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史上最惨魔尊
查无此尘2022-05-25 14:3811,208

  被废掉全身武功的时候,花祈还没有回过神来。她五分钟前啃的黄瓜的味道还留在口腔里,现在已经被涌上来的血腥味全部覆盖掉了。耳朵里全是嗡嗡的声音,让她完全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身体被一个大胖子轻松地拎起来,然后他的另一只手握住了自己的腿,一用力——她的双腿断了。

  太痛了,灵魂都好像飞了起来,俯视着眼前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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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是沂雩峰,一个偏僻山头的峰顶,有着几处矮矮的房子,实在不是什么大门大派。

  她和师父在峰顶住了十年,每一栋小屋都是两人亲手建起,屋檐下还挂着她十岁的时候做的兔子灯。院里的水井两人挖了五天,土灶台上面吊着还没风干的腊肉,地窖里镇着昨天刚背上山来的大白菜。

  虽然不那么漂亮,但已经是个家的样子了。

  半柱香之前,她还坐在自己的小屋的廊下啃着黄瓜哼着歌,画着图准备再动手挖一个鱼塘。

  突然,一群人冲了上来,要她把师父交出来,说他什么“纠缠盟主之女”、“偷盗圣武盟秘宝”、“虐杀侠义之辈”等等,列举了种种罪状,她听得发懵,心想:他们说的真是那个所有智商都用来忽悠我洗碗的师父?没找错人?

  她兀自发呆,为首的中年人却觉得那眼神十分“桀骜不驯”,一个手势示意,就有人冲上来与她缠斗,她自小练功偷懒,没几下就被压制在地。

  再然后……再然后就是现在,她像个抹布一样被扔在地上,隐约看见师父不知从哪里出现,跪在她身前将她抱在怀里,留下一句模糊的话。

  “阿越,别想着报仇,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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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醒来时已经身处火海。

  花祈被烟呛了几口,咳了几口,又吐了血,脑子才清醒了过来。身体上的剧痛让她一时间难以适应,往下身看了一眼,大腿往下是一片血肉模糊。

  师父的尸体就横陈在不远处,手中握着剑,眼睛还望着她的方向。

  她用手撑着自己爬过去,给师父闭上了眼睛。

  趁着火势还没有蔓延过来,花祈咬牙爬到厨房,打开了后院的窗子,露出了一处索道。

  这本是师父贪玩装的,此时却成了救命的稻草。

  花祈用绳索固定自己的身体,用力将自己荡向山峰对面的密林,在呼啸的风声中,她回过头去。

  燃烧起来的家园在她的视野中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风刮过伤口,疼得她呲牙咧嘴,她伸手一抹,抹到一手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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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道的另一头被拴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上,花祈没有防备,身体重重地撞上了树干,然后掉在了地上。

  花祈觉得自己今天都痛得有些麻了,力气也快要用尽了,摸索着靠在树上休息,撕了自己的衣服,给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

  空气里飘来一股恶臭的味道,花祈嗅了嗅,觉得臭味似乎就在身边,低头一看,竟是一头狼的尸体。

  她吓了一跳,立刻往周围看去,狼群不在。这头狼也像是死去了多时,身体开始腐烂,生出了些小飞虫在尸身上盘桓。

  花祈叹了口气,捡了根树棍,开始就地挖坑。

  “你我也算有缘分了,可见我今天注定了,是要给谁送葬的,你就入土为安吧,如果黄泉路上碰见我师父了,记得帮我咬他一口,就算给我报恩了。”

  花祈挖了个坑,又摘了些花朵放进了坑里,铺了浅浅的一层。正要把狼身推下去,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一个少年,身上套着个不知什么野兽的皮毛,目露凶光,一头将她撞到旁边,蹲坐在那头狼的尸体前,成一个守卫的姿态,冲着她呲牙咧嘴,发出凶狠的呼气声。

  花祈眼冒金星地坐起来,今日这一连串的变故,就是她脾气再好,反射弧再长,也要冒出火气来了。

  她捡起周围的树叶草片朝他丢过去,骂骂咧咧:“就你力气大是吧!疼死我了混蛋!我就是想让它有个坟墓不至于变成孤魂野鬼!我还给它铺了花呢!我师父都没有这个花,他被大火烧了个干净!他那么爱干净好打扮,我就让他躺在火海里了,他现在在黄泉路上指不定怎么念叨我呢……混蛋师父……混蛋……都是混蛋……他们都是混蛋,他们杀了师父,烧了我们的家,我的家……”

