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言之有理,虽然正事要紧,但娘子也可以趁着这时候好好玩,有什么不对就推到我身上,不必拘束。”
他确实是要借着她做些事情不假,但主要还是想带着她在京中好好玩一玩,以她这性子,往后无人拉着她出门只怕就待着府里练琴或是做些别的。她不出门多半是不想因此给那些世家夫人抓到什么话柄,她不想应付那些夫人,既如此,那就将这些都算在他头上好了。
明白元霁话里的意思,魏槿忍不住侧目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这是让我在京中为所欲为的意思?”这叫她很难不多想,元霁纵容她这样做,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吧?
或者说,这又是他打算的其中一环?不过这样的机会确实难得,花的是元家的钱,败的是元霁的名声,她都不需要费太多心思。
“不错。娘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必有所顾虑。”
见他认真的模样,魏槿知道他并没有开玩笑,不过有件事她还是要再与元霁确认一番。
“你确定等会就直接去赌坊吗?这会儿赌坊的人都未必醒了,而且这才是第一日就要玩这么大?”向来规矩守礼的世家公子,自暴自弃去赌坊寻乐的戏码,换做寻常人家或许还可信一些,但放在元霁身上,要想取信于人,还是不够。
甚至还会怀疑元霁的目的。
元霁微微一笑:“这就要看娘子是如何打算了,我只是将今日的要去的地方告诉你,至于你想先去哪儿,还是由你定。”只要最后目的达成就好了。
若是她实在没有想去的地方,那他就带着魏槿在京中有名的铺子都逛逛,再照着她平常的喜好买些东西,总归不能叫她空手而归。
“既如此,那便先去茶楼听书吧,我也很是好奇最近京中都在说些什么话本子。”上次林青禾说哪儿的梅花糕不错,元霁还特意给她买了一份回来,今日过去瞧瞧还有什么新鲜的点心。
这一整日的时间都在外边,何不玩个高兴呢?
元霁看她兴致勃勃地说要去茶楼听书,便想到前几日顾景阳说的话,唇角的笑意更深。
“好。”
“既然要玩,那就在外边用饭吧。”作戏就要做到底,不然也没人会信啊。
“都可以,娘子怎么尽兴怎么来。”只要带着他就行。
现在魏槿确定了,不论她说什么,这人都会应下。这心下顿时生出一点恶趣味来,勾起唇角便道:“既然夫君什么都应好,今日在外边是否要表现得更亲近一些?又或是再添一点猛料,再去一趟花楼?”
在听到那一声夫君时,元霁就感觉到这姑娘要使坏了,听到最后,元霁当即拒绝:“去花楼不行,南风馆也不行,你又不喜欢去花楼。”
魏槿意味不明地:“哦?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去花楼?”
“你不喜欢花楼的胭脂水粉香气,之前夜探花楼的那身衣裳,没有穿过第二回。”那身红裙极为漂亮,哪怕是夜色微弱灯火下也将她衬得娇艳如花,明媚动人与平日的样子极为不同。
她本身就不喜欢用胭脂水粉,更不喜欢用香,去了花楼也只会让她感到不适。瞧着她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笑,这话分明是故意说来逗他的,之前魏槿也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
只是看她得逞后流露的小表情,元霁倒是并不介意她这样,自己喜欢的姑娘怎么都是好的,随她高兴吧。
“你很喜欢那身衣裳?”魏槿也没说他说得对还是不对,揪住他话里的意思,再看他的神色,她便知道他对那日的事印象深刻。而这人独独只提了衣裳,其中是何意也不难猜。
被眼前的姑娘猜中心思,元霁也不慌,只是笑道:“只是少见娘子那样装扮,故而印象深刻罢了。”
魏槿也笑:“看来今日有必要带公子去一趟成衣铺,好好地为公子重新选过,好叫我也印象深刻一回。”
也不知是元霁的喜好,还是元家为他准备的衣裳如此,她倒是很少见元霁穿素色的衣裳。如今正是深冬,倒也不如天热时挑衣裳花样颜色,这人穿上厚实的大氅,里边的衣裳再华贵漂亮也见不着全貌。
不过……这人在屋里只穿雪白中衣的样子,其实也能窥见几分这人穿素色时的风姿了。
闻言元霁兴致也来了:“娘子的意思是要去挑选一些喜欢的衣裳给我穿,那我是否能为娘子也挑一些?”
“不能。”魏槿是故意拒绝的。
而元霁也没有强求,如今天冷,她身边的两个女使每逢她出门都细细准备妥当,保证魏槿不会受寒才肯放人,不然就在她耳边念叨,念叨得魏槿受不了了,自然就松口了。绝无可能大冷天地让魏槿在外边试衣裳的,哪怕是铺子里边生了炭盆也不行。
“娘子看中什么便买什么吧,我付钱。”
魏槿看着他略有几分意外,还想起一桩事来:“当初上山祈福的时候,你还对我花三百两银子买两个平安符的事多有意见,如今倒是十分舍得。”
见她将这事翻出来说,元霁无奈一笑顺着她的话往下接:“嗯,多亏娘子出手阔绰,为夫跟着耳濡目染也学了几分,必定不会再有那样的事。”
没想到这人这么会说话,魏槿自知再说下去,等会理亏的就是自己了,索性站起身来:“回去收拾收拾也该出门去了。”
元霁跟着她一起,一边走一边换了个话题:“你觉得我身边飞雨和从语如何?”
