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超度爷爷的法事简单而又隆重地做完了。
关开晴感谢完法师，布施完，这才从观音堂出来。
关开晴知道，只要她来这里，韦俊就十有八九会来。她想跟韦俊说些重要的话。关乎日后性命的话。
可一见面，重要的话没说上，倒各不相让、针锋相对起来了。
已是初夜了。
守在门边的大健马上迎上陪伴，和关开晴并排走着。大健的手时刻按着腰间的手枪，随时作戒备状态。
想杀关开晴的人太多了。
包括但不限于…这些人，那些人…还有…
波多野结伊及两名日特在较远的路边车边等候着，明显已经不耐烦。但木村野人的命令，他们都必须遵从。
夜一到，无数不能在阳光下发生的坏事就会在夜色掩护下发生。
张勤和黄英的枪口已从茂密的矮树木草丛中伸出，只待关开晴走至离枪口最近时，便突然开枪射击…
波多野结伊、大健、关开晴都未察觉…
蒙着脸的韦俊突然从观音堂的门侧暗处，举枪向关开晴射出一枪…
这一枪，因为夜色的蒙胧，所以从关开晴旁边擦过…
但关开晴绝对有理由相信，这是故意示警而射偏的一枪…
枪声一响，大健即护着关开晴微蹲下走向小车，同时辨明方向开枪回击…
波多野结伊及两名日特即时持枪过来…
趁着日特还没赶到，对关开晴围成保护包围圈之际，张勤及黄英虽知并非最佳射击点，仍然持枪向关开晴射击…
大健扯按关开晴蹲下躲避，刚好躲过张勤射来的冷枪…
大健深遂的眼神看着镇定的关开晴…
这一看，把他扯回到1935年的广州。
军统局特工训练班的宿舍。
宿舍只有大健，点着蜡烛看《孙子兵法》。外面还有蛙声。
戴老师和陈贵突入，大健马上跳起来欲行礼，被戴老师手势阻止。
陈贵拿出一张画着关开晴肖像的小素描，和关开晴的一些卷宗资料，大健接过，看完，默记在心，点头。
戴老师这才满意点头：“你就是离她最近的死亡！”
大健重重点头。
戴老师和陈贵这才转身出去。
大健即把小素描像和资料卷宗纸在蜡烛火苗引燃，抛到地上，全部燃光，烧成灰烬。
最后一点火光熄灭，把大健拉回此刻。
大健看关开晴的眼神不但毫无杀气，而且温柔无比。
他即时毫不犹豫向张勤、黄英开枪还击…
张勤不由得大怒…
因为，张勤知道大健的真实身份。
在没和韦俊、黄英开会之前，戴老师和陈贵，早就把大健的素描像递到张勤面前。
张勤初时还很惊愕，但聪明的他马上明白：大健是潜伏在关开晴身边的军统特工！
“我该怎么做？”
陈贵欣赏张勤的聪明，点头：“要是发现他不受控制、疑似叛变…”
戴老师适时做出一个斩杀的手势。
这再明显不过了。
张勤毫不犹豫点头！只要我能往上，不管踩着多少人的骨头，我也愿意！
一将功成万骨枯。一特工成不知多少枯。
张勤这一念，在枪火中迅即爆发，即时毫不犹豫向大健瞄准开枪，黄英仓皇回击着日特，多方对射，好不混乱…
大健被张勤打中胸口，身受重伤，倒在地上，鲜血不断涌出…
张勤和黄英在日特的枪击下快支持不住了，危险连连，只得快速逃走…
波多野结伊带着两名日特追赶着…
关开晴拉着大健的手，眼中有泪，哽咽着：“大健…”
大健非常痛苦，说话都很吃力：“关小姐…对不起…”
关开晴连连摇头，知大健伤势太重，很快就会死…
人谁无死。
只不过，这样死，也太冤了。
大健忍着痛苦，吃力地说：“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关开晴知道不能再瞒他了，连连点头：“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大健不但愕还傻了：“那…为什么…”
关开晴苦笑：“我觉得…我们能像兄妹一样…相亲相爱，没必要互相伤害…”
大健笑了，这是他人生笑得最灿烂的一次：“兄…妹…”
这也是他人生最后的微笑。
大健已死，但双目仍睁着，带笑。
关开晴用手合上大健双眼：“大健哥…”
她想哭，就是哭不出来，只是眼里含泪，心里非常、非常地痛苦…
