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除奸行动当夜。军统澳门站。会议室。
张勤、韦俊、黄英已向戴老师和陈贵汇报完毕。气氛凝重。
该死的没死。
那也不算失败。毕竟大健这个叛徒已除。可韦俊和黄英不能知道大健的真实身份。
那就算失败吧。
刺杀目标人物,行动失败。
张勤斜眼瞟望韦俊,心里明显不满。但他的掩饰功夫,未必比韦俊差。
韦俊还傻傻地揽罪上身:“行动失败,主要责任在我,与参予行动的兄弟无关…我一力承担…接受处分…”
黄英这山东汉子太耿直了:“我们三兄弟,共同进退,有罚同当…”
张勤很不满地盯黄英一眼,但没有吱声。
黄英没注意到张勤的眼神。陈贵却看在眼里,他不动声色。
戴老师没有责怪他们:“这次刺杀任务难度很大,你们已经尽力了…”
张勤原以为韦俊会受罚,最好是降职,把站长的位子空出来。那他最有机会了。大热门人选。可谓是必然。
结果看到韦俊没被责怪,更不会有什么惩罚处分,心里更加不满,可他隐藏得很深,不言不语。
陈贵安慰大家:“凡事有成有败…接受教训,总结经验,下次一举成功!”
众人点头。
戴老师意味深长:“明天的暗战会越来越厉害,随时作好准备,打仗!!”
众人继续点头。
陈贵扬手:“你们都辛苦了,散了吧。”
黄英和张勤起身准备出。
戴老师向着韦俊喃喃:“怎么突然间,这棋瘾上来了呢!”
韦俊一笑。他留下来。
张勤向外走出,内心感觉韦俊被戴老师偏爱,心里更不是滋味。
黄英毫无所觉,仍然是马大哈。
张勤回头向韦俊不屑、嫉妒地看了一眼。只是一瞬。陈贵捕捉到了。
陈贵叫住:“张勤,咱们去散散步?!”
张勤有点受宠若惊,非常乐意点头。
说实话,我就是一匹千里马;说实话,也不缺伯乐,只是机缘未到,时运未济。时运一到,我张勤锦鲤,就能化身为龙,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粤秀茶楼外的路。虽然是夜,但张勤觉得是白天。阳光十足。
如果领导老板叫你陪他走走路,陪他去做点工作以外的事情,而且是两个人,那你得赶紧。
这是逆袭翻身作主的好机会。千载难逢。错过不会再来。
陈贵和张勤悠慢地散着步。
陈贵有些惋惜:“大健的任务就是做关开晴的保镖,…在重要一刻,突然出手…”陈贵同时做出杀的手势:“…他最有机会杀关开晴…没想到…”
张勤适时说:“人心难测…”
陈贵叹气:“唉…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张勤马上站队:“大健那是不识宝,有这么好的领导,竟然身在福中不知福,瞎眼心堵了,才这样傻…不过,这种人,也就他一个…”
陈贵望着张勤,赞赏他的态度。
如果大健在生的话,大健一定会强烈回应陈贵:
你可以怀疑我的能力,但你不能污蔑我的忠诚。晃晃你那脑袋,倒出来的是浸泡多年的黄水。
粤秀茶楼店内铺面。卡座。
夜对局中人没有丝毫影响。
因为他们身在局中。
局中人。
谁没在局中呢?
别说什么都是浮云。
谁都在。
戴老师正与韦俊下象棋。棋盘的旁边是沙漏。两人边下快棋边说话,一旦落子即把沙漏倒过来,趁沙子没漏光前一定要落子,否则就会输。这讲求速度。
不能考虑三天三夜。
韦俊边落子边说:“我这个站长不称职,该让贤了…”
戴老师落子摇头:“还是由你来实质负责。张勤他们,还需要实战打磨,有待提高!”
韦俊并不担心位子。
虽然很多时候,屁股决定脑子。
什么站长,狗屁。玩命的事,少得了吗?!
我才不稀罕。
但党国需要你,你就不能推辞。要当仁不让。
叫你坐,你得坐。这位子是你的。你不能站起来。
绝对服从于党国。
这是第一条。
不可改变。
陈贵和张勤继续悄声对话。所谓散步,不过是说话的最佳方式。
陈贵发出评论:“韦俊能力是够,但也是野马…”
张勤心下一喜,只浅浅地:“哦!”
