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时光倒流,还要遇见你
十月黄昏2024-07-29 23:4411,460

   在创意园的绿茵草地上,形形色色的社团支起帐篷,装饰得稀奇百怪的摊位林立,穿着军训迷彩服的新生流连其间。文学社的帐篷下,许意仰起脖子到处搜索,来来回回摆动的脑袋看着人头晕。

   “你在找谁呢,这么心不在焉。”一旁文学社的学姐忍不住出声道。

   许意被问的有些不好意思,脑子却转的挺快。

   “为我们文学社寻找优秀的接班人呢,学姐。”

   “给你自己找的吧。”旁边同年级的哥们听不下去了。

   “哪有,我一心一意为社团。”

   三三两两,文学社的摊位不断有人参观又有人填好报名表正式加入,可许意的脑袋还在不停转动。

   “许意,你跟李志先看着,我有事先回去一趟。”学姐说道。

   “好的,学姐。”

   不知又过了多久,面前的军绿迷彩身影渐少,脚上也传来的酸麻感。才第一天招新,往后还有两天呢。这样想着,许意往后转身,想抓把凳子来坐。

   “学长,可以看一下文学社的资料吗?”

   许意心头一颤,随后心像点燃的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地乱跳。猛然一转身抬头,看到一张陌生却有些熟悉的脸开在面前,像一朵烈焰绽放在一片绿衣人群中,扑面而来,烧得许意的脸开始泛红。

   “可以,可以。”许意发了一阵子愣,赶紧递上社团资料,然后呆呆地看着低头看资料的她,一旁的李志开始跟她介绍起文学社。许意五味杂陈,无法名状的感情乱挠着胸膛,旋即又攻占上了喉咙,堵得人说不出话来。

   “学长,我再看看吧,谢谢啦。”女生说着就拉上身边的女同学要离开。

   “你好,我们文学社有很多好玩的活动的,作文大赛,玩游戏赢礼品的晚会,一块聚餐烧烤什么的,而且你是学汉语言专业的吧,来我们文学社可以遇到志同道合的朋友,可以交流交流读过的书,喜欢的文章什么的。再考虑一下我们文学社吧。”许意赶忙出声挽留,快步走向女孩面前。

   女生和她的伙伴有点被这样的热情给吓到,不知所措。

   “可以加个QQ嘛,等你想报名了,可以直接联系我。”许意眼睛紧紧地盯着女生。

   女孩弱弱抬头,对上许意的眼睛后连忙移开,然后点头说好。

   许意马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QQ的账号搜索页面递了过去。女生输入自己的QQ号码之后,道了声再见,然后连忙携着伙伴匆匆逃离。

   许意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看着她的远去的背影最终消失,才把视线收回到手机上。一杯姜撞奶,盯着搜索到的账号,点击发送好友申请,附加信息写上,我叫许意,很高心遇见你。心里念叨着的却是,蓝萍,我回来了。

   李志看着握着手机,带着几分傻笑走回摊位的许意,忍不住酸道:“你这太明显了,许意,不带这么明目张胆,我说你这大半天干嘛呢,原来是找小学妹,人家才入学几天啊,你就这么快下手,真狠!”

   “滚。”许愿笑个不停,然后边收自己的东西边说:“哥们,我先走了,下次请你喝奶茶。”

   “没两杯这事没完!”许意跑着离开,只留下李志愤恨的呼喊。

   回到宿舍,许意先打开手机,好友显示已经通过了。

   “学长你好,我叫蓝萍。”

   许意盯着手机,在凳子上坐了下来,却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抓着头发想了会,最后问道:“你好,可以晚上请你喝杯奶茶吗?”

   信息过了会还没有回复,许意接着打字。

   “抱歉,刚刚有点失态了。晚上想请你喝奶茶赔罪,可以吗?”

