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得吓人,连兔子都不愿往上蹦跶,野物却多得像赶集——野鸭子成群,野鸡满地跑,獐子更是天天在灌木丛里晃悠。
顺溜低头数了数今天的战利品:六只野鸭,一只肥鸡,一头半大獐子。
没见着野猪。最近这怀仪山,野猪早被杀绝了。
鬼子被新来的指挥官叶林掀了个底朝天,连猪圈都抄了三回,别说野猪,连山里的鸟都吓得不敢叫唤。
顺溜打的猎,皮子最漂亮——每一只,脑门上都只有一个洞,弹孔小得像针眼,连根毛都没伤着。一枪,致命。
山底下突然“咔嗒咔嗒”响成一片。
顺溜眼皮一抬,往下看。
人,密密麻麻的人,全是穿黄皮的鬼子。
他连犹豫都没犹豫,嗖地蹿上一棵老松树,背靠着粗枝,屏住气,摸了摸腰间的子弹袋。
打多了,他早就习惯——猎枪三八大盖的子弹,比苞米粒还稠。
枪是顺溜从死鬼子身上扒的,射程远,穿透强,一打一个透心凉。
他数了数:五十发。
山下那帮穿黄衣的,大概一百出头。
他心里盘算:一枪两个,正好。
三八大盖的弹仓只能装五发。他手速飞快,咔咔填满,顺手把猎物往树杈上一挂。
深吸一口气,枪口一扬。
“砰!”
第一个鬼子眉心开花,直接栽倒。
“砰!”
第二个,领头的狗屁队长,后脑勺喷出红雾,脸朝下扑在泥里。
底下炸了锅。
“八嘎!谁开的枪?!”
顺溜听不懂,但他听得出那声音里的慌。乱了,彻底乱了。
他没停,三枪连发。
五个鬼子,当场报销。
他心里头念了句:“值了。”
可鬼子不是木头桩子。一声号令,立马散开,三人一组,抱团冲锋,像毒蚂蚁搬家。
顺溜眉头一皱——不好打。
他咬牙把猎物往草堆里一塞,脚一蹬,挪到另一处高点——一块悬在半空的大青石,底下正好是鬼子的必经之路。
他蹲下来,盯着那三个人的小队。
还剩四十五发子弹。
“再干掉十个,就能回家炖肉。”
“砰!”
第一枪,偏了,擦着鬼子耳朵飞过去,溅了点土。
“砰!”
第二枪,子弹穿透两个,一个胸透,一个颈穿,两人跪在地上,手抓喉咙,喘气像破风箱。
“八嘎!有狙击手!出来!给我滚出来!”
鬼子扯着嗓子喊,四处乱瞄,枪口乱扫,可就是找不着人。
顺溜不动,只换位置。
一枪,再一枪。
三八大盖,枪枪见血。可他心里有杆秤:没打中两个,就不算成功。
子弹穿透力强,但杀伤不够——有些鬼子中弹了还能爬,还能吼。
顺溜就得补枪。
一枪不够,那就两枪。
鬼子已经爬到半山腰,汗味儿都快飘上来了。
顺溜盯着,一眨不眨。
远处,又一阵密集的脚步声,踩得地面都在抖。
顺溜抬眼一望——又是百十号鬼子,黑压压往上涌。
他心头一沉:不是主力,是增援。
原以为是个小队,没想到是整连。
山虽高,没路,爬得慢,但架不住人多。
他算了算,自己活不过一刻钟。
但他还能拖。
从裤兜里摸出五发子弹,塞进弹仓。
没废话,开枪。
“砰!”
子弹钻进三个鬼子的后脑,像穿糖葫芦,仨人头碰头,一齐倒地。
半山腰上,一个戴眼镜的鬼子军官眼睛一亮,狂喜:“长官!这山上藏了八路的小分队!跟我们打了大半个钟头!”
他身旁的军官冷笑一声,声音比刀子还冷:
“打半天?地上一个弹壳都没看见。”
“情报说,怀仪县的八路,全死光了。”
“山上?没八路。”
“只有一个。”
军官顿了顿,盯着山巅,眼神像在看死人:
“一个种地的。”
鬼子小队长差点笑出声:“一个人?一个人能堵住我们半个中队?你当他是神仙?”
“不信?”军官摘下望远镜,扔给他,“自己看。”
小队长接过,一看——山崖边,一个穿破袄的瘦汉,正举着枪,换弹。
他手没抖,眼没眨。
“……是村民。”
军官低声说:“把他毙了,回营。”
小队长点头,猛地拔出军刀,大吼:“全体!冲锋!干掉他!”
顺溜看见底下人潮像疯狗一样往山上扑,明白了——他们知道他一个人。
他伸手,摸了摸褡裢。
里头藏着一样东西——上个月赶集,他拿半头野猪,跟老李家换的。
一小包香烟,还是日本货。
他叼在嘴里,没点火。
就那么咬着,像咬着命。姐姐疼他,知道他爱玩这玩意儿,也没骂他愣头青。
这下可真是一点不剩了:
好刀,得砍最硬的骨头。
顺溜从兜里摸出一颗手雷,朝半山腰那块歪脖子大石头扔过去。
“轰——!”
石头被炸得裂开,碎渣四溅,底下鬼子全抬头瞅:啥情况?
