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提前知晓今日魏槿要外出,林大娘子和元家的管事便没有过来,但是在出发之前,魏槿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
“按照姑娘的意思,那头的屋子能空出来的都空出来了,总共能住下五十多人,但还有不少东西要准备,比如被褥一类还需要添置准备。”粉黛昨日入睡之前就把需要添置的东西都列了单子,就等着姑娘看过好进行下一步。
接过粉黛递过来的单子,略略一扫心中有数便道:“就按照这份单子去置办吧。”
“姑娘,那个道士今日被赌坊的人赶出来了。”青橘匆忙从外边走进来,凑到自家姑娘耳边低声道。
被赌坊的人赶出来,那就是在赌坊里边输了个一干二净,不过这人既然有此习惯,想来从前也是如此,在外边招摇撞骗得来的银钱就去赌坊玩乐。
“先盯紧了,说不准他又装道士去哪儿坑蒙拐骗了,或者直接去找王氏要银子,咱们可以再等两日看看。”魏槿倒不是不想动手,只是觉得这人要是能给王氏添乱的话,那也不错。
“那今日我便不同姑娘一块出门了,就让粉黛跟着姑娘去吧。”青橘觉得自己得把这个道士盯紧一些,别叫他跑了。
没了银钱,说不准这人很快就要收拾东西离开京城,往后若先再找此人可就难了。
“你带着护卫去,注意些,他若是欠了赌坊的银钱,赌坊少不得要派人找他讨,别牵连到你身上。”总不好叫青橘一个小姑娘自己去,带护卫去有什么事也能有个照应。
把府上的事情都交代妥当,魏槿这才带着粉黛出了门,往添香阁去。
天气晴好,街上热闹非凡,魏槿坐在马车里都能听到外边热闹的人群叫卖声,粉黛忽而想到最近的新鲜事开口道:“过几日有夜市,下月又是七夕佳节,姑娘许久不曾出门逛坊市,不如去夜市上瞧瞧?”
她和青橘是去过夜市的,但自家姑娘一直在萧府,萧老夫人在世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让自家姑娘多出来走动,但王氏和萧老爷一直阻挠,姑娘也就歇了这份心。
眼下没有萧府的拘束,这能做的事情可就多起来,也不必顾忌什么长辈一类,且过不了多久姑娘又要成婚,元府是高门大户,要想时常出门只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改日约上青禾去瞧瞧吧。”她确实是不曾逛过夜市,前生嫁到谢家之后,谢家规矩多,谢娘子又日日要她晨昏定省,这每日的精力都花费在挣钱和打理谢府大小事宜上,哪有闲心逛坊市。
眼下没了诸多限制,还正好碰上了夜市,是该去瞧瞧。
“不过提及七夕,你那位表兄可有来寻你啊?”魏槿对七夕倒是不甚上心,但粉黛提起来,她就不由得想起前些年,粉黛的那位表兄是有相约粉黛一起去逛七夕灯会的,不过粉黛自己推辞了。
粉黛瞧着正托腮好整以暇望着她的姑娘脸上满是打趣的笑,不由得脸一红:“姑娘又笑话我。”
“哦?那就是有来寻你了?这次可没有推辞的理由了,你答应他了没有?”她瞧着粉黛对那位表兄应当是有点心动的,不然也不至于一直保持着往来,今日脸红是她那表兄同她表明心意了?