   信息还没有回复,许意把手机放在桌面,抖动着腿。

   手机突然一阵震动,许意连忙点开。

   “没事的。”

   “好啊,学长。”

   晚上,许意早早就来到约定的奶茶店,在门口来回踱起步。不知不觉好多年过去了,直到今天,许意却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准备好要怎样再去面对她。

   夜色里,蓝萍穿着一袭蓝白相间的连衣裙缓缓走出,洁白且明亮,却像一阵七彩斑斓的风,扑向站在不远处的许意。定住了好久的许意小步向前,每一步都仿佛跨过了悠长的岁月,最后再次坚定地站在她面前,不禁舒心一笑,忍住了想把她抱进怀里的冲动,所有在漫长岁月里准备好的千言万语到最后只说出来三个字。

   “你来了。”

   “嗯,学长。”

   奶茶店里已经有不少学生扎成了堆,打牌,谈笑,打游戏。寻得一处比较少人的位置,许意领着蓝萍走过去。蓝萍手贴着身体坐好,许意拿来单子。本来想帮她点喜欢的,却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只好把单子递了过去。

   “这家店的红豆奶茶挺好喝的。”

   蓝萍接过单子,没怎么看。

   “学长,那就红豆奶茶吧。”

   “好。”许意起身,拿着单子走去柜台。

   蓝萍打量四周,不一会儿,许意就端了两杯红豆奶茶回来了。奶茶递过去之后,两个人就默默喝奶茶。许意张了张嘴巴,又闭上。

   “有点吵,带你去逛逛操场好吗?”

   “好的。”走出到宽阔的空间后,刚刚一直低着头喝奶茶的蓝萍突然感觉如释重负。

   田径场里,早有人两两地一圈圈散步,也时不时有人跑过,但人还不算多。手里端着奶茶,两人并排走在跑道上,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都没有说话,许意时不时地看向蓝萍,而蓝萍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却只埋头喝奶茶。

   “蓝萍。”许意打破沉默。

   “嗯?”女孩听到许意直呼她的名字,霎时一惊。

   “我跟你说个故事吧。”

   “好阿,学长,什么故事呢?”

   许意吸了口气,缓缓说起听来的故事。

   “有一个男孩和女孩,他们坚信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一定有百分之百适合自己的女孩和男孩,于是终于有一天,他们相遇了。两人不约而同地说,我一直在找你,也许你不相信,你就是注定要我百分百去爱的人。

   但是,他们不敢轻易相信这样的命中注定,然后相互约定。如果我们真是百分之一百的恋人,那么我们一定会再次相遇的。等到下次重逢时,如果我们还是觉得彼此是百分之一百的人,那就立马结婚。

   两人同意了,然后各奔东西。但有一年冬天,两人都染上了流感,恢复之后却失去了过去的记忆。时光匆匆流过,他们也各自遇到过不错的恋人,突然在四月的一个早晨,两人再次在路口相遇,一刹那间,他们心里相信彼此是自己的百分百男孩和百分百女孩。

   可是,他们的记忆并不像第一次遇见那般清晰了,于是他们就这样什么都没有说便擦肩而过,再也没能遇见。”

   “蓝萍,你就是我的百分百女孩。”许意突然停住脚步,紧握着手中的奶茶。

   蓝萍还沉浸在故事中,却被接下来的话一惊,猛然转过头去,看见许意的眼睛在黑暗里格外明亮。

   “学长,我...”

   “我们才第一天认识...”

   “可是我却感觉认识你好久了。”

   “我知道我很突兀,但为了遇见你,我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

   ——沉默

   见蓝萍不说话,不肯放弃的许意向前走了一步,“蓝萍,我是许意,如果你不确定,那我们可以先认识一下吗?”

   不知过了过久,许意才听到蓝萍轻声地说,好。

   许意笑了起来,然后跨步赶上蓝萍身边,肩并肩,继续往前走。

   “蓝萍,那边那排树是紫荆花,也叫羊蹄花,大概十一月份就开花了,风一吹,满地的紫色花瓣,到时候我们再来看呀。”

   “为什么叫羊蹄花啊?”

   “因为它的叶子像羊蹄,我带你去看看。”

   “是吧,很像吧。”

   “确实好像啊。”

   “还有,这条路往前面走是大礼堂,门口有课大树是玉兰花,好像三四月份开花吧,一开可香了,隔着很远都能闻到。落下的白色花瓣也很好看。”

   “那要到明年才能看到呢。”

   “没事,来日方长。”

   夜不知不觉地变得深沉,许意和蓝萍边逛边聊着,不知走了多少公里。直到奶茶喝完了,嘴巴也说累了,两人这才意识到时间已经很晚了。许意提出要送蓝萍回宿舍,在这今晚最后的一段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女生宿舍的灯光一点点的拉近,蓝萍摇晃着脑袋看看许意,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他满是笑意。察觉到什么,许意的目光对上了蓝萍明亮的眼神,像是撞上了日月星辰。

   蓝萍连忙开口,用声音来打破默默对视的尴尬,“今晚谢谢学长了。”

   “不用再叫学长了吧。”

   “那叫什么?”

