达近处时,经由强大防卫系统扫描机体内外,确认为集团旗下科技产品,如此方才顺利通行,成功降落于草坪空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