没抓到张勤、黄英的波多野结伊带着两名日特垂头丧气回来，见到…
澳门日报大厦的院子，木村野人在安慰着关开晴，关开晴点头…
波多野结伊和数名日特在各处布防。明显加强了保卫。
佐佐木藤子的宿舍。
窗边。
藤子抱着温驯天猫，抚摸着天猫滑滑的皮毛，从窗口往下，看着院子的一切，藤子的目光不离木村野人，眼神冷峻…
木村野人神色严厉地向波多野结伊下命令，多次做出“杀”的手势。
波多野结伊频频立正点头，然后带多名持枪的日特急急离开。
关开晴被木村野人拥肩走入大厦大堂。
关开晴的眼神充满担忧…木村野人的目标直指向一个人。一群虎豹豺狼正扑向关开晴担心的这个人。
万千辉。十三少。韦俊。
他危险了。
韦俊并不觉得自己危险。他只觉得自己今天要去输液。输啥液？输想她的液。没什么比想她更痛苦。明知不能有任何感情，偏偏爱得越来越深。但悲哀的是，他都不知道她是否也像他爱她一样爱着他。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爱她。这就行了。
【史载】
1937年7月7日，日本军队以寻找失踪军人为由，要求进入卢沟桥搜索，为我国驻军拒绝。日军随即向宛平县城和卢沟桥发动进攻，史称“七七事变”，又称“卢沟桥事变”。自此揭开了全国抗日战争的序幕。
当七七事变的消息传来，整个岭南大学像被火烧一样，沸腾了。无比的愤慨。有纨绔子弟继续玩小鸟，饮早茶，食叉烧包，吃艇仔粥…从容地说：这么远，几时才打到来…韦俊怒斥：就因为有你们这种人，国家才没希望！众多学生鼓掌。
韦俊决定：投笔从戎。
走廊里，排着长长的学生队伍，一直到校长室、副校长室内外。群情鸡动。他们都是要退学从军，嚷着上前线打小日本去。
韦俊在副校长室，面对刘卓华。
刘卓华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给我一个理由！
韦俊义愤填膺地喊：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时候最需要我们年轻人上战场打仗，我要打败小日本，把小日本驱逐出去！
刘卓华点头，觉得没有任何理由反对：我双手赞成，绝不反对！！这是我写的第81封推荐信…我只想问，你父母那边怎么交待？
韦俊深沉地回应：我父母从小教育我，精忠报国…我来不及回家向双亲当面汇报了，就写封信…他们一定会理解，并且会全力支持我！
刘卓华点头，把推荐信递给韦俊。韦俊接过，鞠躬致谢，转身走去。
不久，刘卓华在校园角落里见到了等候多时的戴老师。刘卓华点头，表示已按戴老师的吩咐把韦俊送去往军统特工的路上。
刘卓华毕恭毕敬，小心翼翼。戴老师和陈贵第一次来岭南大学视察，实际上就是挑选特工学员。那天，刘卓华负责接待。他就已经知道戴老师和陈贵是什么人。当时，戴老师和陈贵并不知道刘卓华是什么人。后来在澳门交锋时，戴老师和陈贵才知道。戴老师说，这是他第一次看不穿一个人。而刘卓华是，看穿而不说穿。
戴老师想崩，但成年人就这样，连崩溃都要想崩溃的后果。但说真的，成年人的崩，那是说崩就能崩的。可戴老师是什么人？！不是人！
戴老师赞赏刘卓华：你做得很好！
刘卓华问：接下来，还要我怎么做？
戴老师眼神深遂：给力，推韦俊一把。
韦俊跑到黄埔军校。可是当时已经大门紧闭。空空的。
确实有人接待韦俊。可是韦俊想去报国，却无门。还被嘲笑了一番。故意的嘲笑，凉薄且带刺的。
韦俊跑到此珠江岸边大堤，几乎筋疲力尽，气喘吁吁，看着滔滔流水，眼神呆愤怒，握拳向水面，用尽全身力气长吼大叫：啊……
当他长长吼完后，不由得瘫坐在地，眼神迷茫…我迷失了…迷途小羔羊…这个世界怎么会这样…我该怎么办…
这时，河堤下方凹陷处，突传来一把阴沉的声音…就像来自鬼界…如同看鬼片一样，见鬼了…千万不要打开弹幕看这种鬼片…
