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银凤放下簸箕扫帚，向东厢房走去。
王秀梅翻看着手机，忽然站起来，叫道：“银凤，等等，等等！”
叶银凤站住了脚，有些疑惑地看着跑过来的王秀梅，“怎么了，有什么事？”
王秀梅把叶银凤拉倒堂屋的角落里，看了看厨房的方向，轻声说道：“银凤啊，你有没有看出来，我婆婆今天的状态有些不对？”
叶银凤愣了一下，说道：“好像还好呀，你觉得哪里不对了？”
王秀梅好像有点不好出口似的，顿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总感觉，今天，我婆婆她的伤心没有完全释放出来，基本上窝在心里，我担心这样子下去会出事。”
叶银凤想了想，点点头，“是的，我也觉得是这样。前几次出这样的事，那些人家的老太太，往往就哭昏过去了，可你婆婆看起来还是顶得住的样子。”
“对啊，就是这样才不对劲儿。”王秀梅说，“你都知道的，平日里，我婆婆对兴华和建林这两个孙子，比什么都宝贝，几乎就是她的一切。今天她这样的反应，明明就是硬生生把悲伤压在心里啊。”
叶银凤赞同王秀梅的话，“你说的没错。我也知道，你婆婆她是个要强的人，这村里找不出第二个来。听说当年玉龙和大牛的爸爸去世后，你婆婆她愣是凭着自己一个妇道人家，把两个儿子拉扯大，还成了家，真是不容易。”
“这最让人担心啊！”王秀梅说，“再要强的人，受的打击多了，总会受不了的。如果不发泄出来，很可能就会出事。我在想，如果我婆婆再出点什么的事的话，我们这家里可就差不多完了。”
叶银凤安慰道：“秀梅，你别急。刚才我跟你婆婆说，我娘家那个庙的事，她还挺有兴趣。看看那一天有机会，我们两个把她一起拉去那儿，也让她心情能够分散些，到寺庙里去得到些安慰。”
“银凤，你真是想得周到。”王秀梅说，“拿到时候我可真要麻烦你了。”
“这算什么呀，”叶银凤说，“能帮得上，我能不帮吗？反正，我有时候也要回娘家的，又不会特别费事的。”
“你这么说，我心里宽多了。”王秀梅说着，打开一瓶饮料，给自己和叶银凤分别倒了一杯，喝了一大口，“今天你也够累了，待会儿干完了活，就早些回家去吧。”
王秀梅几口就喝完了饮料，回厨房去了。叶银凤端着杯子慢慢喝着饮料，顺手把桌子上的一些杂物收拾整齐，然后，向着东厢房走去，去拿丝瓜络。
长毛洞前，王松山舞动的步子渐渐慢了下来。不知道是接近了尾声，还是他气力不支。
金世节忽然拉了拉方玉清的衣袖，指着王松山，“玉清，你看，他的脚在抖，好像是控制不住了！”
方玉清仔细看去，果然，王松山的腿脚抖动得异常厉害，根本控制不住，所以才慢了下来。他这是怎么了呢？是犯病了吗？
“金世节，我看，他很不对劲！”方玉清说，“千万可别在这时候，在这个地方出什么事情！”
金世节无奈地摇摇头，“王松山这个怪人，看来是完全失常了。走，我们去和方老金他们说说，也好做个防范。”
金世节拉着方玉清，从人堆里挤过去，一直到了方老金的身边。方老金正和金三林等人商量着分祭品的事情，由谁来分，是按人头分，还是按一家一户来分，每份分多少，他们还没有商量出一个结果来。
金世节不管那么多，直接就打断了方老金的讲话，“方老金，你仔细看看王松山，他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对于金世节的打断，方老金有些不高兴，不过还是转头去看，他身边的人也转头去看。
这会儿，与方才相比，王松山的舞步更加慢了，差不多就快停了下来。与此同时，注意看他的人更加明显地看出，王松山的身体在抖，不仅是腿脚，手臂、身躯都在发抖，抖得异常厉害。
看着看着，方老金的脸突然变色。方玉清注意到了这个变化，连忙问道：“方老金，你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方老金摇了摇头，声音非常干涩地说道：“你们难道没有觉得吗？王松山现在这个样子，很明显，就是冤鬼附身哪！”
方老金的话，将他周围的几个人十足吓了一大跳。“什么？冤鬼附身？还有这种事？”金三林一下子就冒出汗来。
“像，太像了！”方老金说道，“要么是冤鬼上了他的身，托他带话儿给我们全村人；要么就是王松山他做了亏心事，就跟那个一百多年前的老光棍一样，被冤鬼缠上了！”