   “你想叫什么?”

   “我不知道。”

   “那还是叫名字吧。”

   “可我感觉叫名字有点奇怪。”

   “你叫学长我更觉得奇怪。”

   “为什么?”

   “因为,我的名字又不叫学长。”

   蓝萍捶了许意一拳,“学长只是尊称啦。”

   许意想伸手揉一下她的头,却感觉不妥,只好将伸出去的手指向前方,示意女生宿舍到了。

   “上去吧,明天军训我给你带冰镇西瓜。”

   “我还要杯果茶。”

   “好。”

   “那,明天见。”

   “明天见。”

   许意挥挥手,蓝萍慢慢转身,然后快步小跑回女生宿舍,许意咧嘴一笑,看到她进了门之后才转身往回走。

   路上,白亮的路灯撑起昏沉的暮色。亮处,人儿用影子在地上作画;暗里,黑夜哄睡吵闹的人间。

   月色真美。

   女生宿舍,随着开门声响起,六人间宿舍里其余五人齐刷刷地看向刚推门回来的蓝萍,和蓝萍一块来过文学社招新的小碗立马跑到蓝萍身边,搂起她的胳膊,眼中藏不住的八卦。

   “什么情况,赶紧老实交代。”

   此言一出,其他四个女生也围过来听。

   “就,喝杯奶茶而已啦。”蓝萍缩着头走回自己床下的书桌。

   “喝个奶茶能喝一晚上?桶装奶茶吧!”一个舍友白了一眼。

   “就是就是,快点老实交代。”

   “喝完奶茶就逛一下校园,聊聊天咯。”蓝萍在自己的书桌前坐好,憋着笑。

   “学长帅不帅啊?”其中一个舍友问起。

   “还挺帅的,中午时候在文学社招新那里见过,人家还直接上来问小萍的QQ呢。”小碗抢着回答。

   “喔~噢~”

   “所以到底怎样了嘛。”小碗凑上来。

   “对阿,快说快说。”

   “就,他说我是他的百分百女孩,还说为了遇到我,已经等了很久很久。”蓝萍转过头来,笑着,仰起头看后面一帮好奇姐妹。

   “妈的,跟演电视剧似的,然后呢然后呢?”

   “我才第一天认识他,然后就慢慢认识咯,可我有种他真的已经认识我很久的感觉。”

   “那你喜不喜欢他嘛?”

   蓝萍低了低头,“应该,喜欢的吧,感觉他人很好,长得也还行。”

   “就感觉很奇怪,他说的话有点花俏,但让我感觉都是真的。”

   “你恋爱了,蓝萍。”

   “才开学几天就成了我们宿舍第一个脱单的人,太幸福了吧。”

   “就是就是。”女生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一声信息提示音突然响起,蓝萍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亮了起来。

   “学长发来的短息啊?”小碗说道。

   “散了散了,别打扰蓝萍与学长恩恩爱爱。”

   “哪有。”蓝萍把手机拿起来,等宿友都散了之后,才点开信息。

   “蓝萍,今晚很开心。”

   “我也是。”

   “你相信吗?我们真的像那个故事里的男孩女孩一样,曾经相爱过。”指尖在在发送键的上空停住,许意还是把这句话删掉。

   “时候不早,早点洗洗睡啦。明天再见啦。”

   “晚安,好好睡。”

   “好,明天见,晚安。”

    

   第二天下午,上着课的许意在课间休息时候就溜走了,买来冰镇西瓜和奶茶饮料就往蓝萍军训的地方赶。远远望去,他们正在田径场的阴凉跑道上席地休息,队形还没有散开。许意单手掏出手机想要发信息给蓝萍,让她过来拿的。但想想,他有必要刷刷存在感。在原地踟蹰一会儿,许意走了过去,先走到队伍的教官面前。

   “教官喝水。”许意往穿着白色军装的教官递上一瓶饮料。

   教官转头,上下打量了一下,直接反应说不用。

   “班长,您就拿吧,看在我也穿海魂衫的份上。”

   “你也当过兵?”