  扔着扔着,忍不住哭了起来,被疼痛压制住的恐惧、气氛和孤独都一下子回到了她的身上,泪水止不住地涌出来,掉在伤口上,形成新的痛。

  那少年被她的大哭吓到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坑里的花,又抬头看这个哭花了脸的人,慢慢地靠近她,仔细地闻了又闻,然后居然伸出舌头,舔了一口她的眼泪。

  花祈的哭声止住了,她傻了。这人什么情况?

  少年歪着头看她,脸上的表情像在困惑,却不知是在困惑什么?

  “你……你干什么?”

  少年张嘴,却只发出野兽一般“呜呜”的声音。

  花祈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那狼的尸体,一个想法在她心中成型。

  “难道说,你是被狼养大的吗?它……是你的父亲,或者母亲?”

  少年似乎明白她在说那头狼,跳回狼的尸体旁边去,用自己的额头去贴它冰冷的尸体。

  “看来你不会说话。”

  花祈努力地爬了过来,指了指那只狼,然后自己做出了一副受伤倒下的样子:“死了,它,死了。”

  然后她直起身子,抱了少年一下,又放开他,摇了摇头,解释道:“它不会再陪着你,不会了。”

  她指了指自己挖的那个坑,做了个埋起来的动作,又躺下,作出安详睡着的样子。

  “让它好好睡吧,好吗?”

  少年看着她,又看看它的尸体。就在花祈觉得他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打算再解释一遍的时候,少年抬起了手,把那只狼的尸体推进了坑里,然后抬起头,望向她的眼睛里含着泪。

  那一瞬间,花祈突然又很想哭,她抬起手想擦一擦眼泪,少年却突然模仿着她刚才的动作,伸手抱住了她。

  她感觉肩膀上湿了一片,伤口又开始痛了。但心里却不知为何感到一丝踏实,至少,他们现在都不是孤身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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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把狼埋葬好后,又在它的坟上装饰了一些小花。花祈选了一块大石头,沾着自己的血,在上面写了一个“狼”字,摆在坟包的中间。

  见少年好奇地看着那个石头,她又指着石块道:“这是名字,为了让我们记住它。名字。”

  然后她指了指自己:“花……”说到一半,又想起这名字不过是师父为了行走江湖方便给她取的假名,又改口道:“许越,我。我叫许越。”

  少年张了张口,努力地“啊”了半天后,竟然成功发出了一个音节:“……越。”

  花祈点点头,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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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将许越带回了自己的山洞。山洞离狼的坟墓不远,洞里东西不多,只有一些碎树枝、一堆脏的看不出材料花纹的衣服、几块瓦罐碎片,还有一些动物骸骨。

  少年将许越往那堆衣服上拱,示意她可以躺在那里,看来那就是他平时的床铺。

  许越实在是累极,几乎是躺倒的瞬间就晕了过去,少年用额头贴了贴她的手臂,意识到她正在发烧,转身奔出了山洞。

  许越烧得迷迷糊糊,梦见了许多事,师父将年幼的她捡回来后,她也曾生过一场病,烧得迷迷糊糊时,听见师父在她耳边说:“好孩子,一定要活下来,活下来,去创造你想要的生活。”

  醒来时只见师父用帕子浸了凉水给她擦脸,笑着问她想不想吃包子。

  许越流着眼泪醒来,只见那少年蹲在自己的身边,嘴巴里嚼啊嚼地,冲着自己吐出一口草药,然后伸出手将草药在伤口上拍平。

  ……伤感的心思瞬间没了。

  许越吃痛地“嘶”了一声,支起身子坐了起来,她的脸上、手臂上、腿上,所有的伤口上都铺满了草药。

  “你嚼了多久啊……”许越有点震惊,少年歪歪头,没有听懂,但是露出了一个笑容,道:“啊……啊……越。”

  “没错,阿越,喊我阿越就行。”许越用手指了指自己,重复道:“阿越。”然后又用手指了指少年:“小狼。我叫你小狼?好不好?”

