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厨房给你准备了饭菜,不吃一些再走吗?”从早朝到现在,也不知在宫里可吃过了,眼下还如此匆忙。
“在宫里用过了,这两日只怕要在宫里和刑部来回跑,恐怕不能回府与你一道用饭。京中动乱尚未平息,你这几日就待在府里,等我忙完了,再带你出去玩。”留在京中的时间只怕不多了,能与她相处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可千万不能将他忘了。
对于出去玩这件事,魏槿并不看重,但这些日子与这人出去多了,她多少也猜到了他的用意,便也没直接回绝他。只是笑着点头:“好,既然你还有事,那便先去忙吧。”
“夜深了,该睡下了。”她已经等到他了,现在就该回去睡了。
魏槿明白他的意思,提着灯去吹灭了屋里的烛火,到床榻上躺好,窗子被人关上。
天亮起来用早饭,屋里只有她一个人,粉黛和青橘一早就出门去了,魏槿索性吩咐女使去采新鲜的梅花,准备这两日把之前说的梅花酒给酿了。
出了京城,一路逃往西北的西阳王与忽和硕等人汇合后,便开始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如今京城是回不去了,之前在京城部署一切都白费了,甚至连准备好的兵器也被元霁给搅黄了,王爷接下来打算如何?”大管事也没想到元霁能查到这么多东西,甚至连记录的册子都找到了。
西阳王听到大管事提及元霁,心里就火冒三丈,但大管事的话也在理,他自认做事滴水不漏,怎么可能会被元霁察觉到之后自己毫无察觉?
“那七日的时间,你可是一直盯着她们的行踪,元霁若是在这七日里查到这些东西的,你应当要好好查一查自己身边的人了。”忽和硕一直都知道西阳王对元家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只是今日这场变故来得突然,根本没人能预料到元霁手里竟然握着这么多证据和证人。
连他的存在都被元霁知道了。
若说西阳王府里边没有元霁的眼线,忽和硕怎么都不相信。
西阳王冷眼扫了他一眼:“本王的人绝对不可能有问题。”那些人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怎么可能会与元霁串通一气将消息泄露出去?
多半是元霁使了什么手段,前几日说什么带着夫人玩乐全都是借口,在京郊买庄子是故意去查探庄子的事,拿到册子之后便察觉到了不对,甚至很可能已经顺藤摸瓜查到了他在山里铸造兵器的那些工匠。
“本王还要问你呢,是不是你做了什么这才暴露了身份,元霁在朝堂上可是直接猜出了你的身份。”
可在此之前,忽和硕根本没有与元霁打过照面,他是如何得知身份的?
被怀疑的忽和硕只觉得莫名其妙:“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我都不曾见过他,他怎么可能认得出我?”
“你之前与郡主出门,是不是被人看见了?”大管事记得宫宴一事没发生之前,郡主与他是出去过几回的,那时候京中对凉国人还不甚敏感,就算是行走在大街上也不会有人在意。
西阳王在听到大管事说这话,便有些明白了,定然是之前这人出门的时候,被人瞧见了。
“就算是被人瞧见了,无凭无据谁会怀疑我是凉国的皇子?定然是你们王府的人做事不当心。”知道他身份的人本就不多……忽和硕脑子灵光一闪,再想到青云郡主异样的态度。
“是郡主知道了什么,前几日她专门去万芳阁找许家的麻烦,与元霁见过一面,定然是那一日让元霁起了疑心。”忽和硕将近卫军来时,青云郡主一反往常的态度,他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这话叫西阳王和大管事同时沉默了,但西阳王心中还是不信这个说辞,因为西阳王很清楚,他与忽和硕之间的事情没有告诉青云一丝一毫,她怎么可能猜得到忽和硕的身份甚至告诉元霁呢?