方老金的话，简直让人毛骨悚然。金世节说道：“难道，是第二种情况？王松山他好多时候都是骗人家钱的，跟那个老光棍没有什么两样。更何况，王松山自己也是一个光棍汉呢！”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村民看出了王松山的不对劲，开始交头接耳。终于，王松山停了下来，回头望着长毛洞洞口，满脸的汗水往下淌。
“这是怎么一回事？”方老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松山，松山！”金世节大着胆子，高声叫着王松山的名字。
这么大声的喊叫，王松山还想根本没有听见。他转过身，拖着几步灵便的步子，缓缓向长毛洞洞口走去。
人群里发出声声惊呼，“他这是怎么了？”“搞什么鬼啊？”
“老宋，我早就看出来王松山这家伙不对劲了，”敲锣的村民对老宋说道，“刚才他就想溜走，现在你看看，他指不定会搞出什么事情来。今晚的祭拜，要是一早就不让他来，那该多好！”
老宋也非常惊惧，看着王松山的背影，斥责敲锣的村民，“到现在你还说什么废话，这有用吗？”
慢慢地，王松山离长毛洞洞口只有几米的距离了。众人看着他，一个个呆若木鸡，没有人上前。
“啊，老天啊，冤鬼啊，我错了，你们惩罚我吧！”王松山一下子瘫倒在地，嚎叫起来。在黑魆魆的山林中，他的嚎叫声传出老远，显得异常瘆人。
“我的天哪！”方老金低声惊呼道，“王松山看来是被冤鬼缠上了！”
“难道真是这样？”金世节也是一身的冷汗，“他是借冤鬼来骗取人家的钱财，现在冤鬼找到他来偿还了吗？”
方玉清则是惊讶过度，连话都说不出来。下午的时候，他和金世节等几人还找到王松山要找他算账，还怀疑他有召唤冤鬼作祟的嫌疑，现在，王松山似乎已经成了一个“受害者”。是他自己害了自己吗？方玉清分辨不清，只是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
王松山躺在地上，继续嚎叫道：“鬼啊，神啊，你们就放过我吧！我只是想搞点钱，别的什么想法也没有啊。再说，我已经受到惩罚了，现在每天夜里都睡不好觉，担惊受怕的，连日子都过不了啦！实在不行，我就把骗来的钱还给他们。你们就放过我吧！”
说到这里，王松山挣扎着跪下，朝着长毛洞洞口连连磕头。
这一下子，把长毛洞周围的全体村民着实吓得魂不附体：当年那个偷拿长命锁的老光棍在长毛洞外磕头求饶的一幕，一百多年后又重现了？
王松山不再说话了，只是一个劲儿地磕头，不知道磕了多少个。离他最近的几个村民借着火光可以看见，他的额头上已经血迹斑斑。
方玉清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拉着金世节的手臂，说道：“金世节，咱们得上前看看，不然，这样子下去，王松山他就要磕破脑袋死掉了。尽管他这人不怎么样，什么有些可恶，但毕竟是我们的同村人，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掉。”
金世节有些犹豫，不过在方玉清的拉动下，还是迈步上前。方玉清和金世节一迈开步子，其他几个村民也动了起来，十来个人从各个方向向王松山围过去。
王松山还在磕头，没有意识到一些村民已站到了他的身边。方玉清向金世节使了个眼色，一人一边，抓住了王松山的两只手臂。在两个壮汉的制止下，王松山终于不能磕头了。
“别管我，别管我，”王松山喊道，“让我磕头吧，让我磕头吧！我要让冤鬼原谅我，不然我就活不下去！”
“松山，你清醒清醒！”方玉清大喊道，“你不要那样死命地磕头啊，要闹出人命的。你看看地上的血，这可是要死的啊！”
在方玉清的大喊之下，王松山好像稍稍回过神来一些，他曲转手臂，在额头上一抹，满手都是血。他似乎大吃一惊，随即又嚎叫道：“我怕呀，我怕呀！夜里有冤鬼到我家里来，现在到长毛洞来，我都感觉他们都在掐我脖子啊，我都不能呼吸了啊！”
方老金走过来，大声问道：“王松山，你到底怎么回事？”
王松山看着方老金，好像不认识似的。
方老金大着胆子，问道：“王松山，你说呀，你到底怎么回事？你说的冤鬼，在哪里？”
一边问着，方老金一边不自觉地看看周边，好像周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