  少年愣了下,学着她的样子,指着自己,模仿到:“啊……啊……昂。”

  许越忍不住笑了下:“对,没关系,慢慢来,小狼。”

  小狼很高兴的样子,转身又将自己今天猎到的食物丢给许越,一只被咬断了脖子的兔子,还有一只鸡。

  许越看着还没拔毛的鸡,有些无从下口。

  小狼不明白她的疑惑,率先开始用嘴撕咬那只兔子,似乎想教许越如何用嘴吃饭。

  许越无奈,现在的她确实没什么力气再好好料理食材,当下也捧起了那只鸡,大口咀嚼着生肉。心中只剩下一个信念: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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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越睡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看见小狼蜷缩着睡在自己旁边,床下还堆着野兔和果子,心里充斥着奇异的安心感。

  她终于恢复了些力气,能够捋顺自己的思绪了。

  虽然不知道师父在外面做了什么事情,但他引来的那些人,许越大约是知道的,从他们的穿戴来看,是如今在江湖上风头正盛的四派三帮,为首的应该是当今的武林盟主,秦风仇。惹上他们,几乎可说是与全江湖为敌。

  可师父做了什么呢?许越知道他有时会下山去玩耍访友,消失个把月,从不带麻烦事回来,问他去了哪里,也只说是游山玩水找乐子,还会拿出些小玩意儿给她作为礼物。如今想来,师父或许是有事瞒着自己的。

  但许越很确定。师父这个潇洒到有些缺心眼的人,是不会纠缠小姑娘的,更不会做偷窃虐杀这样卑鄙无耻的事情。

  她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将来她会试着去搞清楚。伤好之后,她还想回沂雩峰一趟,给师傅下葬,收拾一下残骸,考虑接下来要去哪里生活,做出什么行动。

  而眼下她最要忙碌的是:治疗伤口,好好吃饭。

  想定了,心里便松快了些许,洞外阳光明媚,看来天气很好。

  见小狼打着哈欠醒来,她指了指外面,道:“我想出去。”

  小狼看了眼外面,又转头看了看她的腿,露出犹豫的神色。许越笑笑安抚道:“我没事的,我想出去。”

  手指坚持地指向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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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趴在小狼背上翻山越岭时,许越后悔了——颠,太颠了,颠得她五脏六腑要跟着她的腿一起断了。

  小狼在熟悉的小坟包前把许越放下,自己一转身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许越面色苍白地扒拉着树呕了半天,只呕出点胆汁来,胃里空空如也。

  许越缓了缓神,抬眼望去,透过树影,能看见远处的山峰上黑漆漆的峰顶。

  恐怕是烧得什么都不剩了吧。

  许越垂下眼眸,找了根木棍,又挑选了块单面光洁的石头,用石头在木棍的一头削出圆锥形来。削得差不多了,便在另一头栓上一条布料,双手各执一边,互相拉拽着,开始钻木取火。

  许越没什么力气,手也有些抖,钻了半天,半点火星也没看见。

  小狼叼着一只肥硕的山鸡回来,丢在许越身边,蹲坐在她的旁边,对她的行为十分好奇。

  “原来你是打猎去了……要试试吗?”许越将布条的两端交到他的手里,又给他示范了一下:“要像这样来回拽……要快!”

  小狼飞速地拉扯了两下,木棍下面的木块上飞快冒出了火星。

  小狼被吓了一跳,扔掉了手里的布条,躲到了许越的身后,对着火星发出恐吓的低吼声。

  “别怕、别怕。”许越安抚着小狼,小心地喂给火星一些树叶树枝,终于成功燃起了一堆小小的篝火。

  许越拉起小狼的手,微微靠近篝火,小狼感受到一丝暖意,似乎不太怕了。

  “你看,很暖和。”

  见小狼的手伸得越来越近,许越又连忙把他拉回来,神情严肃地摇了摇头。

  “不行,不能碰。”再给他展示了一下安全的距离,“可以接近,但不能碰触。”

  见小狼似懂非懂地点头,许越安心了些,捡起那只山鸡,也不讲究了,当下捡起树枝穿过鸡屁股,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烤熟的山鸡散发出阵阵香气,小狼看着火焰的眼睛像是在发光,喉咙里也发出了咽口水的声音。