“你的人你问我做甚?难不成你要将人送给我?”这二人也算是他的近卫了,若是送她,她倒不是受不起,只是会不会有些屈才了?
听得这人低低地笑了一声:“自然不是,我想着留个得力的护卫在你身边,往后你在京中也能更加舒心自在一些,毕竟京中纨绔子弟众多,也不好次次都叫你动手。”
“有花穗她们就够了,他们留在我身边实在是屈才。”虽不知道元霁是怎么想的,但于她而言,这二人留在她身边并无多大用处,倒不如跟着元霁一道去边关。
再者京中纨绔子弟虽多,但也不敢轻易得罪元家,更何况元霁不在京中,她自然不会出太多门,也就是各家重要的宴席必要时才需要应酬一二,其余的时候她只与青禾,孟姐姐一起也用不上护卫。
她自己就有护卫,虽然身手不及他身边的人,但办事得力倒也可用,没必要将他身边的人带在身边。
许是她的拒绝让元霁打消了这个念头,又或是别的,总之元霁没再提这件事。
元府的马车到了茶楼外,紧随而来的眼线,瞧着这一对夫妻一前一后下了马车,跟随的女使护卫打眼一看便有二十来人。
“这元家公子倒像是一点都不担心这七日之后元家会如何。”
“瞧着这个架势,不好说。”路人对元霁此举也很摸不着头脑,但也没有将话说死,这可是京城文武双全的俊才,他如何行事自然不需要外人评说。
周如海和西阳王几乎是同时收到元霁与魏槿出门到茶楼听书喝茶的消息,二人俱是不可置信的样子。
“确实是带着魏娘子去茶楼听书喝茶了,还带了不少女使护卫随行,似乎是要在外边玩上一整日。”前去打探元霁行踪的探子也没想到今日元家会有这么一出,之前去元家打探元霁行踪的人不是死就是重伤,要么什么消息都没打探到。
今日二人如此大张旗鼓地出门,还带了这么多人,当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思玩?”西阳王怎么都不可能相信元霁会毫无准备地做些什么,带上魏娘子多半是为了掩人耳目,但那间茶楼确实没什么要紧的。
探子听到这话,心中暗自叫苦,若是实在找不出证据证明,剩余这些日子好好玩乐一番倒也不算亏。
“王爷,外边甚至还有人说,元公子这是自暴自弃,不想管这些事了。”但这些终究也只是传言,究竟是不是如此,只有元霁本人才能知道了。
“你觉得可能么?”西阳王不信,一点都不信。元霁是与他父亲不大一样,但他之前追查此事这么多年都坚持下来了,如今不可能因为周如海三言两语就甩手不干。
大管事讪笑:“老奴心中没数,但王爷您也可以好好考虑一番,毕竟您做事一向稳当,元公子若是有证据,他何不当场与周大人对峙呢?”
若是真有证据,那早在这件事提起来的时候就可以将证据摆出来,何苦等到现在,如今京中纷传,说什么都有,但没有一个人能说得准这元家公子打的什么主意。
“盯着他,本王才不信他会就此认命。”西阳王怎么都不可能相信元霁会就此什么都不做。
得到命令的探子也只好退下。
别说是西阳王不信,周如海也不信,其余的大臣更是不信。林家这样与元家关系亲厚的人家都没有透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对,这就让其余人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茶楼里,魏槿悠然自得地品茶,眼前是清俊少年,听着楼下说书先生的故事,这样的清闲乐趣倒是少有体会。雅间里只有她与元霁,其余人都候在雅间外,等着吩咐。
元霁坐在她对面,一边给她煮茶,一边看着她,见着她高兴唇角微扬,也不出声打扰她的兴致。
“且说那公子生得高大威猛,又是出自高官富户,抢掠男子豢养在府中折磨致死……”
“这话本倒像是在暗指谁家的公子一般,从前茶楼也不说这样的,今日倒是别致。”魏槿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她知道京中纨绔子弟喜好男色,喜欢折磨人为乐的世家公子也并不令人意外。
只是在今日这个时候说,她记得方才进门时,说的可不是这个。
“你可听出来了?”元霁对京中这些世家公子,比她更加熟悉,若真是在暗指谁家的公子,这倒也是个不错的机会。
听着魏槿的话,原本对这话本子并不怎么上心的元霁,微微扬眉仔细回想方才听到的内容,略略一思索便大致有了几个人选。
“京中能与这话本对上的人,高官富户又有儿子的人家,周家,徐家,林家,徐家公子去年便娶妻了,林家家教严苛,不可能做出此事,周家那两个虽未娶妻,但也都定了亲事,不曾听说过哪家公子喜好男色。”
他对京中这些世家公子的印象并不多,一来是平日里没有交集,聊不到一块,二来是事情太多,没空应付那些人,见过有几分印象罢了。其余的便是听人略略介绍过,记住了一些。
“这倒也是,喜好男色这样的事情,想来也没几个人敢往外声张。”魏槿也只是有些好奇,但并不打算多管闲事。不过能肯定的是,这次话本的主角儿绝对不是谢家三公子。
“谁叫你胡说八道的!还不快闭嘴!”楼下传来一声怒喝,魏槿刚要伸手去拿梅花糕的动作顿时收了回来,起身出雅间看热闹。
元霁自然是紧随其后,与她一道往下看,就瞧见不知谁家的家丁小厮,冲上前就给那说书先生来了一拳,嘴里念念有词地骂道。
“我不过是个说书的,客官何必为难与我呢,小的只是照着一人送来的稿书念罢了,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啊。”
说书先生边躲边求饶,那小厮却是穷追猛打一点都不愿放过这说书先生。
“别真是哪家公子的风流趣事又被这说书先生说中了吧?”
