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七与石头所在的那个洞口对面是座连绵起伏巍峨挺拔的大山,山上林木葱郁,风涛阵阵,偶有鸟雀啼鸣,清脆婉转。
两人跳下断崖,落在斜坡上,小跑着向坡底部而去,途中停顿时,石头回头看了眼山洞,道:“在凤凰镇住了半年,不是今天在‘安隐宅’发现那条地道从那穿过来,我根本不知这大山后面有个山洞。”
陈七道:“相较于山洞,那个将地道和山洞挖通的人更让我吃惊。”
石头道:“是呀,挖那条地道就不是小工程,将地道与大山中原有的山洞挖通,工程更是浩大,没个三五年恐怕很难完成,光这份毅力就够让人佩服的了。”
陈七道:“重要的是想要地道和山洞相连,必须算准方位,挖时若有一丝一毫偏差,就会前功尽弃。这里茫茫大山,能将方位算得丝毫不差,可不是一般人呀。”
石头道:“龙大善人本来就不是一般人。”
正说着,两人已走到斜坡底部,再前行不远,便是黄色粘土带。虽说此时走的是另一方向,可两人仍然一眼认出这就是当初掩埋龙大善人的地方。
“在那。”石头向前一指道。因为一些灌木挡住了视线,看了一会,两人才在粘土带的另一边发现了龙大善人的坟墓。
两人越过粘土带,走到龙大善人坟前。只是隔了几天,那块用植物叶子拧成团写就的墓碑,字迹较几日前明显淡了许多,不仔细看已很难辨认出上面写的是什么,坟上的泥土也干了,颜色浅淡不少,坟堆边上竟长出了几株嫩草,淡绿淡绿的。
石头道:“没想到几天不来,竟变成了这样。”
到龙大善人的坟前后,陈七就一直站在墓碑前不知想什么,石头的说话也不知他听到没有,这时只见他缓缓回过头,望了眼刚才那山洞,又打量了会面前的坟堆,眼睛忽然一亮自言自语道:“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石头不知他为何如此说,不解问道:“捕头明白什么了?”
陈七面露喜色道:“我知道老何为何会尸变,知道杀害他和龙大善人的凶手是谁了。”
自从老何莫名其妙死在“安隐宅”,龙大善人被杀后遭毁尸埋在此处,这段时间班房所有人都在为这事忙碌,可以说是到了寝食难安之地,此时听陈七说他已知杀害两人的凶手是谁,石头惊喜问道:“是谁呀?”
陈七道:“此事说来话长,先回去再说。”说着转身匆匆往来路走去。
石头还待再问,但陈七走得极急,片刻已到斜坡下,他只得闭上嘴,在后紧紧跟上。
进入山洞,穿过地道,没多久,两人回到了位在龙大善人房间的洞口处。
“陈捕头,你们回来了?”陈七在洞口甫一露头,一直守在那的李账房问道。
陈七“嗯”的应了声。
“李账房,你还在呀?”陈七石头两人自进入地道到从里面出来,时隔将近一个时辰,石头没想到李账房依然守在洞口没离开,半截身子刚爬出洞口便问道。
李账房道:“我看着你们进去,你们没出来我不敢离开呐。”
石头道:“那谢谢了。”
李账房道:“客气了。”
陈七拍去身上泥土,见石头已出洞口,走到窗前按下窗棂上的凸块,只听“呼”一声,几块地板由下向上翻起,将洞口封了个严丝合缝,如不用东西敲击,只用眼看,怎也看不出底下有个洞。
“捕头,怎么关起来了?”石头边拍着身上泥土边问道。
陈七道:“怎么?莫非你还想进去逛一圈不成?”
石头挠了挠后脑道:“不是。就是……”
陈七知他没那意思,只是看到洞口关上,随口一问而已,道:“好了,把床挪回原位吧。我们要回去了。”
石头“哦”一声,与李账房各抬梨木床一头,挪回原位。
床挪好后,石头盯着那床看了会,忽然满是疑惑问道:“捕头,这梨木床那么重,我和李账房两人才能挪动,你说挖地道的人一个人是怎么挪开的?”
陈七没动过那张床,不知它有多重,听石头如此说他觉奇怪,低头将梨木床从头至尾细查了一遍,终于给他在一个床脚处找到了个机栝,将机栝按下,原本好好的床板竟翻转过来,过了片刻才恢复原状。
“原来是这样。”石头惊叹道。
李账房一直在旁看着,这时忍不住问道:“陈捕头,这又是洞又是机关的,这地道到底通往何处的?里面有什么呀?”
陈七道:“什么也没有,至于通往何处,这与案情有关,恕我暂时不能相告。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里面就像这床一样,机关重重,步步陷阱,行差踏错一步都会丢掉性命,你可不能让人进去了,我可不想龙大善人的案子没破,又添桩命案。”
李账房跟随龙化云多年,为人圆熟老练,虽不知底下是否如他所说那样,但也知他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因好奇进入地道,引来危险,应道:“明白。”
陈七左右看了看,见再没可吩咐的,道:“那我们告辞了。”别过李账房,与石头离开“安隐宅”。
回凤凰镇路上,石头问陈七道:“捕头,那地道明明毫无危险,你刚才为什么对李账房说里面机关重重,步步陷阱呢?”