  应该是第一次吃烤熟的食物。

  许越看着火候,待山鸡差不多都烤熟了,将上面的黑色碳痕抹掉,直接递给小狼,故意没有提醒他,看着他嗷呜一口咬下去,然后被烫得满地打滚。

  许越拿过山鸡,吹了半天,从上面拽下来一根鸡腿,递给捂着嘴可怜巴巴的小狼:“可以吃了。”

  小狼小心地接过来,先用舌头舔了舔,然后才啊呜啊呜地啃起了鸡腿。

  “小狼你要记住,烤熟的东西好吃,但是烫。”许越学着他的样子吐了吐舌头。“烫。要吹一吹才能吃。”

  话还没说完,小狼已囫囵地吃完了鸡腿,眼睛发亮地盯着她。

  “……给。”许越又扯下一只翅膀给他,这次见他接过来之后自己吹了半天才送进嘴里,许越放心了。

  等到小狼捧着烤鸡吃了个满脸油花,抬起头来,发现许越正唆着鸡腿骨头,才意识到自己把肉都吃完了,懊恼地把鸡架子丢在地上,转身又去狩猎了。

  小狼像是要补偿许越一样,来来回回地,一共带了三只鸡两只兔子回来,许越实在吃不下了,把没吃完的也都烤好,拿树叶包起来揣在身上,又做了个喝水的姿势,让小狼将自己带去了河边。

  这山上有一处瀑布,离两人栖身的山洞不远,许越喝饱了水,躺在河边的石头上晒了会儿太阳,终于有了些劫后余生的幸福感。

  这一天的出行让许越意识到了一个重要的事情:小狼的能力很强。

  他的弹跳力惊人,速度很快,力气也大。即使与那些所谓的武林高手相比也毫不逊色,甚至可能更胜一筹。最关键的是,他的学习天赋很高,理解和掌握新事物的速度很快。

  许越心中有了盘算。

  小狼帮她找的药草她也认识,最多只能治疗一些轻度的皮外伤,她的断腿非朱雀门的疗伤圣药七星断续膏不能治,而且再不用药,最多五日,这双腿就真的永远废了。

  她现在毫无内力毫无武功,就是废人一个,想拿到此药,只能依靠小狼的力量。

  许越见石缝中生长着龙须草,许越将草拽过来随手编起了蚱蜢,手上不停,思绪也不停。

  小狼已经很信任她,要哄他去帮自己抢药大概不难,问题是怎么控制他的行为,让两人能全身而退。最好还能教会他一些简单的交流沟通、让他学会像人一样直立行走……

  许越正想着,小狼跳上岩石,趴在许越身边,用头蹭了蹭许越的手。

  ……好像只小狗。

  许越心里涌起愧疚的感情。小狼对她如此不设防,她却要带他去做凶险至极的事情。

  可想起师父,想起被烧毁的家园和自己的腿,她又清楚的知道,自己必须要做,而且必须一击即中。

  许越摸了摸小狼的头,心想,若是此事能成功,以后我必让你吃饱穿暖,开开心心过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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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三天,许越积极参与到了小狼的狩猎中,主要是抱着他的脖子挂在他的背上,用“前、后、左、右、上、下”给他指路,在他发现目标的时候在他耳边杀气腾腾地道:“杀!”偶尔有意地放过猎物,抱住他的手臂道:“停。”

  这几个字听得多了,小狼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有时发现了目标也学会了按兵不动,微微转过头问:“阿越,杀?”

  乖得要命。

  许越对他好的方式也很简单,给他做吃的。许越做了鱼叉,在河边叉了几条鱼,用石片刮鳞剖肚,在里面塞了些调味的野果,烤熟了给小狼吃,小狼立刻表示,他明天还要吃这个。许越本人对吃食没什么讲究,当然以小狼的要求为先,两人吃了三天的鱼,直吃得她都觉得自己身上有鱼腥味儿了,小狼还不满足。

  晚上下起了雨,许越觉得腿抽疼了起来,疼得脸色煞白满头虚汗,小狼不知所措,又准备去嚼药草,许越拉住他,指着药草摇了摇头。

  “没用。”

  她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幅画,几个小人围在一起,中间有一个小罐子。她点了点那个小罐子:“药。我需要这个。”

  “药……”小狼重复道。

  许越又指了指山洞外。

  这几天里,这个动作已经有了另外的一层意思,那就是,狩猎。

  小狼看向山洞外,又转过头看向她。

  “杀?”

