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掉这群阿姨,总算也能把楼梯口安全让出来,继续做她的安稳小生意,万万不料,堵在一楼里本想要上去的客人,在看过了刚才她的壮举之后,也不急着上楼了,全都窃窃私语着。
不过云韶乐人来人往,以及秦淮河边角角落落里都盛满的歌声乐声,辛柑也听不清楚他们是在说什么,只不过看他们那些神态,都是暗搓搓地指着自己发表议论,并且更像是在说她的坏话。
被当成八卦暴风圈中的人物,对她来说也不算是新鲜,上一世她最后将企业做到那么大,又因为长得漂亮了些,多少男男女女上面的下面的都将她作为一个传奇人物当成谈资。
这本不算什么,人怕出名猪怕壮嘛,但如果这些对她的议论,甚至都不背着她当着她的面,并且不存在任何褒贬不一的对立观点,清一色都在说她不好,那么,也未免有点太不礼貌了。
怎么着?
觉得有人吵上门来,就必定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情?
他们要真这么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帮个忙上去抽他脸做个实验。
明明她今晚就是人在楼中坐,祸从门外来,本来就觉得挺憋屈,看在那几个妇女也是受他人蛊惑的份上才没有跟她们计较,正有一腔闷气无处宣泄呢,竟然还能遇上这档子闹心事!
真闹心。
都不能说是生气,生气还得是两个旗鼓相当的人面对面互相讨厌,她此刻的心情更像是盛夏时候来到了一个北方乡下的旱厕,苍蝇蚊子围着全身转,偏偏自己还不能躲开,心情那叫一个一触即发。
辛柑真都想不顾颜面地骂人了,这时候倒是从门外又来了两个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是与周遭坏境截然不同的清丽嗓音,平日里只觉得这声音吵得自己脑袋疼,直到了这时候才明白过来这声音有多好听。
她两个最擅长为自己排忧解难的好员工可算来了。
陶花……
还有禾花。
一个会骂,一个会打,看这些人还敢怎么闲话自己!
陶花和禾花两个会在这时候正好来云韶乐,也是这两天的惯常操作了。
这又要说起辛柑在此之前,已经不止一次地提出过必须要从国公府搬到辛府,只可惜她爹娘也是不止一次地拒绝了她,不让她进门还能怎么着?天底下岂有这样拒女儿于门外的父母?
不让她进门,不过倒是愿意管她饭,本来国公府也想大包大揽下来的,不过考虑到路途遥远,现在又是冬天,就算天天派了马车一次次地送也不一定到手还热乎可口,不及辛府近脚边。于是这管饭的任务就落到了辛府头上,谁叫她这个做女儿的事业心太强,天天上下班似的呆在云韶乐,这婆家操心不过来,就只能娘家多上点心了。
也辛苦了陶花和禾花两个,天天要三四次地往返于辛府与云韶乐,毕竟辛柑就这么整天坐在楼上也没事做,只能吃了早点吃中饭,吃了中饭吃下午茶,吃了下午茶还有晚饭,晚饭过了偶尔再加一顿夜宵。
这才几天,陶花禾花已经都瘦了,掉的肉全部长在了辛柑身上。
此刻两个小姐妹也是有说有笑地从辛府拎了装着夜宵的食盒送过来,诚然这一路上多是陶花说,陶花笑,禾花也就面无表情地附和两句,然而两个人打小就是这样一起打起来的,气氛其实相当融洽。
可是一进云韶乐里面,就看到了辛柑表情凝重地一个人站在那里,要说起她们的大小姐,为树立信服力,平时虽然也不是个无时无刻不笑着的傻大姐,但脸上的表情总还是会管理的,不至于一个人在那边板着脸,此时的表情瞧上去,实在是有几分微妙。
再加上边上几个客人不上不下,和平时来来往往目不斜视的云韶乐客人截然不同,就站在边上很明显地是在盯着她们的大小姐看,并且样子神态还不太友好,一看就是男人对女人品头论足的样子。
低级的男人就是这样,不管对方比自己优秀多少,只要对方性别为女,就觉得自己在人格上超过了她,就有资格挑三拣四,品头论足,殊不知人家就算是瞎了眼睛也不会在他们脸上瞟一眼。
虽然明知小姐肯定是瞧不上他们的,更犯不着与这些人生气,毕竟今后的生意还是要做。管他阿猫阿狗呢,能送上门来给钱的就是好韭菜。但教训还是要多多少少给一些,陶花禾花互相给了个眼神,两人便迈着坚定的步伐走上前去。
“哎呦呦,我说,禾花,现在不都是冬天了吗?怎么还有那么苍蝇蚊子的漫天乱飞?”
