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国栋又笑了笑。
“这是你自己的秘密？”他问顾瑾之，“为什么不告诉你娘呢？你不怕泄露出去，她知道了会打断你的腿？”
“我怕。”顾瑾之诚实，“可是，我想要保护我娘。她现在病着，我不想她操劳。”
“哦，你娘病了。”陆国栋道，“你娘怎么了？”
他似乎非常关心顾瑾之的娘亲。
顾瑾之抿唇不答。
陆国栋就道：“我不喜欢逼迫人，也不喜欢威胁旁人。
你若是告诉我，我就放你走，否则，你们两个，都得死。”
司笺嗤笑了声。
“陆老爷，你觉得凭借我的武艺，你杀得了我吗？”司笺冷笑，“我劝您还是识趣，乖乖把解药交出来。”
“解药？”陆国栋轻蔑，“你是哪位啊？”
“我是司笺，是顾小姐的贴身侍卫！”
“顾小姐？”陆国栋愣怔了下，旋即又哈哈笑起来，笑容癫狂，“你竟然还活着？你居然活着！”
他的声音尖利刺耳，几乎要穿透顾瑾之的耳膜。
顾瑾之不由蹙眉。
她忍耐着这种疼痛，盯着这张面具。
他的眼皮耷拉下来。
司笺道：“您还没有回答我的话！您到底给不给解药？”
他伸出了右臂。
“我的儿，你果真还活着。”陆国栋笑容越发凄厉，“你是我儿子，我为何要杀你？”
他笑着笑着，突然又哭了。
他的眼泪，滴落在锦被上。
“你们先退下吧。”顾瑾之道。
她转过脸对司笺吩咐。
司笺领了命，带着另外两个人离开了。
等房间里只剩下顾瑾之和陆国栋，顾瑾之才低声问他：“爹爹，你的身份，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所以才......”
她想问，他是不是有苦衷。
顾瑾之并不恨他，相反她心底深处有一丝悲恸。
她的父亲，原是个忠厚善良的男人。
陆家落魄之际，他没有舍弃妻女；陆清蓉和陆清莲姊妹两人欺负母亲，父亲也没有偏袒；他明明是大官，却不显山不漏水。
他是有苦衷。
可惜，陆国栋不愿意提及此事，顾瑾之也不好追问。
“爹爹，我们去京郊别院躲一阵子，暂时不回北平了，如何？”顾瑾之问，“您是不是怕我娘担忧？您可以告诉她，我很安全。”
顾瑾之的声音里，含着一抹哽咽。
陆国栋的表情，变幻莫测，似乎在挣扎，最终他叹息道：“罢了，就让我们父女，再聚一次吧。”
顾瑾之松了口气，道：“好，咱们去别庄。”
司笺带着顾瑾之和陆国栋出门，去了别庄。
到了别馆，已经天黑了。
他们吃饭的时候，司笺对顾瑾之道：“姑奶奶，你在这里陪陆先生，奴婢去买菜。”
顾瑾之忙站起身。
“我和你一起去吧。”她道，“我也想买点新鲜的蔬菜和肉类。”
司笺道谢，请顾瑾之稍坐，然后和他们二人一起离席，往市集去了。
顾瑾之和陆国栋坐在屋檐下喝茶。
顾瑾之的视线，紧随司笺而动。
她心里很乱。
司笺的身世，她也很想弄清楚。
她甚至想，当年母亲是不是知晓了什么，所以才会将陆国栋送到江南，远走异乡。
可是，陆国栋是父亲的好友啊。
这些年，陆国栋对待母亲和弟弟，视如己出，对她极其爱护，他不可能做出背叛母亲和弟弟的事。
况且，陆夫人那么爱父亲，她肯定不会让陆国栋伤害他的。
除非陆夫人不够信任他。
她又想到了父亲临终遗嘱。
他在遗嘱里，把一切都留给了顾瑾之。
父亲说，如果陆清亭有什么危险，顾瑾之必须保住他性命。
可陆国栋却说，陆清亭已经死了，死人永远无法伤害陆清亭的。
“他的话里，有很多的矛盾。”顾瑾之道，“他不想陆清亭死。而且，我觉得，他应该是不想让陆清亭知道他的存在。
所以，我怀疑我爹爹还活着！”
她看向了陆国栋。
陆国栋正襟危坐，目光沉静，端着杯盏慢条斯理饮茶。
顾瑾之收敛了思绪。
“陆先生，我娘曾经跟我讲过一些您的故事......”顾瑾之试探着道，“您的妻子，是陆阁老之女吧？”
“嗯。”陆国栋道，“是陆家嫡长女。”
顾瑾之心里暗忖：难怪父亲要隐藏自己。
如今陆家倒台，他的身份暴露了。
“陆先生......您还记得我爹娘吗？”顾瑾之问。
陆国栋摇摇头：“记不清了。”
他的声音里，有股子沧桑的感染力。
仿佛他这么多年的岁月，都停留在二十年前。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风干了的陈酒，让顾瑾之觉得他已经四五旬了。
他的样貌依旧年轻，但是鬓角的纹路，已经显示出他的苍老。
顾瑾之不敢再细问。
她想，等找到父亲的尸骨之后，再详细问。
她继续给陆国栋诊脉。
陆国栋的脉象平稳而温暖，他的内腑没有受伤，他只是身体虚弱。
陆国栋仍是不舒坦，整夜睡不着。
他翻来覆去折腾。
他的神色，有些焦虑。
顾瑾之知道他心中牵挂的是母亲和兄长。
他们俩被囚禁了八。九年，陆家已经成为了阶下囚。陆家满门抄斩，他们俩却被流放到北平。
陆家没有犯错，陆家有冤屈，陆夫人的父亲是冤枉的。
这个冤屈，需要洗刷。
可陆家的权势已经跌入谷底，他们无力回天。
而顾瑾之的爹爹，是他唯一的希望。
他不希望顾瑾之因为他，失去庇护，从而连累他爹。
可惜，顾延韬没有听懂。
顾延韬还以为，陆国栋是为了陆家，不希望顾瑾之和顾绍卷入陆家的恩怨。
顾瑾之心里也有点不高兴了。
她爹爹一直说陆国栋忠肝义胆。
如今，他却为了陆家，阻止顾瑾之见顾绍。
顾瑾之想要见到自己的哥哥，她不管这个陆国栋是谁、为什么会和她娘结缘，都不重要。
他的立场很模糊，顾瑾之想要更加确认自己的猜测。
陆国栋这辈子，都忘不掉亡妻，所以顾瑾之也忘不掉。
“我娘是您的女儿。”顾瑾之道，“我想，我爹爹或许也和您差不多，也是被陆家陷害的。”
陆国栋沉默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