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开张自然得做事。
那时的县官与现代的有很大不同,那时的县官一人身兼多职,很大一块职责是兼任地方法官。
最出名的开封府知府包公就是以断案出名的。
原来以为,这一开门来报案的非挤破头不可,毕竟这么久,没有县官理事了。
哪知道,县衙大门大开,连续数日,一个人走进去的都没有,令三人好生郁闷。
三个人轮流不时你到门口转一圈,过了一会儿换一个人到门口又转一圈,门口那鸣冤的大鼓都落满了灰尘。
三人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些天里根本没有一丁点案子发生,毕竟这县衙管的范围太广,六千多平方公里,一个上海市哪!
唯一的解释就是民众们对新来的县太爷不认可,不信任,有事情都在私下解决,也不报官。
而这正是最可怕之处,这说明形势已经完全失控了。
县衙形成虚设,不是失控还是什么?
最后,三人也不转圈,直接排成一团坐在了那高高的门栏上,手托着腮,望着门外发呆。
齐知县在中间,两边一个主薄,一个师爷,三人倒颇像印度影片《三傻大闹宝莱坞》中的那三位男主角。
忽然一位大婶提着菜篮子走了过来,三人大喜,立即站起来迎上去。
齐远山走上几步,才想起自己是县太爷,这么做太失态了,赶紧住了脚。
重九越是满脸堆笑:“大婶,您是来报官的?”
那大婶被突然冲出来的两人吓了一跳,看到两人身上的官服后,立即大摇其手:“不,不,我是来买菜的。走错地了,走错地了。”
“唉!”两人同时叹口气,退了回去。
“师爷、主薄,你们两人倒是给本官想个法子?再想不出法子来,我就拿你们治罪!”这齐小知县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有办法,我立即出一告示,谁来报官,赏钱一百文,马上人来如潮水,”师爷首先出点子。
“去你的,”重九一屁股将他顶到一边,“你这招一出,来的都是骗钱的,是来打官司的吗?”
“那你说怎么办?”师爷不甘示弱的问。
“在家里守株待兔是不行了,不如出去走走,来个微服私访,想当年乾隆爷最喜欢这一招,说不定还能碰到个漂亮MM!”想到香港的漂亮MM,重九立即两眼放光,流了口水。
“乾隆爷是谁?”
“那个我爷爷!曾演过戏说乾隆,名震大江南北。”
三人换上便装,走出县衙,刚转过一条街便听到前面有人争吵,三人大喜立即冲上前去,只见面前站了一圈人,人们都围住了一个猪肉摊。
刚才那位提菜篮子的大婶正在大声争执:“少了,少了,就是少了……”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卖粮汉子穿件土色麻衣,大声叫:“没少,没少,你赖人,你赖人……”
齐远山分开人群走上前问:“什么事?”
大婶见好不容易有人出头,上前一把拉住:“这位大兄弟,你来评评这个理,我来这里买肉,他给我的肉不够秤,他还不承认,非说我诬赖他,让我倒赔他十文钱。”
那个汉子也是个伶俐人,急忙辩解:“别听他乱说,我明明是给够秤的,她到别处去割下一些肉,又回来秤当然不够秤啦。”
“没有,我没有,我只是找别的秤重新秤了一下。”大婶急的脸红脖子粗。
“对啊,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重九上去说道,“你不知道这银行离了柜台是概不认帐吗?大婶不是我说你,你离开之前,就应该弄明白了。现在只好……那个……”
重九两手一摊万分惋惜,而大婶更是要哭出来了。
“去,”这一次,师爷却将重九挤到了一边,上前用折扇向着那人的肉一点,“大爷我要买肉,给我来两斤。”
汉子看了他一眼,这么多人看着,自然不能不卖肉,当即不情不愿的吆喝:“好咧,新鲜猪肉,两斤!”
熟练的用刀切了一块肉挂在了钩子上,接着扔在秤上一秤,叫一声:“两斤正好,您老慢走。”
师爷接过来放在手里掂了一掂,笑道:“掌柜的,你这肉不对啊,少了二两啊!”
“谁说的,没少!”汉子厉声高叫。
卜师爷微微一笑:“想骗我?你还嫩的很!把你的秤拿过来。”
汉子不情不愿的递了过来,师爷摘下秤砣来,向齐远山道:“请大人砸开它!”