   “没有,我表哥当过,知道些。”

   “挺好,谢谢哈。”教官还是接过了饮料。

   然后许意转向军训的队伍,来回张望,看到后排有只小手伸起。许意走了过去,盖在迷彩帽下的许多眼光也跟着一起。

   蓝萍脸红地站起来,看着许意一步步走来,仿佛踩着她的心跳。

   “喏,冰镇西瓜和奶茶。”人群中爆发出阵阵起哄声。

   “谢谢。”

   “那我先走咯。”

   送完东西的许意只想赶紧离开,然而教官的声音追了上来,“来都来了,不表演个节目再走,说不过去啊。”

   刚才的呼声已经让这块地方成为焦点,惹得旁边其他军训连的人都站起来张望。

   人群里开始齐声喊:“来一个,来一个。”起哄这种东西真是一点就着。

   许意尴尬地笑着,还是硬着头皮走到教官那里。

   “我没有什么才艺,就给大家唱首歌吧。”下面坐着的人群响起热烈的掌声,许意眼光飘向蓝萍那儿。她已经坐好,给身边的人分了一下西瓜,然后端着杯奶茶等看戏。看到许意的目光过来,更加笑得不怀好意。更有甚者,有人直接拉过来音响,递上了话筒。

   “谢谢。”许意接过来话筒。

   “鼓掌!”教官带起气氛,又是一阵掌声。

   在脑海中一阵思索能唱什么歌,一段旋律涌起,许意不自觉唱了出来。

   “Heart beats fast

   Colors and promises

   How to be brave

   How can I love when I’m afraid to fall

   But watching you stand alone

   All of my doubt

   Suddenly goes away somehow

   One step closer

   I have died everyday waiting for you

   Darling, don’t be afraid

   I have loved you for a thousand years

   I'll love you for a thousand more

   ......

   唱了一小段许意的脸就开始泛红了,毕竟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唱的这首歌,许意暗暗祈祷会英语的人不要太多。

   “就唱一段吧,谢谢大家了。”

   “好!”教官带头鼓着掌,继续带动气氛,随着他声音的落下,人群中又是一阵掌声。

   而后前排有个男生嫌火候不够,突然亮声道“再来一个”,又引来一番喧腾。

   许意赶紧对着话筒说:“不了不了,那个喊得最大声的哥们请开始你的表演。”说完连忙把话筒递给起哄的男生,然后逃离了现场。

   蓝萍在下面已经笑歪了嘴,涨红了脸。

   回到教室,已经上课有一阵时间了,许意低着头从后门进来,缩着步子回到座位。老师只当作没看见,继续讲课。一个人讲久了,就开始点人回答问题。

   “许意,你读一下课文的第13段话,然后试着翻译一下。”

   许意站了起来,捧着书快速翻到老师讲课的地方。

   “You have been here before.

   The highway winding north through dark New England forests. White dunes towering above the sides of the road, looking like the moon.

   You can come back. Even after you hurt each other too deeply to comprehend. Even after the impossible becomes just that. Too far out of reach even to dream.

   Love remembers the places where it touched down, left an invisible trail on your bodies. Follow it back. You can follow it back to them.”

   “你曾来过这里。

   高速公路蜿蜒向北,穿过新英格兰的森林。朵朵白色沙丘高耸在路边,就像月亮。

   你可以再回来,尽管彼此伤害得那么深,那么无法理解,又尽管那些不可能的幻想也就那样,遥不可及,梦也梦不到。

   但爱记得它所来过的地方,在你身上留下了一道看不见的痕迹。跟随这道痕迹吧,你可以跟随着它重新回到爱里。”

   “很好,意思都翻出了。”老师将目光转向他处,继续讲课。

   带着眼镜的老师声情并茂地讲着课,底下一帮犹如听天书的学生。吹着空调的教室里只有老师的声音,窗外的阳光正盛,室内的花朵还年轻。坐下来的许意仰起头听老师讲,把以前没有听的,都补回来。

   下课后,许意直接走去了食堂,蓝萍军训还没结束,只好先去食堂占个位置。

   “解散!”随着教官的一声令下。绿色的方队三三两两地散开。

   “蓝萍,走,去吃饭啦。”小碗拉着蓝萍。

   口袋里的手机一阵震动,蓝萍掏出来,是许意的信息。

   “想吃什么,我在食堂,先帮你打。”

   “都好,不知道食堂有什么好吃的。”

   “小碗,我要跟别人去吃了。”蓝萍望向小碗说。

   小碗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

   “去吧去吧,有异性没人性。”

   “哪里。”

   “开玩笑的啦,赶紧去。”

   “我走啦。”

   军训一结束之后,绿色的身影开始攻占食堂。

   “在正门进来第七排那里。”蓝萍看着手机信息,在人群里寻找,看到一个蓝白条纹杉的身影在挥手后,笑着走了过去。

   “给你打了碗烧腊饭,这家的叉烧很好吃的。”许意招呼蓝萍坐下,把冒着热气的饭菜推过去,旁边还有碗冰冻绿豆粥。

   “这么多,我吃不完。”

   “没事,能吃多少吃多少。”

   “好吃!”蓝萍尝了一块叉烧后说。

   “是吧。”许意也吃着自己的馄饨。

   “你也吃一点。”说着蓝萍便夹几块叉烧过来,然后在快要放到许意碗里时,脑子才反映过来,赶紧问一句,“你介意吗?”