领导评论别人(尤其是你的同事)时,你最好不要马上表态。不要马上站队。
陈贵看着张勤,他要把张勤抓在手里:“你的能力也很强,并不比谁差。缺的只是个机会!”
这话张勤爱听!
陈贵再借更高领导的名堂来抓住他:“我和戴老师都看在眼里!”
张勤这下激动得要跳起来!
可要是一跳,他马上就被列入黑名单。领导要的是沉稳,听话,忠心。
不,是死忠。
但肯定要表现出激动,受宠若惊这样。要不然,领导觉得你不够动心。
张勤激动地说:“我还以为自己可有可无,早被您们遗忘…”
陈贵站定,很有深意地拍他肩膀:“要学会隐忍…一旦时机成熟,青云直上,前途无限!”
张勤大喜:“张勤必定追随两位恩师…”
陈贵点头,心里美美的,因为陈贵知道,张勤日后就是自己的信徒了:“你要多留一个心眼,不要让野马跑偏了,更不能让野马跑走了…”
陈贵知道张勤要的是什么。
张勤当然明白陈贵要他监视韦俊,这可是他非常乐意的事。马上就深沉地点头!
陈贵点点头笑着继续前行,张勤喜不自胜,兴奋地暗中作出为自己加油的手势,随后回复平常,跟随陈贵前行…
戴老师和韦俊下快棋,棋局接近结束,所剩棋子无几。
十分胶着。
这样你才能成为领导的对手。重视且不能没有你的对手。
戴老师沉吟着落子:“国内的抗战形势不容乐观,时局变化太大,我也在努力适应…”
韦俊落子回应:“日特猖獗,非常狡猾,我们在澳门这么久,还是收效甚微,狗咬刺猬…”
戴老师摇头:“百密终有一疏,我们一定会取得最后胜利!”
韦俊点头,试探:“戴老师,澳门站有必要继续吗?”
戴老师肯定:“澳门站肯定有存在的理由和价值。将来你就知道了!”
刚说完,戴老师一下子釜底抽薪,把韦俊的棋将死!
戴老师高兴得胜,但还是不尽兴:“你的心不在棋上!”
韦俊转移:“我什么时候才能赢老师?!”
戴老师一笑:“改天再战…”
韦俊点头,起身出去。
不久,陈贵入来,服务员关紧门板。
陈贵坐到收棋的戴老师面前。
陈贵问:“这样合适吗?!”
戴老师都不抬眼看陈贵,只顾收拾着棋子:“下棋在没对奕前,就要讲求内部平衡,互相牵制,不使一方坐大…帅是帅,车只是车,卒子只是卒子…”
陈贵不由得赞:“还是您高!”
戴老师出不笑不说话,眼神深沉…
韦俊住在平房区。可以说是贫民区。
他可是有着考量的,不是无缘无故住在这里的。
平房区有木屋有砖木结构屋有铁皮屋,横七竖八,互相交错,实际上可以说是贫民窟。
夜已深,没有什么人,让你那样梦着舔伤痕…你别太傻,别太天真…
韦俊走在平房区外的夜路上,警觉性很高。他看到平房区几乎都无人行走,周围过于安静,连平时吠得让人睡不着觉的狗都不叫。
危险!
不一般的危险!
他转身急走…
别回家了,家里有杀手在等着!
暗处闪出数名持枪的日特杀手,马上向他开枪…
韦俊身手敏捷,快速躲过,跳入草丛,疾走而去…
数名日特紧紧追赶…
海边渔村的海滩上,有数只小艇停在岸边,有数只小艇覆盖晒在沙滩上…
深夜,月色突然清透澈亮,如同白昼。
这是要死的节奏。
推韦俊去死的节奏。
韦俊悄然至此。他以为已经甩掉日特杀手。
怎料一下子从各处出来十多个日特杀手,持枪从不同方向围捕过来…
为首的,正是波多野结伊…
这回看清了。
韦俊一见,没有丝毫犹豫,这可不是生就是死。
他立即拔枪迎战,且战且退…
但一条枪怎么能敌过得十多条枪呢?