这秤砣是实心铁铸的,任谁也难以砸开,这师爷却叫他砸开,周围人皆是一头雾水,那汉子却是脸色大变。
齐远山接过来找了块尖石,打量了一下,轻微运起内力,对准砣底用力一砸,就如是尖刀戳破了布袋,“通”的一声,这实心的砣竟然破了。
“哗啦”一些铁砂子流了出来。
众人登时哗然。
师爷终于胜过重九一头得意的很:“哼哼,我三岁时就玩这个,这种伎俩早过时了。”
那汉子却厉声大喝:“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多管闲事?”
说着抄起切肉的刀子便向齐远山扑去,齐远山微一侧身,一下子扣住他手腕,那汉子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却不能往前推进分毫。
师爷乘机高喝:“大胆,见到县太爷还不下跪?还想行凶,你不要命了!”
听闻这位就是新来的县太爷,人人震惊的望向齐远山,重九乘机将他的官服披在他身上,齐远山登时变成了朝廷的化身。
人们即震惊于新来县太爷的年轻、英武,又震惊于县太爷的身手,不少人都喃喃的跪了下去,有人失声叫了出来:“晴天大老爷啊,你总算来了。”
齐远山抖手将那汉子甩了出去,夺下他的刀。
连忙向众人还礼:“大家好,都起来吧!乡亲们辛苦了!”
处理了这件事,为齐远山赢得了开门红,他的名声顿时传了出去。
接下来处理的第二件事更是令人称道。
这一日,三人微服私访到一片田地里,看到两家正在争吵,而且抄起了农具准备动手。
原来两家都认为对方占了自己的地,谁也说不服谁,就准备血拼。
幸好三人来的及时。
齐知县最先出手:“慢来,慢来,公是公,卯是卯,你们每人该分几亩地一一报来。”
“我们一人肥田该分三亩七分,薄田的话就分四亩一分。他占了我们的地!”
“不对,是他占了我的地!”
“他先移的中间界!”
“他又移过头了!”
齐知县被这肥田、薄田弄的焦头烂额,那时的书生不学数学,算这个实在费劲。
师爷第二个出场:“好,现在我喊一二三,你们开始打,谁打赢了就是谁的!”
“去你的,”重九一下子将这害人精推开了,照他的主意是能分开,可不知道得死多少人。
重九问清了两边人口一样多,首先问东家:“你觉的哪块地大?”
“西边!”
重九又问西家:“你觉的哪块地大?”
“东边!”
“好,你们两家换过来,这总没意见了吧?”
两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话说出去了,有意见也晚了,一家先点了头,另一家也不甘示弱的答应。
事情得到了圆满解决,只有齐知县不满:“这地随便换来换去,岂不乱了律法?”
“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怎能让尿憋死?能解决问题的律法才是好律法。”
这两件事一传开,人人都知道新来的知县开明、公平,堪比青天。
于是,来县衙报案、告状的人天天爆满,三人分开办公处理,仍然忙的焦头烂额。
就在这时,县衙里另一位重要的人物回来了。
这就是县衙中有编制的典史。典史比主簿还要低一等,是个不入流的小官,但其权利可不小,说白了这个典史就相当于现在的县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局长兼监狱长,是县里除知县、县丞(小县一般不设)、主簿之外的第四把手,在以上三者不在的时候,可以行使知县权利。
回来的这个典史叫作王进,今年五十不到,四十有余。
一脸平静的自己走了回来,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拿着他的任命书来找齐远山报到。
这些天县衙闹成这样,上任知县、主簿均死于非命,这个典史却安然无恙,换上谁都会怀疑。
齐远山当即喝问:“这些天你干什么去了?”
典史王进平静的回答:“去下面学校视察工作了。”
“你……”一句话将齐远山给堵住了。
那个时候没有汽车没有飞机没有手机,东莞县那么大,要是下去视察一圈,一年能转过来就不错,因此这个理由很是比较充分的。
“哎,你干什么?别吓着人家。好不容易来个干活的,要是让你吓跑了,这么多活谁干?你忙去吧,这里的事由我这个秘书长处理。”
主薄重九热情的迎了上来:“典史大人你好,我是都悦然,新任的主簿,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合作愉快!”
说着重九伸出手去。
典史王进却呆板的行了一礼,并不答话,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然后抬头向齐远山问了两句话:“你有兵吗?”
齐远山一楞,但仍然老老实实答道:“没有!”
“上面有人?”
“也没有!”
典史大人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是难看至极的苦笑,随后任凭重九怎么问,他也不再说一句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