“之前谢家公子那事,也是茶楼的说书先生先传出来的,也不知他哪儿来的消息,竟如此灵通。”
魏槿忍不住轻笑,这倒是巧了,若是没有之前谢三那事,今日这说书先生或许还不会有此一遭,而那回是她故意使坏想要堵住谢三的嘴,如今倒是阴差阳错将另一桩事引出来了。
“元大人,虽说如今赋闲在家,但瞧着底下的百姓如此争执受辱,你不该叫人阻止一二吗?”
眼前的女子巧笑倩兮,带着几分玩味的调侃正好整以暇地看他,元霁自然是不能视而不见,跟着她笑了一声:“这点小事,你直接吩咐飞雨去办就好了。”
“飞雨,你去拦一拦,别叫那小厮打出人命来。”魏槿也毫不客气,对着飞雨便开口道。
飞雨自然是应下,随即从这二楼跃下,将追着说书先生打的小厮扯开到一边:“不要扰了我家主子听书的雅兴。”
楼下众人闻此言,纷纷抬头望上二楼栏杆处,一男一女并肩而立,男子清俊出挑的容颜一眼就让在场的世家子弟认出来,女子清丽柔美,个子高挑站在他身侧,一眼看去便觉得般配。
此刻男子正含笑温柔地偏过头与身侧女子说话,湖水蓝的锦袍与身侧女子头上戴的绒花颜色一样,分明是清冷矜贵的模样,独独将温柔都给了身侧的女子。
“元公子真的在茶楼陪娘子听书啊……”楼下的人回过神来,纷纷感叹道。
那小厮并不认得飞雨,还在拼命挣扎:“你知道我家主子是谁么?!你就敢拦我,我倒是要看看你家主子是什么人。”
飞雨索性拎起这个人,捏着他脖颈往楼上看:“看清楚我家公子是谁,再好好与我说话。”
小厮在瞧见二楼站着的元霁,顿时吓得腿都软了,京城谁不知道元家这位公子不简单,他就是替自家公子办件事,可没想丢了自己这条小命啊。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没想打搅公子雅兴,小的给公子夫人赔罪了。”
元霁看向身边的姑娘,见她不欲多说,便开口:“不过是话本故事,你如此较真,甚至对着说书先生大打出手,难不成你家主子便是这话本里那个恶霸?”
“本公子觉得他说得不好,说得不对,叫他与这人好生说改一改,谁能想到他这个死脑筋,竟然一点不知变通,惊扰了元公子,真是抱歉。”
二楼雅间里又出来一人,吊儿郎当的语气说着抱歉的话,那脸上却没有半点客气的意思,甚至还带了几分怒意。明明是锦衣华服的世家公子做派,但魏槿瞧着倒像是披着人皮的豺狼一般。
“这倒是件小事,但若是因此出了人命,想来周公子也不好交代,还是适可而止为好。”元霁这下倒是能确定这话本里暗指的人是谁了,只怕是这位周家二公子真的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如今被这样点出来,自然是忍不了。
周二不以为意,如今元家有没有以后还两说呢,元霁也配说他?
“呵,元公子还是好自为之,比不上元家通敌叛国的罪名大。”
“不是一回事,不过照周公子所言,看来周大人手里确实有当年的人证物证了?”元霁知道周如海没有,但不妨碍他借此吓退周二。
周二脸色难看,甩手进了雅间。
魏槿站在元霁身后,目光落到周家公子身后雅间里,隐隐能看见一个清秀的书生畏畏缩缩地探出头来,瞧着脸色与打扮不像是世家公子,倒像是出身不高的寒门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