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此刻辛柑看着门内阙昭的表情,便是平静中透着微笑,微笑中透着慈祥。
直看得阙昭浑身慎得慌,一瞬间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他该怎么缓和气氛,怎么解释自己是无心之过,她多半不会相信,那么还是诚恳地道个歉来得真诚。为了表示真诚,要不然他跪下好了,如果这种方式能够最有效率地改变现状的话,他并不在乎这背后所代表的任何含义……
于是乎小公爷撩袍站了起来,双膝一软,正要跪下,不料辛柑正好在此刻跨过门槛走了进来,在他面前走过,两个人一不小心还撞了一下。
这一撞阙昭被迫又重新站直了身,而辛柑不知为何,突然瞪大了眼睛愕然至极地看着他。
刚才什么东西顶了她大腿一下?
不对啊!这么低的吗?
大晚上的,自己这该不会是给他造成了什么误解吧?
辛柑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什么月黑风高,孤男寡女,向来从不避讳,当初在浮梁的时候,早不知道已经和他月黑风高,孤男寡女了几回,从来没出过任何问题,可是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的防备心实在是太低了。
但凡当时他起了什么歹念,自己都无力反抗。相信人是一回事,毫无防备也是不行的,现在她可算反应过来了,真是心有余悸。
当初可能都还好些,条件差,没那心,如今还到了他家,这正是羊入虎口加上暖饱思淫欲。自己以后可真是得长点心,再也不能大晚上地就这么冲到他房间了。
不过现在来都来了,扭头出去也挺尴尬,刚才大概是个误会,自己以后长些记性就好。
于是下跪失败的阙昭眼睁睁地看着辛柑将一个紫檀的绣墩拉出去了老远,远远地坐着跟他说话:
“那个……我过来就是想随便问你一下,你……明天有空吗?”
阙小公爷一怔:
“什么?”
“我问你明天有没有空!”
辛柑只以为是隔得太远没有听清,故而扯开了嗓子加重声音又问一遍,结果阙昭还是怔怔地看着她,看得她再度浑身发毛,无意识地躲闪眼神。
这眼神,之前从来不觉得,现在仔细看才发现,怎么越看越lsp啊……
她已经在后悔了,应该说,从刚才来到他门口就后悔了。
其实自己为什么要过来呢?木已成舟,阙昭就是做了那些事,还需要她巴巴过来一趟确认什么?很难解释吧?思来想去,竟然能想到这种转圜方式。
问他明天有没有空?可真有自己的!
这是铁了心想让他把误解上再加一重误解,现在心里一定觉得自己变相勾引他吧。
女人,你这是在邀请我吗?
他心里多半就是这样想的吧……
她已经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了。
天地良心,她真的只是因为今天白天明明都到已经了秦淮河边,却因为身上有事而没来得及去看一看,回来以后觉得遗憾,就想要弥补这一遗憾。明天是肯定要去一趟秦淮岸好好玩一玩的,至于阙昭么,多带一个他不多。
邀请就邀请吧,否则也实在没话说了呀!
说罢,便双手一抱坐着等他的回答。
阙昭是全程满面的惑然,任凭智商再高,无奈对女人心的了解还是不够,如何都想不通辛柑现在的态度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不过不管怎么说,至少她没有生气是真的,那么这茬就算自己侥幸过去了。
剩下的,还是处处小心行事为妙。
“明天……我有空。”说罢,又补充半句,“一整天都有空。”
辛柑等到回答,终于完成艰巨任务一般松了一口气站起来,走到门口的路上还一直刻意跟他保持距离,看上去犹如两人中间有什么无形的隔离栏。
总算避让到门口,又是松了一口气,留下今晚最后的一句话:
“那明天我派人来叫你,我走了,晚安!”
***
眼睛一闭一睁,来到明天。
昨晚辛柑一时紧张,忘记了跟阙昭说时间,究竟是今天的什么时候派人来叫他不清楚,害得阙小公爷从一大早就开始等人,那叫一个倚门望穿秋水。
看得他屋里的人都费解不已,小声揣测了好一会儿。
“咱世子在等什么呢?”
“像是等什么人吧。”
“什么人敢让世子等?而且今天也没说什么人会来府上啊,就算来也不能这么早……”
揣测来揣测去也得不出一个结果,世子晚上不要人伺候,也没人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巧不巧,这时候又正好有个热心的过路人打窗口走过,看见两个人正在说这个话题,还有坐在门口望着门外的世子,及时雨般地为八卦插了一句:
“我知道啊!昨夜我路过,正好看到佑安郡主从世子房里出来,脸上还一脸娇羞呢!”
