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啦。”楚天尧原本喜悦的神情蓦地一僵,他笑了笑,蹲在床边,用手去探聂芷萱的额头,见她的烧退了,才松了一口气。
“芷萱,怎么样?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你知道吗,你昏迷了三天三夜,高烧不退……”
一旁的妇人连忙开口道:“姑娘,公子他守了你好几天呢,为了给你抓药,天天往那悬崖峭壁去采药,身上可刮了许多伤呢。”
一名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连忙说道:“是啊,哥哥和漂亮姐姐可真是夫妻恩爱。”
聂芷萱去看她,只见她穿着灰色粗布麻衣,扎着两根麻花辫,整个人显得俏皮无比。
聂芷萱听她们在一旁的喧闹,心里如乱麻般理不清思绪,三天,她昏迷了三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醒过来,不见楚影轩和秦逸风,只看见楚天尧和陌生的农户人家?
聂芷萱倚在木板床、上,扭过头看向那三十多岁的妇人道:“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妇人连忙说道:“姑娘,我男人姓何,我们这是楚国边境的村庄,常年隐居在山中,本来是将村口唯一的出口封住,只是隔半年出去采买下生活用品,三天前,我与女儿玲儿出去上集市,结果便发现你与公子昏迷在河岸边,便将你们救了回来。”
正在此时,楚天尧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里面摆着一碗黑乌乌的药汁和一碗米饭,还有几碟小菜。
何大娘见状连忙说道:“不打扰你们小两口说话了,玲儿,我们走吧。”
玲儿笑弯了眉眼,朝聂芷萱挤了挤眉,便拉着何大娘走了出去。
叽叽喳喳的玲儿走了以后,屋子里瞬间陷入一片沉默中,楚天尧率先打破沉默,他将托盘放在桌上,说道:“快来吃饭吧,吃完饭就该喝药了。”
聂芷萱没有回答,只是看向他,问道:“为什么要说我们是夫妻?”
楚天尧垂下了眼,良久,才说道:“你别误会,只是这村里轻易不接纳外人,何大娘收留我们已经是破例,更何况,我们容貌并不像兄妹,所以我无奈只能谎称我们是夫妻。”
聂芷萱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你怎么会与我一同落水?我不是站不稳才掉下铁索桥,那你……”
“那时你掉落铁索桥后,两军大乱,我便抄了近路从另一边的江水下水搜寻你的身影,找了两个时辰,才终于找到了你,我背着你走了一天,结果体力不支便昏倒在河岸边,被何大娘她们所救。”
聂芷萱眼眶有些红、润、不禁哽咽道:“楚天尧,谢谢你。”
“我只是跟着心去走而已……”楚天尧深深望了聂芷萱一眼,才垂下眼,道:“那你先把药喝了,我去给你拿何大娘她们自己做的酿果子冲一冲苦味。”
就在楚天尧即将走出房门时,聂芷萱突然开口喊住了他:“天尧,这些天你有没有想办法给楚影轩他们送信?”
楚天尧笑容一僵,转瞬即逝,他连忙恢复神情,道:“我试过了,可这里人烟稀少,信虽然送出去了可却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收到,还是等你腿上的伤好些了再说吧。”
夏日的酷热终于广布大地,时近黄昏,聂芷萱站在窗前,看着村子里每户人家屋檐上都升起了一股股白烟,犬吠响彻在田林间,鸡站在树上啼叫。
耳边传来“咯吱”的声音,聂芷萱回过头,便看见楚天尧端着一碗黑乌乌的药汁走了进来,见药碗放在桌上,对她说道:“芷萱,这是最后一副药了,喝完你的身体就大好了。”
聂芷萱闻言走上前,将药汁一饮而尽,连忙将手中的酿果子放入口中,酸酸甜甜的味道总算冲淡了草药的苦味。
聂芷萱抬起眼,看向楚天尧,见他面色温和,神情淡然,不禁蹙了蹙眉道:“天尧,现在都第七天了,你真的有送信给楚影轩吗,为什么他们还没有来?”
楚天尧一惊,连忙垂下头,有些吞吞吐吐道:“我……我也不知道。”说罢,他的眼神有些飘忽。
“你没有送信对吗?你根本没有告诉楚影轩我们在这对吗?”