“现在说这个也无用了,如今元霁如何知道的并不要紧,而是我们要赶快回到西北,抢占先机发兵。”如今追兵在后,若是不能早些赶到西北,只怕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将白费。
甚至凉国与大楚的战事,也会变得悬殊,大楚虽不清楚凉国的实力,可大楚实力雄厚,又有元霁这个猛将,若此人只单单武力出众倒还好,可他偏偏是个足智多谋的将帅之才。
多少明枪暗箭中走到如今的天才少年,若是西北的战事不能除掉他,那么凉国的宏图大业就没法完成,元霁是凉国踏平大楚的第一道防线。
只要杀了元霁,凉国想做的事情才能成功。
西阳王心中气愤不已,但是忽和硕说得没错,如今京城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再想,元霁是如何知晓这些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下,凉国与大楚的战事打起来。
“本王回封地,哪里有本王的人马,王子还是尽快赶回凉国发兵吧。”凉国王城离大楚京城,快马加鞭一直赶路都要近三个月,便是凉国提前发兵也得再花费月余,但他快马加鞭一个月就能回到西北。
以元霁和他那个好侄儿的速度,只怕很快就会发兵西北,最多一个月之后,大楚就会发兵。
大楚京城他是不能一手遮天,可在西北那就是他的天下,一个毛头小子就算是天资卓绝也还是个没上过战场的新人,没有人能比他更熟悉西北战场。
“本王自然会快马加鞭赶回去,只是西阳王别忘了,我们之间的合作。”如今京城的消息不会第一时间传回西北,但是等到元霁领兵出征到了西北之后,一切都瞒不住,凉国与西阳王的合作自然也就绝无更改可能。
西阳王也明白他的意思,这合作是早已经说好的,如今也没有反悔的余地。
“只是可惜了那些已经造好的兵器。”大管事还想着借许家的手顺利将这些东西带到西北,现在只能放弃了。
西阳王何尝不肉疼,他前不久才花费了不少银子安抚人心,又花了银子买炭火,忙前忙后东西被人截胡了,白白给他人做嫁衣了。
“只要凉国大军兵临城下,本王自然会将大楚边防图给你,只是凉国必须出动精锐一举拿下此战。”若是不能一举拿下这一战,那凉国与他的合作只怕会失败,之前还想着在元霁出发的时候,提前动手。
如今反倒是提前了许多,原本是定在年后出征的日子,也不知道会提前到什么时候。
“王爷,您将郡主留在京中是为什么?”大管事对这个问题也有几分好奇,故而在二人说完正事之后,便问了出来。
虽说郡主是女眷不好日夜奔波,可她到底是王爷唯一的血脉,就这么将她丢在京城,只怕是有些绝情了。
“跟着我们去西北,她只会是拖累,只要本王一日不死,她在京中也不会有事。”这孩子是自小金尊玉贵娇养长大的,跟着风餐露宿实在辛苦,而且也容易因为感情误事。
若是凉国军队当真能杀了元霁,那他便可以反水将凉国诛灭,到时候杀上京城,这个天下就是他的了。青云便是大楚唯一的公主,如今留在京中只是会受些苦,却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大管事觉得这并不是王爷的真心话,只是看着自家王爷认真的脸色,便识趣地不再追问了。
另一边的忽和硕,则是在细细回忆着之前与青云郡主出门的时候,他确实远远瞧见过元霁一次,那会儿元霁带着人去接他那位出身低微的未婚妻下花船,他确定自己藏得很隐秘,绝对不会被元霁察觉到。
其余的时候都不曾见过元霁,忽和硕想破脑袋都想不出元霁是故意诈他们的。
元霁查清楚的只有西阳王送进宫中那二人的身份,他只是查到青云郡主身边的护卫有凉国血统,又与青云郡主两情相悦,甚至西阳王‘毫无察觉’二人的私情,他就怀疑这其中多半有鬼,便故意将这人的身份往大了猜。
皇宫里,元霁正在御书房与陛下商量何时出兵,如今京中局势大变,要来一次大清算,有些事情交给其他人去做,皇帝也不放心。
“陛下,这些事情您大可放心交给四殿下去做,再不济也还有顾尚书,微臣还想着多陪夫人一些时日,之前几日与她出门未能让夫人玩得尽兴,这好不容易得了些空闲,差事还是给别人去办吧。”
旁边站着的楚玉泽瞪大眼睛,什么叫未能尽兴?大闹赌坊与珠宝坊,就查没有把京中翻过来了,还不尽兴?他看元霁就是想把事情甩给他和其他人来做,随意寻的借口。
“朕都听皇后说了不少,你陪着她到处玩,无非是担心往后你不在京中,魏娘子会受欺负么?如今你来这么一出,谁还敢得罪你家娘子?”许家大娘子蓄意刁难没多久,许家全家抄家下狱,谁家都有烂账烂事要瞒着藏着,如今京城谁不知道元霁对夫人的喜爱?
世家大族向来是见人下菜碟,出身稍微寒微一些,都难免遭受几句冷言冷语,这些他不是不知道。但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新的人还没选出来,元霁能干自然是要他来。
总不能这么多事情他自己什么都不做,带着夫人又出去玩乐。
“距离出征的日子就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一去归期尚且不知,微臣自然要多多替她打算一些。”半个月之内把手头上的事情办妥,余下的日子就是集结兵马粮草准备出征的事情了。
能陪魏槿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
“说来你也成婚有小半年了,若是有个一儿半女的,魏娘子也不会太无聊。”皇帝想着不如从魏娘子这里入手,好叫元霁放心。
元霁摇了摇头:“之前还在调理身子,微臣此去又太久,不能在她身边照顾陪伴,就没想着这事。倒是陛下的孙儿要先出生了。”
他明白陛下的意思,但是他更了解魏槿,也很清楚魏槿便是再无聊,她也不会无聊到需要一个孩子来解闷儿的地步。若是夫妻感情和睦,顺其自然有了孩子,那自然可以生。
不过……他不是很想有这个孩子。一来是女子生育本就危险,这与他想要魏槿长命百岁康健无忧相悖,若是因此让她有性命之忧,他不要。二来,是他与魏槿还没到这一步,仔细算算他现在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夫君,等出征回来就是个没名没分的人。
这些顾虑就没必要与外人说了,他心中有数即可。
“听说魏娘子与林姑娘,还有孟姑娘交好,你怎么还如此担心她在京中受人欺负?朕瞧着魏娘子的性子不是个容易吃亏的,你怎么如此不放心?”能说得出那番话的女子,怎么可能会在外边让自己吃亏?