  许越点了点头。

  太痛了,痛得她想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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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山洞的时间里,许越用龙须草编了件蓑衣,本是想着以后小狼就可以在雨天外出狩猎,却不想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许越用布条将自己紧紧捆在小狼的身上,又用蓑衣盖住了两人的大半身体,抱住小狼的脖子,抱紧自己最后的希望。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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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雀门是四派之一,与苍龙、白虎和玄武是兄弟门派,四派的据点遍布各大城镇。沂雩峰脚下的多罗城中,就有他们下设的分堂和帮会。

  小狼带着许越夜奔下山,没多久就到了城门口。此时已是夜半,城门已关。许越四处看去,也没能找到入城的方法,正心焦的时候,只见小狼爬上了门口的旗杆,拽着旗子荡上了城墙。

  守城官兵的脸被小狼的膝盖撞了个正着,一人直接晕了过去,一人被小狼捏住了下巴,吓得晕了,小狼正要撕咬他的喉咙,许越赶紧叫停:“停!小狼,不杀。他们都是普通的人,不行。”

  小狼疑惑地放下了手中的人,但还是点点头:“阿越。”

  大约可以翻译为“都听阿越的”。

  小狼和许越在城墙上趴了一会儿,许越在分辨朱雀门分堂的位置,许越则是在观察这个他从未来过的地方,城邦。

  夜里辨认方位变得十分困难,许越想了想,摇醒了那晕过去的守卫,捂着他的嘴,在他惊恐的眼神中友好地笑了笑。

  “劳驾,指下朱雀门分堂在哪儿?”

  小狼跳过了十几家的房顶屋瓦,“哐”一下砸在了朱雀门分堂的院里。

  许越转过头看了一眼,影壁上画着神兽朱雀的样子,看来是这里没错。

  “什么人?”

  一队守夜的门下弟子立刻向他们攻来,不需许越发令,小狼大吼了一声:“杀!”一头撞晕了俩弟子,再一挥臂,锤飞一片。

  分堂主薛林刚刚醒来,衣服都没穿齐整,持一柄玄铁剑匆匆赶来。

  “大胆!你可知自己闯的是什么地方!”

  小狼丝毫不怕,上前一步,口中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薛林后退了一步,握紧了手中重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我手中神兵可是由千年玄铁铸成的绝世好剑——”

  小狼速度极快地一头撞向了他的肚子,他砸向了墙壁,剑落到了许越手里。

  许越将剑对准他的咽喉,压低了声音:“我只要七星断续膏。”

  薛林见势不好,颤颤巍巍地从袖中掏出一个白玉小瓶,抛给许越。许越接过药瓶打开闻了闻,随即将药瓶砸回他身上,二话不说提剑洞穿了他的手臂。

  “是以为我分不清三星雪愈霜与七星断续膏的区别?未免太小瞧人了。”

  薛林惨叫了几声,手下弟子们立刻做出攻击态势,小狼捡起他身上的瓶子,随手向其中一人丢去,那人立剑而挡,瓶子却是穿过空隙砸在了他的左锁骨上,登时瓶碎肉烂,血流如注。

  薛林急忙挥挥手示意众人不要轻举妄动,这次从怀里小心地拿出一个黑色陶瓷瓶,在手中握紧又松,内心挣扎了半晌,才丢给了许越。

  许越打开瓶口闻了闻,这次是真货。可瓶中不过才4、5颗,不够支持她所需的疗程。

  “不够。”许越言简意赅。

  “你、你、你可知这药何其珍贵!炼上一炉就需要黄金百两,一炉不过三五颗……”

  “不。够。”许越又将剑尖往他喉头送了送。

  “此、此处实在没有了。”他的眼睛转了转,“若是其他三门处,或许……”

  虽然许越本也有此打算,却没想到朱雀门的人竟会主动东引祸水。要么,是想借兄弟门的力量除掉自己,要么,就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如世人所以为的那么友爱和睦。

  不管怎样,这提案正中许越下怀。

  “地图,指路。”

  薛林立刻叫弟子呈上地图,标注了其余三门的具体位置。许越将地图和药瓶塞入怀中,又顺手拽下了他腰间的荷包,这才拍拍小狼的肩膀示意他可以走了。

  小狼跳上院中水缸,再借力跳上屋顶,三两下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见两人终于离去,弟子们连忙蜂拥而上为薛林止血。