   “不会,你要不要也尝尝馄饨?”

   “好阿。”听到回答后,许意也舀了几个馄饨过去。

   “你知道吗?同学都说你好会,先给教官带水。”

   “那是,毕竟是大二的老油条了。”

   “笑死,我们班有女生夸你长得好看来着,还说你唱歌也好听,虽然没听懂。”

   “幸好我长得还行,又多才多艺什么的,不然就只会让你尴尬了。”

   “哪有。”

   许意不想在这问题上纠下去,转而说道:“绿豆粥也很好喝,待会你留着点肚子尝尝。”

   “好,这次你请我吃,下次到我请。”

   “行啊,下次我专点贵的。”

   “那下下次我点更贵的。”

   “互相折磨是吧。”

   “你先挑起的。”

   “好啦,等下吃完带你去依山湖边逛逛,黄昏打在水面上,十分好看。”

   “好啊,学长。”

   “不是说不叫学长了吗?”

   “可我感觉你总把我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学妹一样。”

   “那你刚入学,本来都不懂嘛。”

   “你都对,小意子。”

   “过分了哈,瞬间把我贬成太监。”

   “哈哈哈,你怎么这么搞笑。那叫小意意怎样?”

   “级别更低了,像你家的孩子。”

   “那我不叫了。”

   人来人往的食堂里,许意和蓝萍就这样吃着有营养的饭菜,说着没什么用的废话。周围的热闹和吵杂两人都似乎听不到也看不到,眼睛里只有眼前的这个人,想听的,也全是彼此的声音。

   许意也很奇怪,好多些废话早以说过了一次,可是怎么再说一次也还不会腻。然而却发现后来他所有记得的有关蓝萍的事,除了不愿意再想起的争吵之外,就只有那些和她打着电话说着废话的瞬间了。

   都说大学是整容院,很多女生一上大学之后立马变得漂亮了起来,一改校服和单调的穿着是一个原因,更主要的是慢慢学会了化妆。见宿舍里的女生都慢慢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蓝萍也开始学起化妆来,只不过手生得不行,一个不留神就成了车祸现场,所以就叫来许意,要借他的脸来练手。许意哪敢说不,只能端坐在无人的教室里,举着脸任由她发挥。教室门口传来声响,许意下意识地转过头来,看到几个拿着书想来学习的同学,尴尬却礼貌地说声Hi,然而来人搞不懂这两人在玩什么恐怖游戏,直接吓得转头就走。蓝萍在后面笑得直不起腰,端着镜子,拍拍许意让他先回过头来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许意这才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抢过来镜子直接抓狂。

   “蓝萍萍,我打死你。”

   蓝萍赶紧起身在教室里逃窜,边跑还边嘲笑,可还是让许意抓到,被他挠得痒得不行,笑到快失去呼吸,这才开始求饶,帮许意给涂掉脸上的妆容,边卸妆还笑个不停。

   南方的天气热情了许久之后,终于迎来了凉爽的秋风,也吹来了西伯利亚的寒冷。这半年里,许意如约带着蓝萍看过了紫荆花,在风吹花落之间渐渐相互交付彼此的过往。许意以为他已经很了解蓝萍了,可再听一遍她的过去时,才发现以前的自己遗漏了太多。记得最清楚的,反而是自己和她说过的话,直到现在才学会认真地倾听,听她说小时候在爸妈上班时候,一个人和玩偶说话的孤独;听她说高中时候遇到的最好的闺蜜,一起去吃过的美味和去玩过的好地方。许意静静地看着她说话,重新学着去慢慢了解她的全部,再一次学着去爱这个女孩。

   到了新年元旦那一天,许意拉上了蓝萍去爬上了能俯瞰这座城市的山。气喘吁吁地爬到山顶,一眼就被眼前的景象钉在了原地。青葱的玉带山脉将这座城市环抱,一条翠绿的河流从中穿引,白云飘飘而来,添上几分仙气。

