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了一会儿，于凌云注意到，这座房子的大门右侧，堆着一大堆砖头。砖堆上方，有一扇窗户。不管三七二十一，于凌云轻手轻脚爬上了砖堆，蹲在那里，窗户离他的头部只有二十厘米左右。窗户不大，但开着，从里面出来的声音，基本能听清。
“松山，这是我家里剩下不多的钱了。”王金古说道，“我每次付钱，都是很爽快的，你也要踏踏实实给我办事啊。”
听了这一句，于凌云才确定，屋内的那个人确实是王松山。
王松山说道：“金古，你我乡里乡亲的，都是几十年的老兄弟了，你还信不过我吗？虽然说以前村里很多人不把我当回事，可是人各有所长啊，我种地上山不行，祖传的这点技术活儿，十里八乡的，可没人能胜过我。”
“好吧，我相信你说的这些。”王金古说，“但是，从我第一次找你起，到现在都一个多月了，你向我保证的成功招魂，一直都没有实现啊！”
王松山解释道：“金古啊，我想，在这件事的有些方面，你可能理解上出了点小问题。当初，我可是明明白白地对你说，我能做到的是招魂，不是还魂。你说说看，自从找了我以后，你儿子有没有托梦给你？”
“我倒是有两天夜里梦到过我儿子。”王金古说，“可是，我完完全全看不清他的脸，更听不清他说些什么。这可不是什么托梦啊，什么信息都没带给我呢！要说这就是你招魂的功效，这也太勉强了吧！更何况，就算不请你招魂，我夜里做梦，也会梦到我儿子啊！”
于凌云想，虽然王金古在他老婆面前非常坚定，但其实心里也是对王松山招魂的效果产生了怀疑的。毕竟，现在的社会，很少有人纯粹是傻子。
“金古啊，你不要这么激动嘛！来来来，先喝口水，”王松山接着解释道，“我可没说这就是我招魂的结果。但是，你也不能否认，你儿子到你的梦里来，完全跟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啊！我可是做了不少次法，花费了很大的精力的。这种事，这有坚持，才能感动灵魂，感动鬼神。要是一次就能成功的话，那么，那些鬼神也太好说话了，世上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王金古好久没说话，不知道觉得王松山的话在理，还是觉得他的话不值一驳。
王松山接上去说：“金古老弟，我可以向你保证，在冬至之前，我一定要做成功，至少一次，把你儿子的魂灵召回家，或者完完整整的托梦给你或者你老婆。我们是同一个村的，隔得这么近，我还能骗你不成？就算我想骗你，你也不会上当啊，对不对？”
“但愿如此。”王金古说，“其实，我是很相信的。只是我老婆，一个妇道人家嘛，总是有些怀疑，特别是要拿出大把的钱。”
王松山一副很不高兴的语气，“什么啊？金古，你老婆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我王松山现在在白虹山一带，好歹也是小有名气的，要是仅仅为了钱的话，我完全可以走出大山，到镇上、到城里为人家做法事赚大钱。那些人可大方了，随便一出手，就是几千上万的，要不了半年，我就可以盖洋房了。我之所以留在五方村，主要就是为了造福乡里着想。谁知道，有些人还不领情，还要来攻击我呢！”
“没有，没有，”王金古连忙否认道，“我不是说了，我老婆那样一个妇道人家，既没有见过世面，也不知道你的实力，说些话，都是不着边际的。钱的事，我不会小气的，只要你用心为我们家办事，该拿的钱我一定会拿，绝不拖欠，就算去亲戚家借钱，也会及时把钱给你的。”
王松山说道：“金古啊，你我多年相识，你应该理解我的。我不是哪种见钱眼开的人，不会光光为了钱而做事情。不知道我的人，都说我做的是无本生意，可是你想想看，我做这个，哪里不需要成本的？其实，成本还不小呢！每次，我只能赚几个小钱，当做误工费而已。以后啊，谁要是讲我光光为了钱，我说什么也不给他办事了，收了的钱，原封不动退回给他！我倒要看看。谁还会对我乱说一通。”
“好了，好了，你别往心里去。”王金古说道，“我现在想知道的是，如果你成功地把我儿子的魂灵招回家了，会发生什么事情？”
听到王金古的发问，于凌云心里也非常好奇，想听听王松山到底怎么回答。
