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韦俊被抓入集中营,是故意被抓的,目的就是为了营救张勤和其他同事。
关开晴的任务是营救集中营里的同志。她只得请求韦俊联手共同营救。没想到,后来刘卓华也被抓进了集中营。于是,营救刘卓华成了主要任务。
可惜,刘卓华在和韦俊一起越狱时,受伤而无法逃脱,为了不拖累韦俊,只能留下。其实也不是刘卓华受伤,而是木村野人故意开枪打中刘卓华,以致刘卓华受枪伤,走不了。至于后来的刘卓华是如何与木村野人斗智斗勇,然后借力打力,高明地逃出生天,这自然是另外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了。
早在韦俊还没被抓入集中营前,他和关开晴有一番对话。
应该是韦俊请求关开晴帮忙,转移他的母亲郑玉蓉。本来韦俊向陈贵请示,陈贵建议把韦母送到香港。但韦俊此时已经开始怀疑陈贵就是军统局里的内鬼,所以没有听从陈贵的指示。他希望关开晴能协助,把母亲安全送到澳门。这也因为,韦俊早就让江湖兄弟傻强,早早到澳门去经营一间咸鱼店,用作日后隐秘的避风港。
于是,关开晴做到了,韦母到了澳门,傻强代为照顾。
所以,韦俊感谢关开晴,说:“我欠的,将来一定会还…”
关开晴笑得很欢,是那种车载车爆胎的笑:“能不能说,以命来抵?!”
韦俊不假思索,点头:“当然!我愿意!”
关开晴更笑得灿烂,就是那种花见花开的笑:“那你记住,你的命是我的…”
韦俊点头,一笑。两人对望着,眼神有了异样…
韦俊转身走,他已准备好了,被抓入集中营。
关开晴看着韦俊的背影,眼神变得柔和、欣赏、倾慕…一个至孝的男人,一定是个好男人…
关开晴再想起她和韦俊合作杀龙史一郎时,龙史一郎得了红眼病(杀红了眼),欲杀关开晴…危险之际,韦俊跳出,挡在关开晴,与龙史一郎搏斗…
关开晴看着韦俊的背影,惊愕又感激,眼神非常复杂,隐含爱意而不自知…
婚礼已经结束,新娘子佐佐木香里奈被送入洞房。
日式木门拉上,佐佐木香里奈(关开晴)独自坐在床边。
她等待着木村野人进来。
她拔下长发簪,紧紧攥着,眼神深遂,手突然用力握紧长发簪,一咬嘴唇,嘴角一扯,就扯回到广州…
关开晴从万人坑火圈中跳出,跪到刘卓华面前,抱着刘卓华的大腿放声痛哭。然后,关开晴决定一往无前,答应木村野人的求婚,嫁给他,做日本人的太太,打入日本特务机关!
刘卓华和光叔提醒关开晴,木村野人表面上儒雅斯文绅士,有时故意表现得很慈悲,实际上是大恶魔,杀了很多同胞,双手沾满鲜血。其中就有特科的同志。木村野人的心计很深,警觉性非常高。他身边的保镖波多野结伊几乎一直都在,寸步不离,想杀他,极少有下手的机会。
当然,靠近木村野人,以此潜入日特,并非要杀木村野人,而是趁机搞情报。只有要危险时(身份暴露或生命受到威胁),才击杀木村野人。
关开晴明白任务。她深知,木村野人只有在婚礼上,才会完全放开,可以说完全没了戒心。假若杀他后应该可以全身而退,但同时也要做好牺牲的准备。当然,如果能连木村昌人一起杀了,那就最好…
关开晴心底下,绝对想杀木村野人。但她从来没有表现过。
在她刚从香港回到广州不久,用古琴征服嗜琴如命的木村野人后,木村野人为警告关开晴(木村野人不可能不调查关开晴的底细,此时虽未知关开晴的真实身份,但也有怀疑。一个美丽的女孩,故意接近当时是日特机关次长的木村野人,肯定有目的。)木村野人故意把关开晴带到毒气室。
就是木村野人掌管的黑狱地下。全程都没让关开晴戴眼罩,简直是开放式地请她参观。
关开晴隔着玻璃,看到封闭的毒气室里,同学兼闺蜜黄雪莹和她的母亲、广雅中学的其他老师、一些认识但不熟的乡亲都在,还有一些岭大的同学…狭小的毒气室,简直挤得像沙丁鱼。
关开晴看着黄雪莹,想起当年和黄雪莹一起游行抗议;一起逃跑躲避警察抓捕;不想回家而借住在黄雪莹家,一起如姐妹般睡在一张床上;一起傻傻地准备离家出走到革命老区寻找共产党希望加入…
黄雪莹分明看到了关开晴,隔着玻璃,手掌撑在玻璃上,求助的眼神望着关开晴…可关开晴能做什么呢?