   “好美啊,要是我高考再努力点,就来不了这个地方了。”蓝萍倚着山顶亭子的栏杆说。

   许意也走过来,这样的景色早已看过许多遍了,如今再临,翻涌的只有回忆与感慨。

   “萍萍,你知道吗?学校也好,这座城市也罢,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只有你是我在这里的唯一惦念。”

   蓝萍想质问许意怎么这么油嘴滑舌来着,却转头看到他的眼睛软得快要融化,如大雪崩山般要把人吞掉。

   看得出了神,蓝萍心一颤,吻了上去。许意把她紧紧抱进怀里,独自跳动着多年的心终于听到了另一个心脏的声音。

   此时暖阳当头,漫散的白云将天空涂成不同色度的蓝;人间的城市匍匐在地上,往天空生长。在天与地之间的山顶之上,拥抱着的两人生下了相爱的故事,用相拥的幸福,冲淡了尘世的孤独。

   坊间广为流传的一句话道:“智者不入爱河,寡王一路硕博。”仿佛年轻人都看破了红尘,聪明地不肯走进那座困住自己的城。而对于仍然孑然而立的人来说,每当身边的人尴尬地提起恋爱问题时,这句话就像一张万能的护身符,一祭出来就能万法不侵;又仿佛一个吃不到肉的人立地宣布要辟谷修仙,马上从不可得的困境中超脱出来。可许意却觉得只有回到城里,他才为王,而不是一个座四处漂泊的孤岛。

   如今的许意再一次走进了那座城,坐拥一城的繁华,也将承受一城的孤苦。

   后来的他以为自己终于学会了如何去爱,聪明地避免了每一次争吵的可能,也像得到剧透般,了解蓝萍的许多脾气,让蓝萍越来越相信他的鬼话,以为许意就是她所谓的百分百男孩。

   爱情从简而言不过是彼此之间相互的爱与被爱,但难就难在爱与被爱之间的交换。你投我以李,我报之与琼琚,让爱情冲昏头脑时候觉得特别浪漫。而当经济思维最终捕获头脑时,越想越觉得亏了,于是盘算起在这样的交易中如何才能赚回来,越来越觉得所有付出的爱,一定要交换回来等量甚至更多的被爱。殊不知爱这种东西难以衡量,你自我感动地以为割出了心头肉,可在别人看来只不过是一块臭猪油。

   世间的痴男怨女总是不可避免地出现在同一个舞台,这才上演了人间的爱恨情仇。而人世间里的美好爱情似乎也总是要在饱含着各种道不明的遗憾中悲壮地死去,才值得人们携上花儿来前来祭奠。

   在知道许意恋爱的石锤消息之后,对于许意从高中就开始念叨过的姑娘,青铃和林紫早就想一睹芳容,于是趁着五一假期,两人相约来到了许意的学校。许意去到高铁站把接她们接到订好的酒店里,然后再携上蓝萍和她们一块吃个晚饭。

   饭桌上,在等菜的间隙,青铃和林紫不断夸着蓝萍,还向她抖落出了许意不为人知的糗事,惹得蓝萍阵阵发笑,可还是和她们俩不是很熟,仍然拘谨着不知所措,看着许意和她们谈笑风生地回忆起从前,却插不上什么话。许意感觉到了蓝萍的尴尬,后来一直握着她的手,跟林紫和青铃说起他们的现在,让她们气的直骂撒狗粮。

   第一道菜上来了,是加辣的酸菜鱼,蓝萍的最爱。

   同样喜欢吃鱼的青铃尝了一口后,直呼辣的过瘾,又连着灌下几口水,后来再没有对这道菜下过筷子,基本都是蓝萍和许意吃完的,不禁奇怪什么时候许意喜欢吃鱼了,而且变得这么能吃辣。

   晚饭过后,几人约好明天再一块去古镇玩,许意想要送青铃和林紫回酒店的,却被她们笑着催促赶紧跟他的宝贝回去。

   送蓝萍回宿舍的路上,蓝萍笑着说,“你跟她们关系好好喔,有种青梅竹马的感觉。”

   许意早有准备,笑道,“萍萍,你吃醋啦?”然后转过身,捧起她的脸说。

   “蓝萍萍,我很理解你,要是我看到你跟别的男生这么好,我也会吃醋。因为这个世界里只有一个你,你是我不愿意与任何人分享的宝藏。除了你之外,我的人生还有很多别的东西,但你要相信,在我心里的城堡,最大的房间里住的是你,满城的鲜花和满屋子的阳光也只是给你而已。”