  薛林忍痛抬头望去,正值中秋之际,月圆如盘,一道黑色人影蹿上夜空,恰好在圆月中间停留一瞬,留下一声孤狼般的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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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越带着小狼夜闯了四门据点,只在玄武门处遭遇了一番苦战,小狼杀红了眼,场面一度难以预测。好在许越发现突破口时,小狼还是听了她的指示,没有恋战,可算有惊无险,逃出生天。

  天已经蒙蒙亮,城门将开,两人也已筋疲力尽,往山上走太消耗体力,也容易留下踪迹,许越思量再三,决定躲在城中。

  许越先让小狼从屋顶奔向城楼,留下无数痕迹,又领着小狼下到街道上,从小巷一路去了城南的白山寺,翻墙入了寺内,随意找了间空厢房,躺了进去。

  小狼累极了,刚把许越放下,就身子一歪,倒在旁边的床铺上睡着了。许越十分心疼,努力将他往床上拉了拉,又拽起被子给他盖上。

  脱下蓑衣,许越数了数抢来的丹药,不到20颗,勉强算是够用。令人比较惊喜的是她抢来的荷包,本以为里面最多不过几十文,没想到里面还有几块碎银,足够她买些必须的物资回去了。

  许越捻起一粒药丸直接吞了,抱着剑坐在小狼身旁,掐着自己的脸不让自己睡着。奈何困意上涌,眼皮打架,还是陷入了半梦半醒之间。

  屋外传来两人对话的声音,小狼机敏,马上惊醒,将许越护在身后,许越的下巴磕在剑柄上,痛得清醒了过来。

  门被打开了。

  一个身着长衫戴着围巾的男子进来,看见床上的两人,愣了一下。

  门外是庙内的年轻僧人:“米施主,可是有什么不对?”

  男子立刻回身把住了门框:“没什么,只是长途跋涉,一时有些头晕。”

  那僧人阿弥陀佛了一句,道:“就请施主在此地歇息片刻,容我去做些准备。”

  “有劳师父了。”

  僧人的脚步声远了,男子才关上房门,将目光放在许越和小狼身上,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了一番。

  “兄台不用那么紧张。同是江湖客,谁没有点需要帮助的时候呢。我不会对你们做什么的,两位尽可以安心休息。”

  男子做了个抱拳的动作,便退到一边的椅子上闭目养神,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

  许越揉了揉小狼的头,让他放松一点,示意他枕着自己的腿再睡一会儿,但小狼睡不着了,他跳下床,跳到窗边,透过窗户缝看着外面的院子:几个僧人正在打扫庭园,脚步轻轻;堂内几位师父在做功课,木鱼声声;寺庙各处的香炉里都燃着檀香,白烟丝丝。

  山下的世界与山上好不一样。

  一个僧人走向这个房间,他不禁低了低头,躲藏起来。

  敲门声响起,男子开门与僧人对话。

  “都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男子点了点头,跟着他走了。

  屋内重归平静。

  许越看到男子刚才所坐的位置上留下一个小葫芦瓶,便伸手去拿。是一瓶药油,治跌打损伤的。

  原来真是个好人。

  许越将药油收进怀中,向小狼招了招手。

  是时候准备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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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林淼跟着师父入了内堂,一位双鬓花白的老僧正坐在桌前等他,面前是一盏长明灯。

  老僧提笔蘸墨,道:“阿弥陀佛,施主,请告知尊师名讳。”

  米林淼对着师父拜了一拜,道:“他……他叫许成,言午许,梦断成空的成。”

  米林淼看着面前的长明灯,苦笑了一声。

  “最终,还是梦断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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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越弃了蓑衣,让小狼背着她从原路返回城里。许越很小心,指的路都是街巷小道,生怕遇上找他们的四派弟子。一直到市集,许越才发现她是谨慎过头了,城中根本没有多少四派弟子,估计都被她布置的痕迹引去山里了。

  此时才刚刚开市,许多店铺都刚打开店门营业,客人也不多。

  许越领着小狼一头扎进了一家成衣店。柜台后的老板娘见是一个成年男子四肢着地背着个女子进来,吓了一跳,惊疑不定。

  许越让小狼将自己放下,坐在椅子上开口道:“老板娘,抱歉,我弟弟与我自小身患残疾,行走坐卧皆异于常人,又在山上滑了一跤,弄成这副鬼样子,希望没有吓到您。”