王松山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在想词还是在卖关子，然后慢慢说道：“金古啊，说真的呢，这其实是天机不可泄露，做我们这一行的，嘴巴一定要紧。可是，你我是同村人，像兄弟一样这么多年了，我还有什么不能对你讲？招魂成功后，晚上的时候，你儿子就会像生前一样回到家里，会回答你的问题，和你说些话。具体说些什么，要看你们以前喜欢讲些什么。不过你要记住，回家的是你儿子的魂灵，不是真的人，所以你不能碰他，也不能靠得太近，否则的话，就可能导致招魂失败。半夜，有时候也会是天亮前，你儿子的魂灵就会消散，然后就安心去投胎了。最主要的是，招魂成功了，死者能安心投胎，生者心愿已了。”
听到这里，王金古的声音有点儿哽咽，“松山啊，只要我儿子的魂灵能回家一趟，我看他一眼就心满意足了。”
王松山接着说道：“我丑话说在前头，招魂不一定每次都能成功的，这要看天时地利，以及生者和死者的八字之类。如果不能成功招魂，我就退而求其次，让你儿子的魂灵，进入你或者你老婆的梦里，托梦给你们。这样，你们也能完成一次阴阳对话。”
“这样也行，我也能接受。”王金古说，“不管哪一样，能成功都好。”
“金古，你要相信我，心诚则灵嘛。”王松山说道，“照道理说，已经一个多月，我做法都好些次了，招魂没有成功，托梦也没有成功，显然是有个关节上出问题了。现在，我们来好好回顾一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在窗外，于凌云听得满腹狐疑。在他看来，王松山是以榨取钱财为目的的，可是他这样说，显然还是一付有把握的样子。那么，今后，他还能用什么法子来应付王金古？难道，他真的会招魂，会托梦？
“好的，我们一起来想想。”王金古说，“说实话，这些天来，有空的时候我曾思来想去，想不出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我可都是严格按你的要求来做的啊！”
“严格按我的要求？”王松山表示怀疑，“你每天晚上，是不是把门窗都留了一道缝？”
“留了，绝对留了。”王金古说，“这我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检查一遍的，绝对不会在这个环节上出问题的。”
“嗯，这方面的问题排除了。”王松山继续问道，“那么，你有没有按我的要求，经常去把你儿子坟上的土松一松？如果土压得太紧了，魂灵就出不来了。”
王金古一口就回答道：“这个我经常去做的，绝对不会有错。就在今天早上，我一早还去把土松了松。有人看到我，我还故意装出给坟上加土的样子呢。这一点我做得很好，绝对不让外人知道。”
于凌云听了这话，才恍然大悟，原来早上看到王金古在先人坡他儿子坟前，做的是这件事。
王松山停顿了一会儿才说道，“既然你做的都很和我的要求，而我也进我的能力做了法事，可是，招魂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成功呢？”
“这个我真不知道。”王金古说。
“这个，照我看来，问题主要还是出在心里，你们夫妻俩中，有一个人心不诚。”王松山说，“你想想看，你们俩有一个人心不诚，不相信这件事，那么，你儿子的魂灵还能回去吗？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心诚是第一位的。我看，你回去之后，你要好好劝劝你老婆，一定要做到心诚。”
“好的，我一回去就跟她说。”王金古说。
“金古啊，老宋跟你说，要我什么时候过去？”王松山问。
王金古说：“他到没有跟我讲具体时间。你要是空的话，我看现在过去也行。”
“好的，等会儿我们两个一起去”王松山说，“等到把今晚的事忙完了，我就再做一次法事，替你的儿子招魂。”
王金古说：“那最好。我就盼着能尽快完成。”
“你放心，”王松山说，“要不是做一次法事要耗费很大的精力，我天天可以为你们做呢。还有，如果到时候你们家里用钱确实困难了，我可以在费用上退回给你们一点。乡里乡亲的，什么都好说啊。”
于凌云在窗外，听到了脚步声，心想这两人要出门去方大牛家了，便不敢大意，从砖堆上轻轻下来，躲到了一棵大树后面。果然，他听到了关门声。他从大树背后探出脑袋来看，果然看见王松山和王金古两个人一前一后，向着方大牛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