   听到许意的这番话,蓝萍也不好再说什么,仿佛刚张开的嘴立马被塞进一块糖,甜得让人闭上了嘴,最后只笑着说知道啦。

   看着她的可爱模样,许意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仿佛是要印上自己的章,而亲完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嘴唇后却感觉不对。

   “蓝萍你化妆了啊,亲得我一嘴的粉。”

   “你诬陷我,哪有这么夸张。”说着,就要追着许意打一顿。

   月色朦胧,黑夜笼罩下安静的学校街道一下子成了他们相爱相杀的案发现场。

    

   关于黄姚古镇的由来,有很多种说法,许意最喜欢的一种是,有人说姓黄的或许是一位男性,姓姚的是一个女人。他们二人从中原逃难而来,见到这里的山水瑰丽,便定居了下来,从此与山水相依和鸣,共同生下一个村庄。村子在一代代中扩大,对后来走入这里的人也一概不拒,最终长成了现在的样子。

   一入古镇,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颗几百年的遮天榕树,豆豉飘香,不管走在哪一条老巷子里都能闻到,姚江从中间流过,给古镇添上一笔翠绿。印象中宁和雅静的古镇却在五一节假里爆满了人,本来就不宽的小巷里,游人你推我挤,举着手机到处自拍。

   踏上古镇的青石砖之后,许意就紧紧牵着蓝萍的手,至于青铃和林紫,只能偶尔分出几道目光给她们。可就算如此,她们还是在人潮涌涌中走散了。许意拿出手机一看,青铃在三人的群里说,我跟林紫去逛逛,你们好好玩。

   许意这才明白她们的用意,望向茫茫人海出神。

   “要去找她们吗?”蓝萍问。

   “不用了,我们过二人世界去。”说着,拉着蓝萍,与她走过小桥流水,也带她去尝特色小吃,在每一个她喜欢的地方给她拍照。本想在这里住一晚,在昏黄的街灯里走一走古镇的石板街,可青铃和林紫第二天就得回去。

   当太阳西斜时,青铃和林紫才和许意汇合,脸上也显露出了疲态。在离开之前,许意提议最后坐船游览一下姚江。

   观光船上,一次载上了十位游客。随着船夫把马达一拉,小船在轰鸣声中往姚江上游驶去,给宁静的古色古香之景混入了现代的吵闹声,十分违和,却不影响游客的观景。沿江的明清老建筑片片相连,遮天的榕树与姚江共翠绿之色。同一艘船上,许意微笑看着到处张望的蓝萍,小脑袋摆个不停。然后甩开许意紧握着她的手,拿出手机想把这些美给留住。许意转过头来看向坐在对面的青铃和林紫,发现她们也在笑着看着自己,彼此相视一笑却无言,中间隔着的不知道是空气还是什么其他东西。

   在高铁站送别她们的,是许意和蓝萍一起。许意和她们客套地告别,各自都没有说过多的话,过多的举动,只能从彼此的眼神中去理解对方的心意与情谊。许意读到的是隔阂,而她们看到的是失去。

   此番一别,此生见面的次数又少一次。他们终将要走上不同的人生路口,最后汇入生活的大海里,各自浮沉。

    

   四季轮转,南方的天气又开始热辣了起来,往肚子里固灌多少瓶冰水,塞多少只冰淇淋都扑灭不了不断袭来的热浪。

   “热死了,像要把人拧干。”蓝萍坐在树下纳凉,话刚说完就立马再吸一口冰凉奶茶续命。

   “我想到了一个好去处,可以去避暑。”坐在旁边的许意平静地抹掉额头的汗,经历过很多个夏天的他早已司空见惯。

   “在哪儿啊?”

   “不告诉你,等放暑假我们就去。”

   蓝萍没有再说话,一年的相处下来,她太习惯了让许意牵着走,也太习惯了许意无微不至的爱。而她也开始学着用自己的方式去爱许意,买来配对的情侣戒指给他。也会心疼许意兼职的辛苦,劝他别做了,平常两个人的花销也不会都让许意出,但许意却说还是缺钱,没有钱会特别无力,于是只好由着他,在他兼职的地方带上好吃的等他;还有在他生日时候,买下价格昂贵的一杯子送给他。偶尔也会感觉有一步步被引入圈套的奇怪,可来不及多想,心里就被与他在一起的甜蜜给塞得满满的。