木村野人命令日本特务,拧开毒气开关,释放毒气进毒气室…
黄雪莹这些人,活活被闷毒而死,死状恐怖…
关开晴不忍看,试图扭头,试图用手挡着,但最终却从指缝里看到这一切…
这一刹那,关开晴暗暗发誓,一定要杀死关开晴,为黄雪莹和这么多同胞报仇…
现在,关开晴做了木村野人的新娘,她手里拿着一支能刺穿木村野人胸腔的长发簪…只待木村野人这个新郎倌,喝得醉薰薰地走进来…
拥着她亲吻时,突然出其不意,一捅,再捅,连续捅…新郎倌来不及哼哼,就成了游魂野鬼了!
关开晴这样想着,她感觉她的手心出汗了…
墙上的钟,滴答滴答地,跟心跳的节奏一致,走向未知死亡…
镜湖医院停尸房地下室。
韦俊在养伤。竟然来了不速之客。
刘卓华。
还带了一瓶小酒,两个杯,两小盘下酒菜。
刘卓华没有说什么原因。
韦俊自然也就不问。
刘卓华和韦俊喝了几杯之后,问:“为什么我要请你喝酒?”
韦俊回答他:“肯定是有好事、喜事。”
刘卓华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你不问,那我就不说了。”
韦俊点头:“好,喝酒…”
两人碰杯喝下。韦俊拿着酒杯,没有再喝的意思,眼神恍惚:“我记得,在学校…”
时间倒回1936年的岭南大学,韦俊就读的时候。
韦俊拿着两份报纸,其中一份的醒目标题是“西北抗日红军大学正式开学”。(史载,1936年4月1日,西北抗日红军大学创立并正式开学。)
韦俊兴冲冲走到“副校长室”,门开着。韦俊在门上敲了敲。
里面传来刘卓华的声音:“请进。”韦俊进去,向刘卓华汇报他的想法:退学——从军——上前线——抗日。把两份报纸铺开,放在刘卓华的办公室上。
刘卓华看到那份醒目标题为“西北抗日红军大学正式开学”。
另一份报纸的标题是“华北防共协定”。
韦俊指着这份报纸的“华北防共协定”,怒气冲冲读出内容:“反对共产主义,镇压和解散共产党,取缔抗日群众团体和抗日言论,肃清反日教材,中国军队不得开入冀察;日本全力支持两省剿共…”(注:史载,1936年3月30日,冀察政务委员长宋哲元和日军司令田多骏签订《华北防共协定》。)
韦俊几乎肺都炸了:“这叫什么事啊?!小日本侵占我国,杀我同胞,我们还能忍吗?!我必须上战场,打小日本!”
刘卓华一直看着激动的韦俊,他很是欣赏韦俊…
韦俊没想到,眼前的副校长,正是地下特科的组长。
在地下室里的对望,似乎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当时我真没想到…你还有另外的身份…”
刘卓华笑了笑:“你不也是吗?”
韦俊既点又摇头:“当时我不是,后来才是。”韦俊又仿佛问自己一样:“我真的很想知道,究竟是这个时代选择了我,还是我选择这个时代?”又自答:“不过,可能到死,这个问题也不会有答案。”
刘卓华一直看着韦俊,任他发感慨。
韦俊不由得叹了口气:“在这个荒唐而疯狂的年代,我们都身不由己…或者,这就是命运…”
刘卓华纠正他:“我不这么看。”
韦俊看着刘卓华:“哦?你怎么看?”
“假如真有命运,命运就掌握在我们手上…”刘卓华意味深长:“我们每一个共产党员,全都积极去创造命运。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能克服!人定胜天!”
“真这么自信?!”韦俊生疑。
“每一个共产党员,就这么自信!胜利一定属于我们,一定属于全国人民!”刘卓华补充:“只要我们团结一致,共同努力,我们必胜!”“我们每一个共产党员,有信心、有把握、有能力,取得最终胜利!!”