“我确实是答应了表兄的邀约,下月同他一块儿逛夜市。”粉黛弱弱地低声道。
魏槿倒是很高兴:“这是好事啊,若他真有意,我还能早些安排你婚嫁的事宜。”前生到了谢家,因为麻烦的事情接踵而至,她忙得晕头转向,粉黛和青橘也是一点都不敢停下来,所以粉黛和她这位表兄断了往来,再就是她死的那年得知了他成婚的事。
若此生二人不必错过,更是好事一桩。
“这都还没有影儿的事呢,姑娘就开始想了。”粉黛见自家姑娘是真心为自己高兴,但还是有些害羞,想着怎么把话题岔开才好。
“那姑娘七夕的时候可要去逛灯会?”粉黛觉得自家姑娘和元家公子是相配的,不过在她家姑娘身上实在瞧不出对元公子心动的蛛丝马迹,她只能在心底想想。
见她如此,魏槿也没有追着粉黛不妨,只是微笑:“我去逛灯会,也可以带着别人去,毕竟府上那么多女使呢,不差你一天。”
粉黛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马车已经停下来了。
“姑娘,到添香阁门口了。”外边架马的护卫开口道。
粉黛先下了马车,扶着自家姑娘从马车上下来,这马车是徐嬷嬷叫人准备的,不比元家的宽敞奢华,但也很舒适。刚在地上稍稍站定,就听到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
“谢二,这不是你之前的那位未婚妻吗,这怎么还更穷酸落魄了。”
还有人附和:“听说和萧家断绝关系了,现在只是平民,连官家小姐都不是。”
“这姿容,到底是差了些……”
粉黛转头瞧着那帮人,瞧着是一副刚到此处的模样,可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实在不像是偶遇。听着这些人尖酸刻薄的话,粉黛就要上前理论,被自家姑娘伸手拦住。
魏槿抬眼扫向谢二身边说话的几个少年,无甚印象,想来不是什么高官大户的少爷,再看谢二一脸地瞧不起人的神色,她漫不经心地笑了。
这一笑叫在场有意想要为难这位姑娘的少年们都愣住了,他们说这些话无非是想看她难堪,不曾想她还能笑得出来。
“原先萧大娘子说谢二公子不学无术,身边大多都是些不入流的浪荡子,我还不信,今日一见倒是信了个十成十。读书不用功,成日在外边招猫逗狗,同这些连礼义廉耻都不曾学好的人在一块吃酒玩乐,到最后都是一群酒囊饭袋罢了。”
王氏在没有换亲之前,可是一直笑话谢二不学无术借此奚落她,只要稍稍和府上的人打听就能知道她所言不假。她听得多了,都能倒背如流,现在正好能坑王氏一把。
一段话把不远处站着的少年全骂了,回过味来的少年们对着她怒目而视,就见那姑娘抬手指向方才说话的其中一人开口道:“你笑我相貌,你生得也并不好,端正二字都谈不上,就算是肤色都不好看,人家是挑灯夜读容色憔悴,你是天生如此。”
紧接着又指向一人:“你是官家少爷出身了,不照样无功名在身?无所事事在这儿奚落我,讨好谢二,你是能得白银还是得功名?”
“你最是无耻下贱,你想换亲也叫你如意了,如今还带着人来落井下石,奚落于我,当真是谢家的好教养。”这句骂得最是难听,也更是直接,把前生的郁气都发出来了不少。
元霁一行人得知谢二在门口奚落为难魏槿的时候便下来了,才走到门口就听到她骂谢二一群人不知礼义廉耻酒囊饭袋,紧接着又听到她骂了好几句。
“忽然觉得魏姑娘之前对咱们实在很客气。”林青荣摸了摸鼻子低声叹道。
柳如霖欲哭无泪,他知道这姑娘不好惹,可没想到人家不仅胆子大,口才还不错,他可不敢再得罪了。这骂人的功夫和元霁不相上下,不愧是定了亲的未婚夫妻真是格外相配。
顾景阳若有所思地看着扬起一抹浅浅笑意的元霁,暗自摇了摇头,元霁八成是真对这魏姑娘上了心,听着她骂人都能笑得出来。
紧接着又听到林青禾的声音:“你们几个难不成还想对我姐姐动手不成?!你们有错在先还说不得你们了?”
