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夏结项，不用双线并行，加上齐冉回归，宁慕蓉一瞬间觉得轻松了四倍，甚至有时间把《偃师守则》前代的单机游戏玩起来，顺便发现了自己一个隐藏技能。
“穆玲玲，朱雀连弩连击我打到三十二次！”虽然比不上刘川那种触手怪，但是虐穆玲玲足够了，宁慕蓉拍了屏幕发给她，毫不意外地收到一个膜拜的表情包。宁慕蓉得意，摇头晃脑，哈哈大笑。
不用端着领导的架子，轻松了六倍。
项目会上底气也足了很多。“现场的可互动置景可以用到的材料，各自的报价和优劣我都列在这里了，我的建议是，重点装置部分用3D打印，仅仅作为置景的部分用PU树脂结合发泡板，虽然多渠道定制流程复杂了一点，但可以在把控预算的前提下最大程度提升质感。”
人手足了，只需要负责自己最熟悉最擅长的部分，轻松八倍。
“这次的置景还兼有互动功能，可以说是现场布置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质感和互动性都马虎不得，这部分宁总费心了。”
好吧，轻松两倍就够了，不贪心。
招商会的筹备日程表一项一项完成，标记改为灰色，忙忙碌碌就到了活动前的最后两天，现场物料一大早运进活动场地，组装的师傅们也到了，开始了最后的搭建和装置表面喷涂。邓林和大头在场地边缘搭建主舞台，主舞台下的空地，宁慕蓉展开七米长的纱幔，依次贴上门派符文的贴纸，再看着纱幔依次升空，从展馆穹顶垂落下来，围出中央区域。场馆外围，发泡板喷涂的怪石山谷和巍峨殿宇也有了雏形，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设计图落地成为眼前的庞然大物，终于有了一点“我创造了这一切”不真实感。
中午扒拉了一口迟到的盒饭，紧接着彩排的coser们就陆续到了。现场导演就是《偃师守则》内容策划组的员工，她站在舞台上，拍着手讲戏：“咱们的表演一共分四段，第一段在开场之前，配音老师已经提前录好了音，咱们紧跟着录音对口型就行。后面三段在互动阶段，大屏背景和BGM给咱们，没有台词，大致按照剧情走向演就可以。”
一个年轻女孩举手提问：“老师，互动阶段他们是和我们互动，还是他们自己互动？”
另外几个人都哄地笑起来。八个COSER有六个大学生，充满清澈的朝气，和他们这些蓬头垢面的打工人完全不一样。
“外面有互动区。”秀导言简意赅。
一个男生松松垮垮地坐在舞台上：“那我们就是个背景板呗。我能下去和他们拍照收钱不？”
其他人又哄笑起来。
秀导拍了拍手打断了他们的闲话，站在最右边的齐冉说：“这次来的都是大领导，可不是漫展。”
另一个女生笑嘻嘻地说：“大嫂，我们就是开个玩笑，别那么认真嘛。”
站在齐冉旁边的男生说：“现在是应该不认真的时候吗？好好听老师讲戏，这可是你们成为大明星的第一步。”说完向齐冉挑了挑眉，颇有些邀功的意思。他是今天另一个不再清澈的打工人。
大学生们嘻嘻哈哈地起哄，这个说：“长兄如父，大哥说什么都对。”那个说：“大哥别护短啊，这么快就入戏啦！”
现场一片混乱，秀导又拍了两下手：“好了好了，我们主角团队先在旁边等一会，既然大哥大嫂已经入戏了，我们就从大哥大嫂先开始。”
大学生们推推搡搡地退到了侧台，场上只留下了两个打工人。coser群体是大学生的天下，不管曾经多风光，到了年龄也只能退居二线做主角的长辈。
磕磕巴巴地走完第一遍戏的时候，租借的沙发和桌椅也运到了，场馆门大开，宁慕蓉忙前跑后招呼师傅们把沙发和桌椅放在正确的位置，一回头，就看见场馆门口，一个熟悉的人影拎着两个大袋子探头探脑往里看。
宁慕蓉赶忙迎过去：“爸，你怎么来了？”
宁自强举了一下手上的袋子：“送奶茶，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别太累。”
“你还知道送奶茶呢。给我吧。”宁慕蓉伸手去接，“有师傅们在，你帮不上忙，赶紧回去吧。”
宁自强没撒手，“诶，这一袋是冰的，这一袋是常温的，这两个是热果茶，给你和小齐的。你把你们俩的拿出来，其他的我去发。”