  见老板娘没回话,许越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再编些细节,什么被父母抛弃、和弟弟相依为命、在山林中以打猎为生,增加一下故事的可信度。

  下一秒老板娘掏出丝绢手帕揩了揩泪:“天可怜见的,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孩子,只能相依为命在山里讨生活,这是什么世道。”

  ……行吧,跟她打算编得也差不多。

  许越也不再绕着弯子说话:“我们需要一个单间,两桶热水,四套男装,四套里衣和洁面的工具。还得请老板娘,帮帮忙。”许越从荷包里摸出所有的铜钱,全都塞进了老板娘手里。

  “一点小忙而已,用不上这么多。”老板娘是个实在人,数了数那几十枚铜钱,又还了十文给许越,冲着后面喊道:“翠花,小白!带这两位客人去我的房间!”又小声问道:“你毕竟是姑娘家,要么我还是给你们安排两个房间。”

  “多谢老板娘的好意。”许越婉拒道:“但我弟弟素有躁症,若有生人碰触便会大喊大闹,实在不敢让他离我半步。”

  “哎呀,你们姐弟俩,真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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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越没想到,一向乖巧温顺的小狼在面对一盆热水的时候,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声,拽着自己身上的野兽皮毛不松手,抱着许越哀嚎的样子让许越仿佛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盆岩浆。

  “小狼,乖,你得好好洗个澡,你看,热水很舒服的,不会伤害你的。”许愿坐在椅子上,一手揽着坐在自己身上死活不下来的小狼,将另一只手放进水中,不断搅弄着热水,示意小狼看。

  要是可以,她是真想好好洗个澡,可惜腿还伤着,一个月内都碰不得水。

  见小狼不愿意进去洗澡,许越只能拿出最后的办法,板起脸来指着热水道:“去。”

  不管小狼是怒吼还是撒娇,她是怎么都不肯心软了。

  小狼见许越转过脸不理自己,终究还是屈服了,委屈巴巴地“嗷呜”了几声后,心一横,一个猛子扎进了热水里,水花溅了许越一头一脸。小狼从浴桶里冒出头来,狠狠地甩了两下,这下许越身上全湿透了。

  小狼倒是适应了热水,发现不仅不危险,泡着还十分的舒服,开始玩起浮在水面的花瓣。

  许越简单擦了擦身上脸上的水,拿起一边的皂角水,淋在小狼的头发上,开始给他揉搓头发,小狼很是喜欢,双手扒在桶边,仰着头享受着许越的动作。

  许越连着洗了两次才将小狼头发里的灰都洗掉,剪掉了过长和打结的部分,用梳子顺开,束成四方髻。

  接着又给他刮了面,去掉那些乱七八糟的胡茬,露出一张英挺的少年的脸。

  许越捧着少年的脸,突然想起师父说过的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话来,顿时觉得有些脸上发热。连忙放开他,转而去拿毛巾,教小狼如何擦拭自己的身体。

  小狼学着她的动作,擦了胸膛和手臂,站起来准备跳出浴桶,许越赶紧转过头去,眼神死死盯着屏风上的花纹。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年轻男人的身体。

  但小狼浑然不知她的心思,用手扒拉着放在一边的野兽皮毛,试图再把它们裹到自己身上去。

  “不行!”许越把皮毛都收到自己身后,“你得穿这个。”许越把一套男装丢给他。

  小狼用手推了推那套衣服,一脸嫌弃,冲着许越“呜呜”了两声。许越摇头。小狼再呜呜,许越再摇头。

  依然,是以小狼的失败和妥协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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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着小狼在和衣服搏斗,许越拉过屏风,遮在两个木桶之间,开始拾掇自己。

  细细地洗了头发,避开伤口擦拭了身体,又换了一次药,感觉身体终于重新舒展开来。许越坐到椅子上,试图动一动自己的双脚,可惜那断掉的筋骨只是抽痛了一会儿,便没有别的反应。

  是她太心急了,吃着七星断续膏再好好将养个把月,一定会好的。

  许越安抚着自己,束上了头发,换好了男装。

  推开屏风时,小狼正笑眯眯地站在原地等着她。没错,用双脚站着。

  许越正惊讶,只见小狼迈开双腿,晃晃悠悠地向她走来,如同一个刚开始学走路的婴孩。

  还没走到许越身前就左脚绊右脚,整个人往前一扑,趴到了许越的身上。

  小狼动了动腿,从许越身上抬起脸来,快乐地道:“阿越!”