“走了,别叫两个姑娘吃亏才是。”顾景阳说完便一脚迈了出去,元霁紧随其后,林青荣和柳如霖跟上。
谢羽被魏槿指着鼻子骂,觉得很是难堪,但是想到之前萧锦绣同他说的那些话,心下又很是不服气:“萧四姑娘说你粗鄙不堪,在府里的时候时常与大娘子作对,更是事事都要抢她的,分明是你刁蛮在先!之前换亲也是你先嫌弃于我见钱眼开才答应的!”
他听了萧锦绣的话越想越不是滋味,他可以瞧不起萧槿,萧槿却不可以嫌弃他!
“你这人听风就是雨是非不分,自然是嫌弃你的,身无长处哪哪儿都讨人嫌。换亲的事情难道不是你先和萧锦绣一见钟情这才提出来的?你谢家一不曾给我赔罪,二不曾赔礼,算哪门子的见钱眼开?”魏槿都气笑了,她拿回属于自己的嫁妆就是见钱眼开?
“是啊,我就是在府里处处和萧大娘子作对,所以萧大娘子才让萧老爷把我赶出家门,断绝关系的,我处处刁难萧锦绣,她依旧花枝招展穿红戴绿地在人前招摇,我可真是厉害。”这话锋一转,转得林青禾有些蒙,不过还是挽住魏槿的胳膊要为她撑腰。
元霁走出来,听到她这番话深深吸了口气,倒也不必如此夸赞自己。
除了知情人,其余人都将这话当成反话来听了,若是她当真这么厉害刁蛮,哪里还会被赶出来甚至断绝关系呢?谢二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还是说谢二公子眼下意识到自己有错想要给我赔礼道歉?道歉就不必了,就照你说我见钱眼开,赔礼就成。”魏槿稍稍思索片刻,正要开口,就听到一道好听的声音插进来。
“既然是谢二公子有错在先,这赔礼可不能少了,毕竟这些话传扬出去对魏姑娘的声名有损,亦是对元家未来主母的贬损,我也不要多少,只要黄金千两便不再计较此事了。”
顺着声音瞧去,一身月白锦袍玉冠的翩翩公子从添香阁走了出来,俊俏的脸上带着一点笑意,但眼眸里的冷意叫谢二身边那群人下意识后退了两步。魏槿看着他理所应当般朝谢二狮子大开口,她原本想张口要个千八百白银就得了,他这一开口就是千两黄金,也不怕谢家给不起。
谢二是见过元霁的,虽然只是几面之缘,但家里的长辈都仔细交代过什么人不该得罪,别人都是当家做主的当朝官员或是有诰命在身的夫人,可唯独元霁是其中的意外。
此刻元霁狮子大开口要他给出一千两黄金给他未婚妻赔礼,他明知道这是个无礼的要求,却是不敢当街反驳什么,看了一眼旁边的‘兄弟’,只见他们畏畏缩缩地往后退了两步不敢对上谢二的目光。
“谢二公子不说话,元某就当谢二公子答应了,可你们如此污蔑魏姑娘,是赔礼还是道歉?”元霁没把谢羽放在眼里,也不管他答不答应,他今天开了这个口,就不怕谢家不给这笔钱。
面对元霁明晃晃的威胁,其余人自知惹不起元霁,只得硬着头皮选择道歉,他们就算是把自己卖了都凑不到千两黄金,哪里敢选赔礼。
“对不住魏姑娘,是小的失言了。”
“对不住魏姑娘……”
几人连连道歉,说完便和谢二找了个由头溜之大吉:“谢兄,今日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家中母亲叫我早些回去,先行一步。”谢二背后好歹还有人撑着,可他们却是有自知之明,不敢得罪元家。
孤零零站在原地的谢二,只觉得无地自容难堪无比,他分明是想要萧槿难堪的,结果却是自己丢了面子,甚至还要赔上一千两黄金。正要灰溜溜地走开,就听到身后传来元霁步步紧逼的话。
“谢二公子回府之后记得将赔礼送到元家,晚一日可就不止一千两黄金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谢羽心中咽不下这口气,原本已经转身准备走了,又转过头来指着魏槿骂道:“你们仗势欺人,半点都不顾从前的情分!”