   暑假悄然而至,看着手里的车票,蓝萍终于知道许意要带她去哪儿。

   一下了高铁,清爽的空气瞬间包裹着全身,立马让人忘记自己正在身处的季节。蓝萍乖乖地跟着许意走出站口,搭上车,然后入住大理古城。随后任由许意拉着她的手去逛街,不看导航,许意总能带她找到地道的好吃的,烤乳扇,饵块还有凉拌米线,熟门熟路的样子让蓝萍又忍不住问他是不是和谁来过这里,许意只一笑,说道,只要攻略做得好,美景和好吃的都跑不了。

   吃饱后,蓝萍的手上还被许意塞上买来的奶茶一杯大理,以为终于可以好好地逛一逛古城的街头了,又让许意拉着走进了一家扎染店。再出来时,蓝萍换上了扎染的裙子,而许意也穿上了扎染的短袖。

   大理的天空逐渐暗下,两人登上了五华楼,举着一杯大理依偎在围栏边上。日暮西沉,太阳拉过苍山作被子准备睡觉,逸散出来的金光乱抹在仿佛伸手就能抓到的云彩上,揉成了如梦如幻的颜色。夜幕给人间盖上黑色的被子,却让繁华的灯光给戳破,大理古城像个睡不着的孩子,开始吵闹起来。

   古城里,小酒馆在夜色中唱响自己的歌曲,吸引着往来的游客寻声走进。蓝萍也让许意拉着走进了其中的一家酒馆,没有灯,进来的游客都挤在小小的空间里听着歌手温情歌唱。这一对小年轻的出现顿时让上了些年纪的游客投来羡慕的眼光,又忍不住在脑海里上演他们最终分崩离析的场面,仿佛青葱时期的恋爱只能以悲剧收场。

   中途歌手的音响出了点问题,干脆直接拔掉音响,弹着吉他与众人合唱。《后来》、《一生所爱》、《突然好想你》...一首首唱的都是青春里的遗憾,众人嘶声唱出的情感飘散空气中,引发越来越多人的共鸣。还在热恋中的蓝萍跟着音乐摇摆着,却感觉许意握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紧,看向她神情在黑暗中模糊不清,却让她嗅到淡淡的悲伤。虽然无法理解,但蓝萍还是忍不住斜抱一下许意,仿佛在说,我在。

   好多首歌唱罢,内心积压的情感也就霍霍完了,一大帮听众短暂的青春重现散了场,余留的最后一点儿温存也让晚上的冷风给吹散,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深夜回到客栈里,蓝萍这才意识到了男女共处一室的尴尬,况且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许意看出蓝萍的心思,却只两手一摆说。

   “旅游旺季,只剩单间了。”

   看着许意无辜的模样,蓝萍也不全信,而玩一天也实在累了,就先去洗澡。等换许意洗完出来,蓝萍已经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她感觉到有人轻轻地躺在了床上,钻进被子里,直到听到关灯的声音,紧闭的眼睛在感受到黑暗之后,这才敢眯起来,想看许意在干嘛,没想到却迎面撞上了他凑上来的脸。

   “萍萍你睡了吗?”

   以为被识破的蓝萍憋着笑说,“睡着了。”

   刚说完这句话,蓝萍突然一下子被许意搂在了怀里,心脏猛然跳个不停,脑子瞬间变得空白。而许意开始疯狂吻她,双手到处乱摸,两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缠绵在一起。蓝萍让他亲得呼吸不上气来,下意识地推开。被推走的许意大口喘着气,停下接下来的动作,却还是紧抱着蓝萍。紧贴着许意胸膛的蓝萍听到了他砰砰的心跳声,也感受到了他下半身的火热,更加脸红得不知怎么办才好。两人紧贴的身体逐渐升温,过了好一会蓝萍才听到许意说话。

   “蓝萍萍,说不想对你做点什么是假的,但我更害怕,怕以后和你结婚的不是我,怕他因此对你不好。”

   蓝萍无措地听他说着,茫然中忽然感觉到了一滴雨坠落在了脸上,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最后只好回了一句,“不会的”。

   “蓝萍,好想和你一直在一起,余生都是你。”

   蓝萍不知道许意说的余生会是怎样,但还是笑着回答说:

   “好呀,我的许意意。”

   关于那个漫长的余生。她的双眼不知该如何憧憬,可他的双手却越抱越紧。

   “许意,你抱得太紧了,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继续阅读:第五章 苍山洱海与财米油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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