韦俊寡不敌众…
等候最佳射击机会的波多野结伊一直暗中瞄准他,趁空隙开枪打中韦俊…
韦俊腹部中枪受伤倒地,他忍痛连滚几下躲过从各方向射过来的子弹…
韦俊爬到下覆的小艇下,用手捂腹部伤口,鲜血沾满手,不断涌出…
他虽努力还击,想逃生又发现各处都被日特杀手堵死…
韦俊流血过多而开始头晕,视线不清晰时,突然有一队蒙面的游击队杀过来,向日特开枪,日特被迫后退,最终不敌而败走…
韦俊在视线蒙胧中,看到数名蒙面男人向他走过来,他欲抬枪射击,但手无力下垂,人终晕去…
澳门日报大厦。关开晴宿舍内。厅。
木村野人和关开晴两人在宿舍内厅里喝清酒吃日本小食,甚是温馨。
吃不是重点。他们都不是吃货。
喝也不是重点。他们也不是喝货。
他们已在这很久了。
木村野人看着关开晴,用流利中文:“你整个晚上都心神恍惚…”
关开晴试图分辩,但自感觉无力:“没有啊…清酒喝多了…头有点晕…”
木村野人直接把话挑明了:“我不允许有人威胁我和你的爱情,我爱你,你只能是我的女人…”
关开晴明白木村野人所指,平静点头:“当然…我只想做个平凡妻子…”
木村野人抓住关开晴的手:“我答应你,我们的婚礼尽快进行!”
关开晴娇羞,点头!
此时,波多野结伊在门外敲门。
波多野结伊用日语在外汇报:“次长,波多野回来了…”
木村野人隔着门用日语回答:“好…”
关开晴顿时紧张起来,无限担忧,但极力掩饰!
木村野人向关开晴微笑:“我明天再来陪你…”
关开晴笑着:“好…”
关开晴起身,陪着木村野人到门边,抢着开门。
门外是身上衣服还沾有少许血迹的波多野结伊。
木村野人出去,波多野结伊也没看关开晴,跟陪着木村野人前走。
关开晴朝木村野人身影鞠躬后关上门,倚着门,眼里很是担忧…
渔村海边沙滩。
东方开始泛白,就快日出了。
沙滩上,已用干柴支起一个火葬台,中间躺着看不清面容的人,这个人穿着韦俊的衣服。
蒙面的游击队员们向干柴泼些柴油,用烧着的火把引燃干柴…
熊火四起…
蒙面的游击队员们拖背着受伤的两名队员,上小木船而走,很快就消失在海面上…
张勤和黄英悄悄赶到,看到火光中被烧的人疑似是韦俊…
黄英当即焦急大叫:“二哥…”即时要冲上前去扑火,被张勤拉着…
张勤吼:“火这么大,怎么救!”
黄英哭瘫在地:“二哥…”
张勤说着:“还没确定呢,先别慌!”
其实,张勤说这话的同时,眼里快速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欢喜!
张勤皱眉头:“又枪战又火葬,动作这么大,葡警肯定很快就会来…老三,我们得赶紧走…”
黄英仍然不舍,被张勤强行拉走…
火光熊熊,在柴火中的死者被烧成灰烬…
小渔村。其中一间毫不起眼的渔民小屋内。
已是清晨了。
韦俊躺在小屋的木板床上,伤势非常严重,浑身鲜血,昏迷不醒…
刚才带领蒙面游击队前来营救韦俊的人,原来是刘卓华和光叔。
屋主渔民,负责在外望风。
刘卓华拿衣服布絮塞住韦俊中枪流血的腹部伤口,满面担忧:“何医生到了没?”
光叔朝门口看了看:“应该快到了…”
刘卓华看着韦俊:“子弹很深,他流血太多,恐怕有生命危险…”
光叔有疑问:“为了救他,我们连从不轻易动用的海上游击队都出动了,现在队员一轻伤两重伤,代价太大了!他是军统…这值得吗?!”
刘卓华很坚决:“同胞有难,我们见死不救,还是共产党员吗?!”
光叔欲继续:“但是我们和他…”
刘卓华明白光叔所想:“先把人救了,以后再说!”
这时,屋主渔民进来,低声兴奋地说:“何医生到了…”
斯文儒雅、高大英俊、戴着眼镜、简单的医用口罩的何医生拿着小药箱,直接骑自行车一头扎进屋里。
渔民屋主接过自行车,退到屋外放好…
刘卓华马上说:“何医生,赶紧…”
何医生即时除下口罩,上前,察看韦俊的伤势…
刘卓华和光叔很是紧张担忧!
韦俊还在重伤昏迷中…
光叔不禁问:“他会不会死?!”
何医生没有回答,继续察看伤势,脸上的神色倒是越来越严峻…
刘卓华明知情况严重,但很坚决:“一定要救他!”
何医生听了这句不觉一顿,看着昏迷中的韦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