  是一脸求夸的表情呢。

  他现在可变得太好看了,融化人心的能力也跟着成倍地增长。许越有些禁不住,嘴角一弯,跟着笑了,伸出手摸摸小狼的头:“做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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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狼的衣服穿得有些不对,老板娘让小白重新给他整理了一下裤子和腰带。小狼盯着小白看了半天才允许他靠近,呲牙咧嘴地警告他小心动作,小白胆战心惊地给他系好了裤腰带,心想这人的动作怎么那么像隔壁家的看门狗。

  告别了老板娘,许越带着小狼先进行了一番购物。

  她盘算了一下,两人能带的物什不多,得捡紧要的买。砍刀菜刀锤子等一套工具是必须的,还可以买一口小锅,两床被子,一些调味料。

  如此买了一圈下去,荷包里只剩下最后一小块碎银,许越大手一挥,决定带着小狼下馆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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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到了酒楼,见店小二目光好奇,懒得解释,许越装模作样地把那块碎银往桌上一拍,道:“怎么,没见识过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赤夜双狼?快!把你们家最好的菜给我上上来!”

  店小二被许越唬住了,收下银子就跑后厨去了。

  等菜的间隙小狼一直在看人来人往的大街,像是在观察他们走路的样子、他们坐下的姿势。他本来是蹲在木板凳上的,见周围的人都是用屁股坐着,便试着学他们的姿势,在板凳上晃悠了几次,险些跌下去。

  许越则被酒楼请来的说书先生的故事所吸引,津津有味地听了起来。说的是武林盟主之女秦雅枝是如何因美貌而引起两位少侠决战雪夜的。

  小二端来四菜一汤,附赠二两牛肉。

  小狼的注意力立刻回到了餐桌上,抓起糖醋排骨就往嘴里送,吃得满嘴流油,双眼放光。

  许越本想教他用一用筷子,看他吃得开心,又想起这一夜的辛苦,笑了笑,放下了这个心思。正打算也祭一祭自己的五脏庙,突然就听到那说书人提起了师父的名字。

  “说到这里,自然不得不提那沂雩峰峰主花一剑,江湖名号:镜花水月!这花一剑行踪飘忽、心思诡秘,常年在江湖上行走,奸淫抢掠,那是无恶不作!偏偏,这个魔头就看上了这位江湖第一美人,秦雅枝!痴恋不得后怒杀秦雅枝的未婚夫婿郑义!江湖震怒,五湖悲愤!四派三帮攻上沂雩峰,决意围而杀之!没料想,那花一剑已经丧失了人性,竟放火烧峰,试图与武林正道玉石俱焚!幸而盟主秦风仇早有防备,才令众人全身而退,老天有眼,只有花一剑与其唯一的徒弟花祈葬身火海之中!”

  许越一边安慰自己这些说书人惯常喜欢胡编乱造,夸夸其谈,为了博人眼球罢了,不值得生气,一边捏紧了筷子。

  那说书人拍了一下惊堂木,话锋再度一转。

  “若说那秦雅枝是天女下凡,人间绝色,那我接下来要说的这个人便彻彻底底是她的反面!此人一出生便克死父母,六月降雪,目能视魂魄,口能吐业火。火焰伤不了她分毫,还能使她变得更强,堪称恶鬼还魂,魔尊降世!就在昨夜,此女浴火重生,化身双头恶犬,夜袭了四个门派的驻守弟子,造成死伤无数后消失于无形,只留下一个字:杀!”

  听到这里,许越觉出些不对劲来,剧情有点熟悉……

  “她就是那镜花水月花一剑唯一的弟子,花祈!”

  谁,啥?

  “四派三帮从此陷入魔尊讨债的阴影,江湖中则再添一笔传说。旧帐新仇,死亦不休!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惊堂木一敲,小狼嘴里的肉掉了下来。

  许越傻了。

  她?魔尊?魔尊???

  

继续阅读:第二章:何以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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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只想买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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