陈七道:“那地道与老何,龙大善人之死,甚至杀害他们的凶手都有极大关系,我是担心他过于好奇私自进去,不巧在里面遇上凶手,那就危险了。”
石头道:“可那地道不是龙大善人挖的吗?怎会与凶手有关系呢?”
陈七笑笑道:“如今说了你也不明白,真相揭开那天,你就知道了。”
两人回到班房已是巳时过半,太阳接近中天,非常酷热。两人进入大堂,便见到老孙头自后面提着壶开水出来,正要泡茶。
“你们回来了?”听到脚步声,老孙头头也不回问道。
陈七“嗯”的一声算是回答。
老孙头又问道:“今日收获不小吧?”
陈七好奇问道:“我刚进门,一句话都没说,你怎知我们今天有收获?”
老孙头道:“你们看一下外面的日头,都什么时候了,如不是有发现,你们会现在才回来?况且你进入大堂的脚步轻快,与早上离开班房时的沉重不同,显然是案子有了突破,心情大好嘛。”
陈七笑道:“看来什么都逃不过你这双眼呀。”
石头道:“不单眼,这对耳朵也极厉害,听脚步声也知道捕头的心情,简直成了精了。”
老孙头微笑道:“你俩过奖了。俗话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我不过活了几十年,多见些事罢了。”
石头道:“不管怎样,对我而言,就是厉害。”
陈七左右看了一眼,不见小高在大堂,问道:“小高呢?他现在如何?”
老孙头道:“在房间里。你放心,没什么大碍,早上还出来吃了两大碗稀饭。他与你俩不同,极信那鬼神之事,想必被昨晚的事吓着了,脑子一时转不过来,这很正常。”
陈七道:“没事就好。”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团着的丝帕布包,递给老孙头道:“那天在大山后面检查龙大善人尸体时,你曾说在他指甲里发现有泥土,今日我在‘安隐宅’亦发现一处地方有那种颜色相似的泥土,你拿去对比下,看两处发现的泥土是否一样。”
老孙头接过丝帕布包,点了点头。
陈七又道:“我如今要去看小高,得出结果后你到他房间来找我便可,到时我再与你俩说今日在‘安隐宅’的发现。”
老孙头道:“好。”说完转身往仵作房而去。
看老孙头离去,陈七石头也随即往小高房间走去。
小高房间在班房后院左侧,窗外是灌木丛生的山丘,此时晌午,艳阳高照,光线透过窗户射进房间,房内一片光亮,眩人眼目。房门没有关,半开着,从外便可看到小高坐在床沿上,用手支着脑袋对着窗户发呆。
陈七看着他身影,在门外稍一沉吟,没有敲门,径直走了进去。若是平日,陈七刚到门外他便知道了,这时陈七进了房间,他竟似没感觉一般,动也没动,依旧对着窗外出神。
“小高。捕头来看你来了。”一直跟在陈七后面的石头走上前叫道。
闻到话声,小高这才回过头来,脸上却是一片迷茫,目光呆滞,毫无往日光彩。
“你没事吧?”陈七问道。方才在大堂老孙头曾说他无大碍,见他这模样,陈七心里不由对老孙头所说之话产生怀疑。
小高表情没变,过了一会才缓缓摇了摇头。
陈七知他被昨夜“安隐宅”所发生之事惊吓,陷入了迷茫,明白劝解对他未必凑效,只有道出真相才可将他点醒,于是取过张凳子在他面前坐下,道:“早上我和石头又去‘安隐宅’了。”
小高依然一脸茫然,目中无光,也不说话,似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
陈七亦不管他是否听到,自管自顾道:“说来你不信,昨夜龙大善人鬼魂出现时,我和石头与你一样,均被吓住了,可回来后我想了想,依然无法相信世间真有鬼魂存在,所以今天天一亮,我们又去了趟‘安隐宅’,对昨夜鬼魂出现之处进行查看……”
一直脸色茫然的小高忽然问道:“那你们查到什么了吗?”
见他终于肯开口,陈七微微一笑道:“关于龙大善人鬼魂出现之事,我们什么也没查到。不过查的过程中,我们意外在他房间床下发现了条地道。”
听说龙化云床下有地道,小高呆滞的眼里忽然有道亮光一闪而过。
那亮光只是稍现即逝,但陈七仍留意到了,知道对他的刺激起了作用,继续道:“发现地道后,我和石头下去查探了下,发现地道不仅与后花园的书房相连,出口更是通向大山之后,而那地方距离埋龙大善人之处仅有一箭之遥。”
听陈七如此说,小高眼里的光越来越亮,到最后竟把原来的呆滞遮掩过去,脸上迷茫之色一扫而光,恢复了以往的明亮。
“你说的是真的?”对于陈七的发现,他感到非常意外,甚至有点不相信自己耳朵。
陈七道:“你问石头,我说的可有假?”
一旁的石头道:“我当时与捕头就在一起,他说的都是真的,没骗你。”
小高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陈七道:“对此发现你是不是感到很突然?”
小高“嗯”一声点了点头。
陈七道:“这意味什么,你应该不难想到吧?”
小高又点了下头,过了一会,他抬起头望着陈七道:“捕头,当时详情如何,你可否说来听听?”
陈七微笑道:“当然。我之所以前来,本就是要把早上在‘安隐宅’的发现告诉你,不过来之前我把一份东西给老孙头拿去比对了,此时结果想必已出来,为了不必要的重复,还是等等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