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果用手揉搓着不太舒服的肠胃，昨晚她被拿到船员证的消息“冲昏了头脑”，还掺杂着对自己不熟悉领域的忐忑，结果，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以至于她完全忘记昨晚发生了什么，不知道顾城他还好吗。
半个小时前，她正半梦半醒，被伙计李壮的敲门声吵醒。从李壮的口中，她得知了姥爷已经购买了扇贝小苗，就等着今年五月开始分苗。
齐果小口喝着热水，回想着那日，顾城介绍的养殖扇贝的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比较简单，就是十月份购买扇贝小苗，在码头经过人工分装，装进小眼笼子里，一笼一笼地挂到所属海域。
从第二个阶段开始，难度逐渐升级。
此时的扇贝苗经过六七个月的生长，已经缓慢变大，原来的笼子变得拥挤，要给它们换个新家——大眼笼。
分苗先后要经历四五道工序才能完成，所消耗的人力物力对养殖户来说不容小觑，如何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快速完成分苗工作，一直是困扰养殖户的难题。
与此同时，还要面对着可能出现“虫害”的问题。平时美味的螃蟹、海螺和海蛎子，全都化身扇贝杀手。
养殖扇贝的最后一步，从第三年五月开始，进入收获季节。
当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在将近两年的漫长生长期里，需要时常有人去海里，检查扇贝的生长情况。从吃得好不好，长得大不大，到没有人欺负它们，需要投入百分百的精力。
想到这儿，齐果决定先去海域勘察一下扇贝的生长情况。
穿上沉重的胶质雨鞋，套上防水防油的背带裤，手上还戴着胶皮手套，这三样加起来起码二十斤。
齐果试着迈开腿，却犹如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儿，踉跄几步，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反观李壮和田力，五十多岁的人，健步如飞，这身装备对他俩没有丝毫的影响。
齐果脸色微红，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从两人那边时不时传来，“这掌柜不太靠谱”的眼神，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不放心、诧异和“小瞧”。
虽有着多年当老板的经验，但那都是用智力服人，突然要用到体力，齐果毫无准备。
李壮驾驶着船，伴随着马达的轰隆声，渔船驶入海面。
他的驾驶技术很好，平稳地停在了架子旁。从清澈的海面望下去，成片的扇贝笼秩序地挂在架子上，随着海水的波动而波动。
田力随机捞起一笼扇贝，扔到船上，沉重的撞击声，伴随着水花四散。他打开绳子，把扇贝倒了出来。
一个个还未长大的扇贝苗铺在地上，红彤彤的贝壳在海水的浸泡下闪闪发光。
李壮很是兴奋：“今年扇贝长得不错，去年这会儿，根本没长这么大。而且扇贝笼里很干净，几乎没有别的东西。”
齐果点了点头：“我们去架子中段，再倒一笼看看。”
田力将扇贝重新放进笼子里，穿上绳子，放入海里。
在接下来随机勘察中，扇贝苗的情况都很不错，齐果的开心溢于言表。准备回程时，赵亮的船只行驶而来，他家的海域就在齐果的旁边。
赵亮迎光而来，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他只能眯着眼睛才看清楚对面船上坐着的齐果。
他兴高采烈地朝齐果挥手，硕壮的身体带动着渔船左右摇摆。
“齐果？原来他们说的是真的啊，你真的要留在渔港镇了！”
齐果客套寒暄，两家如今做了邻居，以后要多多照顾。
午后，巡视结束，齐果提着顺道捞上来的海菜，来到齐美丽家。
开门的，是肖文浩。两人迎面相遇，一个站在大门外，一个站在大门内。
齐果和肖文浩都感到突然，两个只见过两回面的人猛一抬眼，发现彼此已经照面。将时间调回三十秒前，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肖文浩身穿居家服，腰间围着深色围裙。他侧过身，赶忙让出位置：“小果快进来坐。”
“肖叔……”这招呼打得有些干瘪，两人一时间也无话可说。