韦俊看着刘卓华一脸自豪和自信,顿生敬仰之情,感觉好像刘卓华头顶有光环似的。共产党…共产党员…为什么他们的笑是从内心发出来的真诚、阳光、健康、积极、自信、自豪?自己在军统这么久,好像从来没看到过笑容真正发自内心的人。
韦俊想起了她:“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关开晴会杀自己的爷爷?愿意做日本人?!”但韦俊马上自答:“我不相信她会这么做。她一定有原因。”
刘卓华眼神深遂:“你要问的人不是我。”
韦俊点头:“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我会问她的。”
刘卓华话里有话:“如果有合适的时间,地点,我想,她会回答的。”
韦俊接腔:“又或者…到了那时…不用她回答,我已知道答案…”
刘卓华点头。
“希望有一天,我们不再是敌人。和你聊天很舒服,就像老朋友。”
刘卓华决定把他引到正路上来:“希望我们真的能成为同志、朋友,而不是敌人。”
韦俊眼神有太多的迷茫:“我还是那句话,身不由己。”
刘卓华知道不能急。合适的时间地点,才能做合适的事情。现在时机还没成熟。他还要受很多磨练。
韦俊继续问:“我注意到,军统和特科搞情报有点不同。”
刘卓华点头,在听。
韦俊说:“我们军统搞情报,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能达到目的,这就是赢。”
刘卓华摇头:“我们不一样。即使对象是坏人,我们也把人当人。当然,我们首先把自己当人,而不是杀人机器。我们讲党性,有底线,做人做事有原则,讲方法。每一个共产党员,必须对党和祖国忠诚,必须真正做到为人民服务,必要时不惜牺牲自己,成就大我。”
“虽然大家搞情报的方法不同,但都是为了达到目的而已。我说得对不对?”
韦俊看着刘卓华。
刘卓华知道,现在是无法说服韦俊的:“将来你会懂的…”
韦俊喃喃:“希望吧…”
一楼后楼梯,光叔等着,刘卓华从地下室上到停尸房,再悄然出门走到后楼梯,和光叔会合。
光叔神情很凝重:“我在担心…小晴…我们的同志,不能太靠近那间日本别墅,外面的日本特务巡逻很密。”
刘卓华点头,也很凝重:“她只能靠她自己…”
光叔说:“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她想去延安,最想光明正大地做我党战士…”
刘卓华明白:“我们还是做两手准备。要是意外发生,她不得不逃脱,那她就再也不能留在澳门了…”
光叔认同:“我马上去码头等她,同时安排船…”
光叔说完急急而去。
刘卓华一脸担忧之色。
日式别墅的大厅。木村昌人已走。
只有佐佐木藤子和木村野人。波多野结伊也不在。
木村野人已经喝了好多酒。他高兴啊!做了新郎呢!
藤子拿出一瓶清酒和一个没什么特别的一般酒壶,但有两个晶莹如玉的小酒杯。
木村野人眼睛一下子亮了。
他们用日语交流着。
藤子把玩着小酒杯:“还记不记得这两个酒杯?”
木村野人点头:“当然…这是英明带着上战场的…他很珍藏,说是传家之宝…英明和我喝酒就用这两个酒杯…”
没错。佐佐木藤子的儿子,吉川英明。佐佐木藤子的丈夫,吉川大石。
“这瓶清酒,是英明回来之后,我和他开喝的…”藤子无限感伤:“可是,英明喝不到了…”
木村野人也是感慨。
“对不起…”藤子向木村野人鞠躬道歉:“这时候…我不应该说这么悲伤的事…”
木村野人摇头:“我没能把英明安全带回来…”
藤子苦笑:“战争是很残酷的,这能怪谁呢?要怪,只能怪这场战争!”
藤子说着话的时候,已经把清酒打开,倒在酒壶里,然后倒满两杯。一杯自己拿着,一杯递给木村野人。
“能陪我把这酒喝光吗?”藤子似乎很真诚:“我想,酒喝完了,这事我可能不会再想了…”
木村野人一听,马上接过,两人隔空举杯,各自仰头喝光…
藤了继续倒酒,喝了一杯,还有一杯…
酒不多,很快就喝完了。
酒完了,人也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