就更不用说魏娘子之前在卢老太傅寿宴上表现得滴水不漏,便是连皇后都有所耳闻,这样的姑娘,怎么可能需要元霁去费心?
“正如之前微臣所言,她心软好说话,年纪又小,难免有些人倚老卖老在她面前充长辈架子。怎么都不能放心,往后也不得空陪她,若是微臣不在京中,她受了委屈多半也不会与微臣说,是以在未离京之前多多补偿她罢了。”
魏槿是不会让她自己吃亏不假,但这并不代表其他人就能随意欺负到她头上,让她不高兴,也是叫她受了委屈。
这话倒是有几分像真话了,他并不是担心魏娘子吃亏,也不是不放心,他只是单纯心疼夫人在京中的处境,想要多多陪伴她罢了。
而且这一出征,归期不定,再见面就不知是何时了。
“朕最多给你十日,这些事情前前后后可都是你查的,若是没有你在从旁协助,也不方便。调兵遣将的事情,还得你与兵部尚书一同处理,要想撂挑子不干可不成。”
这日子定得匆忙,年节都不过了,直接出征。他若是再不松口,未免显得太过不近人情了一些。
“再说了,你自己不想要这些功劳,总得给魏娘子打算一二,等西北战事平定,正好顺理成章给她一个诰命夫人,自此以后便无人敢在京中拿魏娘子的出身说事。”
元霁是真心实意喜欢魏娘子的,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今时今日更是一心想着她,借着这个劝解元霁好好地为自己做事。
“也并非我一人之功,四殿下与顾尚书也是为此忙前忙后。微臣从前没娶妻的时候,自然是毫无顾忌,如今有了妻室自然便与从前不同了,心中有牵挂难免不能如从前一样忙碌。”他眼下说这话也是在为以后的事做铺垫,魏槿怎么选都不要紧,他跟着她走。
她要去江南,他跟着她去江南,她要去看山川河海,他就跟着她去。
皇帝倒是没听出别的意思来,只当他是在为自己方才的说辞找补。
楚玉泽却是听出了几分言外之意,从前没娶妻的时候,元霁自然可以毫无顾忌地行事,但娶妻之后,元霁便不这么想了。是不是意味着,元霁往后不想在朝中做事了?
提及诰命一事,元霁并未接话,要么是元霁无此意,要么是魏娘子无此意……楚玉泽很清楚若是二人之间感情和睦,元霁不会回避这个话题。但元霁没有接着继续往下说,多半是知道魏娘子不想要这个诰命。
而魏娘子也绝不是图这点虚名的人。
从御书房出来,元霁正准备去刑部看看,就听到身后有人跟了上来,回头一看是楚玉泽,微微扬眉:“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来问你话的。”方才在父皇跟前,自然不好多说。
“你想问什么?”元霁只是没有直接将事情挑明,但也没有要将这件事一直瞒下去的意思。迟早都会知道的,如今他要做的事情已经完成了一半,等平定西北,大楚再无战事,他自然能丢下这些事情跟着她一起走。
“你方才在御书房说那些话,是打算平定西北以后就真撂挑子不干了?”楚玉泽到底还很是顾忌着事关重大,特意压低了声音才说的。
元霁笑了一声:“你也说了这是平定西北之后的事,如今问我做什么?”
“为什么?”楚玉泽一听这话就知道元霁是真有这个念头,只是如今时机未到,他并没有明说罢了。
可这究竟为什么呢?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就这么轻易放弃,图什么?
总不能是魏娘子对他不满吧?不可能,哪有女子嫌夫君官职太高,前程太好的?
“等西北的战事平定,元家在京中的地位更是无人能比,日子越过越好,你这样做究竟是图什么?”
“你也说了,无人能比,锋芒太过会招来祸患,如今陛下重用我是不假,但日后未必不会猜忌我。我一人的时候自然是什么都不必顾忌,但总要为夫人打算一二。”
“总不能因为她向着我支持我的选择,就让她此生都处处以我为先,没有这样的道理。还有之前宫宴的事,一次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