韦俊，你不要激动，先把情绪收一收…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韦俊马上起身探头向下看，原来是河堤下方凹陷处，有个戴草帽的中年渔夫在垂钓！这自然就是戴老师了。他的既是鱼，是一条大鱼；也是人，是一个将要成为军统的人。
韦俊叫了一声：大叔！
大叔脸上一脸油腻。
戴老师头也不抬，继续钓人：年轻人，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
年轻、涉世未深的韦俊当即一震，被音波功震得五脏六腑移位：大叔…你真在钓鱼？！
戴老师拎抬起长竹钓竿，韦俊发现其钓线下竟无钩无饵！再看到老师旁边没有放着盛装钓到鱼的桶，也无装钓到鱼的篓！再看老师的衣着打扮、白嫩的手和白晰的侧脸！当即判定：你不是渔夫，你不是在钓鱼！
无钩无饵，您怎么能钓到大鱼？
儒子可教也！
戴老师这才站起，扔掉鱼竿，面对韦俊，露出满意的微笑！
戴老师边说边走上岸堤:无钩无饵，就一无所获吗？！
韦俊装出恍然的样子，反手指着自己：您钓的不是鱼，是人！
装的。因为之前就已经知道。
装，你继续装。
戴老师的眼神超级深遂，微笑着：你怎么知道我钓的是你？！
真是超级无敌老油条。老司机。是直播保准不会翻车的那种。
韦俊举手指皮肤，拍脸示意老师的脸和手指，直说：无钩无饵，无桶无篓，衣着打扮，行为举止，又知老子孟子…您平日养尊处优，绝非渔夫，绝非一般人！
戴老师非常满意，很是欣赏：优秀！比我想象中还要优秀！
难不成遇到什么贵人？韦俊摊手等戴老师把话说明。
戴老师挥手，突然从草丛中开出一辆车，开至两人前停下，下来司机和陈贵。司机一言不发，掏枪对着韦俊！韦俊斜瞟了戴老师一眼，也不慌张。他就是有这种淡定。天生的。
从副驾下来的陈贵走过来，拿出黑色蒙眼巾，递给韦俊，示意他戴上！
韦俊对于眼前的一切，难以预知，不免有些怵，看戴老师。
戴老师笑着激将：你怕？
韦俊明知自己只能往前，没有退路，装出被激出血气般：我还真没怕过！
接过蒙眼巾自己蒙上双眼，被陈贵引导着上车后座。
戴老师笑着：毕竟年轻…
戴老师也坐上后座，陈贵关门，坐副驾，司机开车。
长长的大堤上，小车缓缓驶着，不知驶向何处…
未知死亡…
后来，在接受军统特工“黄埔第六期·外事训练班”训练之前，戴老师对韦俊说：不是你选择了党国，是党国选择了你！
韦俊这才明白。是这个荒唐的年代选择了我。我才如此荒唐！
1938年。香港。酒楼。
江河海。韦俊的化名。在饮茶食包嚼凤爪看报。在等来接头的人。半截美元对上，暗号对上：我看你是象北方人；我岭南乡下来的。
来的人就是冯卫强，人称“傻强”。有人说他傻得极度脑残，但他实际不是。傻强吹水自己是半个特工，实际上只是地胆导游，负责给韦俊打杂的生活中助理。
但不可避免地发生了韦俊和傻强成为兄弟的故事。傻强对韦俊佩服得五体投地，甚至要拜师，但被韦俊婉拒。韦俊从不喜欢傻强到一般般再到兄弟情深傻强，实际上有个过程。对于傻强来说，韦俊是神一样的存在。
傻强后来成了韦俊的契弟（干弟弟）。
兄弟情对于人生来说，固然意义非凡。但更重的是他遇上她。一生的对手，一生的爱人。
香港大新百货公司一楼大堂内。
岭南大学（香港本部）著名的庞健教授正在演讲。群众围得水泄不通。庞健激情澎湃，抑扬顿挫，句句激荡人心…
国民党应该摒弃偏见，必须和共产党合作，一起团结对抗日本侵略者，才能击退外敌！我们中国人不是东亚病夫，不是一盘散沙！没了祖国，我们什么都不是！
于是，大家很踊跃，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捐资援助祖国抗日…
关开晴也在人群中，以记者编辑的身份拍照，实际上是在细心观察，找出那个日本杀手…
这是关开晴第一次跟龙史一郎交锋。大败龙史一郎。
这是关开晴第一次和韦俊相杀式的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