陶花一面说还一面假装挥手驱赶并不存在的苍蝇和蚊子,做作的表演实在是颇得辛柑真传。
禾花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黑着脸更往前走了两步,接着突然一把操起放在楼梯口的扫把,猛的关公舞大刀似的朝天挥舞了几下,瞬间就将愣神的好事者们吓得抱着头到处乱窜。
等到反应过来她并没有攻击性,就是做做样子的,才趾高气昂地站在不远处大喊:
“干什么!你干什么!”
禾花是向来不多话的,收起了大刀一样的扫把,重重一下立在地上,口中方吐出三个字来:
“赶蚊子。”
“你……”
客人们脸都绿了,可是你了半天就是谁也不敢往前一步,胆子比刚才但敢站出来跟辛柑找事的老鸨们还要小。她们主仆三个倒也谁都不急,默契地就这么等着他们看还敢做些什么。
等了半天,就发现他们果然不敢。
甚至直接就假装没事发生一样该上楼的上楼,该出门的出门。
哼,何必跟她们置气?
不过是个下人罢了!
这些人是这样想的,故而忍了这口气,感觉上是挺大气,其实也就是一帮无能的胆小鬼罢了。
辛柑深谙这些人的小市民思想,所以也丝毫不怕让他们再愤怒一些,他们又能如何呢?往大了说不会真敢抛下一切去跟自己这个佑安郡主以及礼部对抗,往小了说也找不到别的能超过云韶乐的地方去娱乐。除了无能与胆小,甚至没有记性,信不信待会儿出了门,不仅早忘记了这件事,还会到处跟亲戚朋友说云韶乐是如何一个人间天堂。
如果说他们瞧不起女人,那么作为资本家,自己更加降维地瞧也不瞧他们。
不管怎样,能先赶走他们就行,辛柑喘口气,便过来感谢自己的两个得力助手。
“真是还好你们来得及时,否则我非得被这帮人烦死不可。”
禾花自顾自去把扫帚放回原处,陶花则记得把优先保护好的食盒递给了辛柑:
“我们应该做的,小姐,这是夫人今日为您准备的燕窝芙蓉汤,现在还热着呢。”
陶花的这一句汤还热着,与刚才禾花挥起扫帚赶跑蚊子的行为相结合,辛柑也不知为何就想起了温酒斩华雄这个典故。
典故是假的,不过自己身边有两名大将关羽,一文一武,倒是真的。
辛柑拎着食盒与陶花禾花一同上楼,食盒沉甸甸的,一拎就知道是她母亲的心意,她一个人是绝对吃不完的,每次都是和她们两个一起分掉。
在楼上一同吃着燕窝汤,辛柑也不知又想起了什么,突然问起来:
“你们明天都有空吗?”
禾花只管埋头喝汤,头也不抬,陶花倒是停了下来,替她回答:
“我们都有空。还有,如今小姐的云韶乐步入正轨了,也该向您报告一下前段日子我们帮忙看着杨管事那边民窑的工作了,那边一切都好,您只管放心,杨管事本来就是个值得托付的老人,如今还娶了那么一个贤内助,要想把事办坏才难呢,我们去也插不进手,反倒是给他们增加麻烦,还不如跟在小姐身边端茶递水,比起别的事情,我们最喜欢跟着小姐了。”
陶花这番话听着好听,说的是真有技术。
如果辛柑真的只是一个没经历过事情的富家千金,听了这番话之后必然感动无比,只可惜她的头脑没那么简单。陶花的这番话里面,既有工作报告,又有自己想要做什么的态度,以及穿插进了一些表忠心的话,可以说是与领导交流的一副模版,令辛柑听后除了感动,更有对陶花自学成才前途无量的感慨。
“这是最好,那么最近你们就继续留在我身边,明天,都跟我再去宫里一趟。”
“去宫里?”
陶花先不可置信地重复,照理说她也已经跟着自己见过不少世面了,不至于去一趟宫里就这么激动。
辛柑虽心有疑惑,但也没说。
“对,之前我们不是去看过一回选武状元的比赛吗?还没有结束,估摸着时间,现在正是决赛时段,想来一定很有看头。”
就刚才禾花舞扫帚的样子,勾起的就是她心中关于这些的回忆,正如陶花所说,如今都已经步入正轨了,确实可以找点事情轻松轻松。
入宫是为了看比赛。
陶花听了她的后半段话,倒也不再那么激动,可是她好了,这回竟然轮到的是禾花。
就算是刚才挥舞扫帚也面不改色气不喘的禾花,在听到辛柑说出这个提议之后,竟然破天荒地流露出了一丝绝对不会在她脸上出现的诡异表情。
真的很诡异,辛柑看了都无语。
或许有人看过……冻梨用开水解冻之后,又不小心掉在地上磕了一下的样子?
这就是禾花现在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