坐在客厅，齐果竟然显得有些局促。因为这里，此前她从未来过。
“这房子是我几年前买的，你还没见过，我带你参观一下？”
齐果边参观，边跟肖文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我妈呢？”
“在舞蹈团排练，估计得晚上才能回来了。”
“你们不是一个舞团的吗，怎么没有一起排练？”
“美丽这次独挑大梁，两个月后上演，很快你就能看到。”
来到厨房，干净明亮，桌子上还有为晚上备的菜。齐果好奇地看了眼肖文浩：“都是你做饭？”
肖文浩点了点头，有些一言难尽：“美丽的手艺，你应该清楚。”
齐果一个没忍住，竟然笑出了声，两人因熟悉的事物而拉近了些许距离，此前萦绕的尴尬与隔阂散去大半。
“上次吵架之后，她还好吗？”
肖文浩顿了顿，回答道：“折腾了我一宿……”
看到齐果一言难尽的表情，肖文浩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忙补充：“非要让我陪她玩游戏，就是PS4上那个厨房游戏。”
结果因为齐美丽操作得不熟练，总是过不了关，气得把游戏都给卸载了。
闲聊几句后，齐果起身告辞，肖文浩连忙挽留，邀请她等齐美丽回来一起吃饭。
“不用了。”齐果婉拒，现在她俩还是不见面为妙，“这些海菜是上午捞的，很新鲜，我妈喜欢吃。”
顺着小路往家走，齐果远远看到海边杂货铺前热闹不已。
铁质烧烤架翻涌着热意，周起臣在旁利落地烤串。
浓浓的炭火炙烤着肥嫩的羊肉串，撒上孜然辣椒的那一刻，白烟飞流直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顾城、赵亮、吴大海坐在一起，热情地招呼着齐果快坐。桌子上还摆着不少烤海鲜。
赵亮拿出一瓶啤酒递给齐果：“原浆啤酒，你快尝尝。”
“你们这是？”
赵亮乐呵呵地开口道：“今天好多人出海，大家普遍反映，今年的扇贝长势喜人。”
“你也别下太早结论，还有那么些个月呢。”吴大海虽说着否定的话，但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掩饰不住，连忙招呼周起臣一块坐下来吃。
周起臣娴熟翻动着烤串，应着把最后这点儿烤好就来。
“齐果，还是你厉害，一回来就赶上个好时候。”赵亮不住地感慨，突然看向顾城，“听说村里计划承包海域养海参，你是带头人？”
顾城不说话，只是摇了摇手中的酒瓶，赵亮立刻心领神会：“周起臣，再拿一箱酒出来。今晚的消费，我赵公子买单。”
齐果差点没呛着，他这是从哪学的这奇怪话术。
“投养海参是渔港镇的计划，在每个村都会实行，目前的负责人确实是我。”顾城扫了眼面前几人，见大家脸上表情各异，接着说道，“不过，我目前最重要的任务，是帮你们养好扇贝，规避风险。”
赵亮有些不在意地摆摆手：“你说这话我就要反驳了，这养扇贝都是靠天吃饭，你来不来它都一样。”
顾诚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去反驳。
齐果拿起羊肉串吃了起来，鲜香中带了点辣，肥肉被烤得焦黄，好吃到爆！她询问周起臣以前是不是开过烧烤店，这手艺也太好了。
周起臣坐到桌前，用牙撬开了啤酒，咕噜咕噜地一口而尽。
“小的时候在烧烤店打过工，这都多少年了。”
齐果试探地问道：“没想到转行做餐厅？”
周起臣还未回答，吴大海却开了口：“在外面或许能行，在咱们渔港镇啊，难！”
在众人交谈中，齐果忽然后背发凉，总感觉背后好像有人在注视着自己。她警觉地回头，环顾四周却看不到任何身影。
她蹙了蹙眉，难道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吗？可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从她下午上岸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了。
齐果装作毫无异常地转身，当那种熟悉的被偷窥感再次出现时，她迅速转头，只见不远处的墙角迅速缩回一个身影。
她急忙起身，往那个方向奔去，谁知身后的顾城早已注意到齐果的不对劲，比她率先一步揪出墙后的人。
当齐果看清来人时，纵她有再好的控制力，也没管理住自己的表情。她既惊讶又震惊地看向来人，大叫出声。
“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