楚天尧抬起头,便看见聂芷萱看着他的眼中迸发出愤怒的火光。
楚天尧没有说话,他垂下了头,不去看聂芷萱。
他的沉默已经彰显了一切,聂芷萱目光灼灼,看着楚天尧,不禁升高音调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良久,楚天尧突然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我只是不想放你走……芷萱,还记得吗,当初我载你出宫,遇到一个山谷,你说渴望这样的山水桃源生活,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现在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这样的地方,我不舍得让你走……”
聂芷萱闻言叹了一口气道:“天尧,物事人非,我们不属于这里,楚影轩还在外面焦急的四处寻找着我,我不能让他担心……”
楚天尧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深情悠悠:“芷萱,不要回去好吗,那个皇宫有什么好的,自从你进了宫,成了后妃,就再没有笑得开怀过,我时常想起那个在桃林里迷路的你,只要想起你受过的苦,我的心就疼痛异常,为何那个皇宫伤你那么多次,你却不顾遍体鳞伤还要回去!”
聂芷萱怔怔地看着他,叹了一口气:“可是……那里有楚影轩啊。”
楚天尧走出房门,看了一眼已经暗沉下来的天空,耳边不停环绕着聂芷萱的话:“就算那皇宫多么危险可怕,可那里有楚影轩。就算这里多么美好自在,可却没有楚影轩!”
楚天尧的心蓦地一痛,看着聂芷萱边说边流下眼泪,他甚至不能帮她擦去泪水。
暮色四合,将楚天尧的背影拉得修长,他眼中溢满了伤心和痛苦!
时间又过去了五天,聂芷萱坐在河岸边,怔怔地看着远处的青山,隔着一道峰峦,就是大峡谷下的安江,不知道楚影轩,是否在那里焦急地寻觅她的身影?再次与她分离,楚影轩恐怕快要崩溃了吧?
清澈的河水有安江的补给,一直哗哗的流淌向远方,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玲儿清脆的嗓音:“姐姐!”
聂芷萱回过头,就看见玲儿脸上沾满了一片片的尘土,俨然像一只小花猫般对着她甜甜笑道:“姐姐,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聂芷萱垂下头,便看见她用衣摆装满了硕大的果子,红彤彤的诱人无比。
聂芷萱看了她一脸小花猫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笑道:“快擦擦脸,弄得这么脏,当心大娘骂啊。”
玲儿吐了吐舌头,不放在心上。
正在此时,玲儿突然惊呼一声:“哥哥!”她笑着跑向楚天尧,聂芷萱连忙转过身去看向她走来的楚天尧。
楚天尧摸了摸她的头,目光看向聂芷萱。
“芷萱,走吧。”聂芷萱心里一突,不禁有些出神。“去哪?”
楚天尧牵着她的手走向竹排:“去你心心念念的人那。”
“真的……”聂芷萱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他的意思是,她可以见到楚影轩了吗?蓦地,聂芷萱心里有些不舍,在这小山村十多天,她都对这里有些迷恋了。
站在一旁的玲儿闻言,用手捧着的果子蓦地滚落一地,她咬着唇,眼中泪意朦胧。
“哥哥你们要去哪?”
楚天尧回头一笑:“我们要回家了。”
玲儿有些不解:“回家?那你们还回来吗?”
楚天尧看了聂芷萱一眼,嘴角扯过落寞的笑:“不了……”
年纪尚小的玲儿根本无法理解离别的含义,只是对聂芷萱他们要离开的事实感到慌张,她哭道:“不要!不要走,我去找我娘……让她留住你们,不要走!”聂芷萱微微张开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玲儿的声音就消失在眼前。
耳边,是楚天尧的叹气声:“罢了,免得她看到我们走更不舍,让她去吧。”
楚天尧拉着聂芷萱坐到竹排上,撑起长篙,竹排便随水飘向远方。
聂芷萱坐在竹排上,看着越来越小的山村,心里不禁难过极了。
楚天尧回答道:“趁皇上的人还没到,咱们先离开这里。”
“为什么?”
“这里与世隔绝,若是因为我们而被人发现打扰,那就是这个山村破例收留我们的罪过……”楚天尧看了一眼越来越远的小山村:“那样这里的宁静安详就会不复存在。”
聂芷萱心里苦涩异常,这个美丽的小山村,如桃花源般美好自在,这里会永远留存在她的记忆里,永远也不会抹去。聂芷萱想起了单纯可爱的玲儿,不禁觉得不舍,那小丫头,恐怕会为他们的离去难过好几天吧?
可是……楚影轩在等她,即使是上穷黄泉下碧落,她也要与他共患难,一辈子也不分开!
连峰盈盈在天幕间,砯崖转石,千回百转间,聂芷萱他们终于出了这个山谷,眼前如柳暗花明般豁然开朗。
聂芷萱看了一眼专注于划桨的楚天尧,只见他面色憔悴,神情有些毅然的苦涩。
“楚天尧……”聂芷萱喊了他一声,声音有些哽咽。
楚天尧回头看向她,眼中柔情盎然,目光悠悠。忽然,他笑得无奈:“他来了……”他叹了一口气,耳边瞬间传来了数道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