“我与你仅有三面之缘,没有所谓的情分。如果你非要论情分,那也只是你们谢家和萧家的情分,如今我姓魏,不姓萧。和你、和萧家有一丝半点的关系,我都嫌脏。不过你今日就说对了一句话,我今日便仗势欺人了,你如何?”
元霁清楚地看到向来温和从容的姑娘眼底满是嫌恶,仿佛今日见着谢二是一件相当倒霉的事,比之第一次见面她嫌弃谢二的时候还要明显。
旁边的林青禾看热闹不嫌事大:“今日先仗势欺人的是你,现在反倒是说我们仗势欺人,这儿这么多人瞧着呢,谁是谁非谁瞧不出来啊?”
谢羽被这二人的话气得脸都白了,眼见说不过,周围来瞧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忍了忍一甩袖子走了。
“魏姐姐,咱们先进去喝茶消消气,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可不能就此回去了。”之前见着魏槿都是温和好说话的模样,今日难得见她如此生气,林青禾都担心她气得狠了连饭都不吃就打道回府了。
闻言,魏槿将目光落到挽着她手臂的林青禾身上,今日这姑娘打扮得很俏丽,且不说那身朱红色牡丹裙,就连头发都是精心梳了,凑在她身边头发上的香气清幽钻进她鼻尖,头饰也是精心挑选过的,忽而想到昨日她和孟宣调侃小丫头的话来,低声笑了。
“今日如此盛装,自然不能拒绝你的好意。”
林青禾听懂了魏槿的言下之意,有些赧然,拉着她往添香阁里走一边转移话题:“魏姐姐想喝什么茶,还要吃上次的点心吗?”
旁边跟着元霁出来的几人听着魏槿说的话,看了一眼今日也是精心打扮过的元霁,再看林青禾,难道不应当先夸元霁么?元霁被这几人的目光看得莫名,还是看向了魏槿,见她笑了,也懒得管他们。
“这里日头这么大,还是进去说话吧。”顾景阳听到魏槿的话,也多看了两眼林青禾,确实如魏槿所言同往日有些不同,不过林青禾向来喜欢打扮,今日这般确实很漂亮。
两个姑娘走在前边,元霁等人紧随其后倒像是护卫一般。
“不过,谢二怎么好端端地出现在这儿?”柳如霖觉得这事不同寻常。
“谢二最近手头宽裕,今日原本是要在这儿设宴款待他那些朋友,不知从何得知了魏姑娘今日也会来,故意在添香阁蹲守罢了。”顾景阳是知道谢二今日也在添香阁设宴,但并不知道他是冲着给魏槿落井下石来的。
元霁让他们几人先上包间去,自己去处理一点小事,稍后就上去。
魏槿身边的人做事很小心,他今日在这儿请魏槿吃饭的消息,只怕是添香阁这边说漏了嘴,叫谢羽知道了,所以今日故意恶心人一通。
“掌柜的,和管事都在这儿了,元公子有什么吩咐?”被匆忙叫过来的掌柜和管事都是恭恭敬敬地站在屋里,唯恐怠慢了这位小公子,殷切问道。
“我在这儿宴客的事,谁和谢二透露了消息?这便是你们添香阁做生意的态度?”为何添香阁会在京城如此大受欢迎,其中对外保密客人的身份便是要紧的一条规矩,不然何至于有如此多的达官贵人前来?若是偶遇便罢了,可今日谢羽明明就是知道魏槿会来,故意在门口等着她。
掌柜和管事连道不敢,他们哪儿敢往外透露消息,这可是添香阁自己的规矩,哪能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给你们半日时间,把人找出来,不然你们这生意便不要做了。”若是找不出人来,到时候把这添香阁的厨娘都送去给魏槿,就当是给她赔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