这没在主子屋里伺候过的就是说话不知轻重,嘴比什么都快,为了世子的名节着想,两人赶紧想要去捂他的嘴,无奈隔着窗子,还没抓住人就给跑了。
“就你这张破嘴,永远只能跑腿!”
“你也小声一点吧!别让世子听见了!”
两人做贼心虚般把竹帘卷下,又看了门口的世子一眼,齐齐叹气:
“可真像是块望妻石啊……”
“可住嘴吧你!”
阙昭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晚上禾花出现的时候,表情可谓是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居然站起来亲自迎接一个丫头:
“禾花?”
“世子,我传小姐的话,请您到个好地方吃饭。”
禾花的风格就是言简意赅,言行一致,穿完话就回去的动作也很快,反正阙昭也只需要得到有用信息就够了,听到这邀请之后立马就准备起来,叫人帮忙换衣服的换衣服,准备拿钱的拿钱。
可吩咐下去也没人动,全都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这才反应过来低头一看,自己早已经打扮完毕,钱也准备足够,坐在门口等了一天了。
果然,还是太心急了……
今晚上的游玩,阙昭是期待十足,辛柑却在开始之时就有点失望。
原因出在出游人数上,本来嘛,为了消除阙昭对自己在某些方面的肖想,她发誓要避免两人之间的独处,所以今天是还叫了别人的,李澹她是不敢去带坏,本来还约了赵菁,不曾想这小子最近开始认真走仕途了,竟敢拒绝自己的邀约。另外还叫了一下外国友人Charles,结果人家又说正好有笔重要生意要谈,显然生意要比自己这个露水朋友重要。
是以,这秦淮岸之旅,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陶花禾花虽然也随行陪同,可她们俩十分明白自己的身份,绝不会来插科打诨,就相当于两个木头人,派不上什么用场,辛柑看着以为误以为今晚自己就是想要跟他单独游玩而满脸暗喜的阙昭,心中无尽惆怅。
惆怅之下,也只能采用精神胜利法。
其实这也不能算是独处啦,他们去的是应天府晚上最繁华的地方,那么多人,又怎么能算是独处呢?
没错没错!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马车行到离十里秦淮还有一段路的时候就已经动弹不得了,这个点,全都是往里娱乐消费的人,一辆马车实在是碍事,不要说想往里挤了,呆在这里就是挨骂的份。
国公府的马车,放在任何地方别人都避让不及,可就是在这里哪怕是天子龙辇也没人在乎。毕竟来这儿消费的人,彩楼上掉一块手帕下来十个里都能砸中七八个贵族学子,年轻气盛,前途无量,哪一个会是怕人的?
要再这样等下去只怕是散了场也进不去,作为深谙停车难之苦的大城市人辛柑当场改变主意,让车夫把马车往另一个方向赶,先停到她家,然后再步行过来不就得了?
现在她可体会到了,能在好的地盘有一套房子,是一件多么爽的事情啊!
还是这个办法好,停好马车轻装上阵,一刻钟以后就重新挤进了人群。
浆声灯影连十里,歌女花船戏浊波。
如此胜景,也怪不得秦淮二字百年来无数次出现在各种文学之中,成为了温香软玉盛世旖旎的代名词。
辛柑沉醉于周遭气氛,自从来了这,她都好久没有娱乐活动了,虽比不上现代酒吧,可也别有风情,因此整个人都非常地嗨,也就没有注意到阙昭已经开始面露难色。
无论在哪都风清月白阙昭是万万没想到,辛柑带自己来的是这地方。
这里……是古代的红灯区吧?
从小的教育和后天的道德约束令他快有点招架不住,这未免也太不守男德了些……
一个很嗨,一个很尴尬,就好像带着家里人蹦迪。好在阙昭虽然心里抗拒,嘴上也没说个不字,直到来到一座看着最豪华绚烂的彩楼下,辛柑十分有魄力地喊住一个跑来跑去的龟公。
“来人呐,给我们安排一个包厢!”
有客人到,龟公自然是点头哈腰地迎了出来,可是一抬头看到这位客人竟然是个女的,当场热情的脸就变了。
这是什么情况?隔壁派出一个最剽悍的来砸场子的?还是哪家的原配夫人上门来找老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