顺溜瞅准时机,飞起一脚踹在石头底角。
整块巨石滚了起来,像头发疯的野牛,冲着底下那群傻愣愣的鬼子就砸了下去。
几个鬼子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喊,直接被压成了一滩肉泥。
石头还没停,顺溜又甩出一颗雷。
不是为了炸人,是为了断路。
“轰隆!”炸得满山树杈子断成渣,横七竖八挡在鬼子面前,跟摆了道铁蒺藜墙。
他连着又扔三颗,炸得山道泥浆翻滚、火光冲天。
半山腰的小队长脸都青了,扯着嗓子吼:“他娘的!这他妈是人干的?!”
“帝国的勇士们,活捉他!我要亲手剁了他!”
话音刚落,他猛地举起指挥刀,往天一挥——
枪响了。
一粒子弹,精准穿进他左眼,从后脑勺炸出来。
鬼子集体僵住,像被掐了脖子的鸭子。
顺溜不废话,又是三发点射。
鬼子这才看清:山顶上就一个人!
带队的鬼子军官吓得手抖:“就他一个?!把咱们一整个中队按在地上摩擦?!”
“炮呢?!九二式呢?!给我轰!轰平这座山!”
营里的鬼子吓得不敢上山,赶紧把一门老掉牙的步兵炮拖上来。
炮口一抬,山头都要被掀飞。
顺溜低头数了数子弹——还剩五发。
他咧嘴一笑,把外套翻过来,披上那张狼皮,趴下身子,不动了。
反正退路断了,不如等他们自己送上门。
就在这时——
山下突然传来一片喧闹。
“顺溜!你姐派我们来接你了!”
探子连滚带爬冲过来:“长官!八路!全是八路!从山脚一直排到沟口!人头攒动,数不清啊!”
鬼子军官一把抢过望远镜,镜片一抬,腿软了。
山下黑压压一片,人挨人,枪顶枪,根本不像伏击——像来收尸的。
还没等他下令,几个小兵已经转身往山下狂奔。
“混账!谁敢跑!”他抬枪就崩了最前面那个。
“老子今天就毙了逃兵!”
“都给我上!那小子害得咱们困在这儿,先宰了他泄愤!”
这话一出,一群鬼子疯了似的,连炮火都不怕了,举着枪往上冲。
山下,周卫国看着滚下来的一具具尸体,瞪眼问叶林:
“我的天……谁能把鬼子堵在这儿这么久?”
叶林一笑:“你要救的人,就在山上。”
顺溜这种百年一遇的狙击手,搁哪儿都是稀罕物。
关键是,这小子比电视里演的还邪乎。
周卫国激动得脸发红:“首长!这人你可别放手!特战队要定了!”
叶林拍拍他肩:“先别急,先把这群渣滓收拾干净。”
周卫国一声令下,特战队像出笼的狼,冲上山去。
五六冲边跑边打,子弹跟长了眼睛似的,专打鬼子脑袋。
叶林点头:“不错,比上次强多了。”
周卫国嘿嘿笑:“全靠首长天天给我们安排实战,枪法不长才怪。”
“可你瞅瞅那顺溜,一个猎户,带了几个弹匣?”
“可地上倒的鬼子,全是同一位置——眼窝子。”
叶林没回话,眼睛死死盯着半山腰。
顺溜听到动静,探头看了一眼——
鬼子正被特战队逼得满山乱窜,跟没头苍蝇似的。
他抬手两枪,精准爆了炮组两个鬼子的脑袋。
再一看——鬼子彻底怂了。
连反抗的胆子都没有,只知道乱跑。
顺溜在人群中扫视,忽然锁住目标:
刚才那举刀的小队长,正猫在灌木丛里,想偷偷溜下山!
顺溜立马端枪——
咔。
没子弹了。
他一摸弹袋,空的。
“长官!那鬼子要跑了!”他扯着嗓子吼。
山下传音快,叶林连头都没回,抬手就是一枪。
砰。
鬼子队长脑浆迸裂,仰面栽倒。
半山腰,战斗也收了尾。
特战队列队,鬼子尸体堆得像柴垛。
这场营救,干净利落,全胜收官。周卫国急得直跺脚,冲叶林喊:“首长!快点儿吧,别磨蹭了!”
叶林翻了个白眼:“卫国,人家愿不愿意,是人家的自由,你催我顶啥用?”
嘴上这么说着,他心里早有谱——顺溜,铁定跑不了。
可这时候,周卫国反倒支支吾吾起来,脸都红了,像被老师点名的娃:“这小子,手那么准,不让他打鬼子……太浪费了吧?”
两人还没爬上坡,顺溜倒背着一担野猪野兔,从山那边晃悠悠下来了。一见俩人穿着军装,立马反应过来——这两位,就是那天救自己的人。
他几步走过来,敬了个歪歪扭扭的礼:“首长好!谢谢你们啊!”
周卫国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死死盯着顺溜:“兄弟,你姐……托我们来看你。”
顺溜点点头,又道了两声谢,转身就要走。
“哎?走啥?”周卫国急得直搓手,忍不住在叶林旁边猛咳起来。
叶林早就在等这一出,上前两步,笑眯眯地问:“顺溜,能把你的枪借我瞅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