“也行。”宁慕蓉没推辞，看看台上正在休息，几个大学生追逐打闹，齐冉和她的CP站在一边闲聊，大学生和打工人壁垒分明。于是她拿了热果茶又多拿了一杯加冰奶茶，向他们走过去。
“呦，热果茶，你家那位还是那么体贴啊。”CP大哥酸溜溜地说。
“早分了，这我自己点的。”齐冉接过热果茶。
“分啦？那我岂不是有机会了？”
“分半年多了，早你哪去儿了？”齐冉随口说着，又忙向宁慕蓉介绍，“十年老朋友了，胡说八道惯了，别当真。”
“十年前就是CP，当真也可以。”CP大哥说着向宁慕蓉伸出手，自报家门：“羽青瞳，B站抖音小红书，欢迎关注。”
“叫他呆毛就行。”齐冉咬着吸管，持续拆台。
“冉啊，求放过，还想跟姐妹扩个列呢。”羽青瞳说着把手机伸过来，手机屏保就是四个二维码，B站抖音小红书加微博，该有的一个不少，“欢迎关注，关注哪个都可以，当然都关注最好。”
宁慕蓉还在依次扫码，那边秀导又招呼coser们集合排练，大学生们哭天抢地：“老师，没台词，没配乐，也太干了，我们不是专业演员，找不到信念感呀，脚趾扣地了老师！”
宁慕蓉捕捉关键词，向羽青瞳道了声失陪，又向秀导跑过去：“老师，咱们大屏、音响、电钢琴都接好了，我们的调音师也可以即兴给点配乐，大家先练一下？”她还惦记着先前提到的，给邓林一个展示的机会。音乐人虽说也可以大器晚成，但前提是先进入圈子，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发光发热的机会。
看秀导说了一句“好呀”，宁慕蓉赶忙招呼台下的邓林，他正在和师傅们依次对齐前排的沙发，听到召唤，翻过沙发回到调音台，看了一眼调音台旁的电脑屏幕，举了一下手，大声说：“公司那边的屏幕和音乐文件马上就要传完了，大家等五分钟带音乐和大屏练哈！”
看到他二话不说从沙发上跳过去的时候，宁慕蓉还以为他也很想展示一下，哪知道他冒出这么一句来，气得宁慕蓉差点背过气去，跟秀导打了个哈哈，噔噔噔地走向侧台。调音台就在舞台下面紧挨着舞台侧边，宁慕蓉蹲在调音台对面，小声质问：“怎么回事啊你，给你机会呢！”
邓林低着头：“早都否了的事，再上赶着不太好吧。”
“试一下怎么了？当初是你想都不想就说没问题，最起码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吹牛吧，下一次再推荐你我的底气也能足一点。”宁慕蓉说着，看邓林一直低着头，啧了一声说，“能不能好好说话，总低着头干嘛？”
邓林揉了一下鼻尖，小声说：“黑色。”
宁慕蓉低头一看，不由在心里骂了一句我X。今天图凉快，衣服领口确实大了一点，随时有走光的风险。她捏着肩膀向上拉了一下领口，站起来就走。邓林这才抬起头，追加了一句：“想见识我的真本事等明天啊。”
“有病。”宁慕蓉咬了咬牙，只想立刻离开这里，环视一圈看看哪里有需要自己的地方，就看见展馆外围的展示区那边，宁自强打开了一个特别标注的箱子。
“诶——诶——”宁慕蓉把一连串的“爸”字咽进肚子里，跳下舞台，绕过观演区的沙发，拨开隔断纱幔冲向那边，一把按住宁自强的手：“这个先不能拆。”
这一箱是高价向手艺人定制的全实木装置，全榫卯结构，一比一还原游戏里的木甲装备，明天活动上将放在互动区，让嘉宾在三次元感受游戏里的装备组装过程。箱子里一共六件精密仪器，每一件都是订制师傅花了半个多月手工打造，造价高且不提，时间成本就是不可复制的。搭建期现场人多事杂，这么精密的装置是绝对不能出任何纰漏。
宁自强一脸无辜，指着手里的安装图纸：“他们要找这个门头。”
宁慕蓉吐了口气，指了一下旁边的箱子，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默默合上装着精密设备的箱子，环视四周，想把它往更安全的地方推一推。
场馆里乱糟糟的，好像每个人都在忙自己的事，又好像每个人都浑不在意，只有宁慕蓉紧绷着神经，被隔绝在人群之外。真是没一个让人省心的，那个摆烂扶不上墙，这个上赶着来添乱，还有——她看着对面舞台上齐冉还在和羽青瞳有说有笑，没好气地想：还有齐冉，她养备胎！
……
宁慕蓉身后，宁自强找到搭建师傅需要的门头，递了过去，一面寒暄着说：“现在的小孩厉害哦，孩子做主，我们都老喽，老喽！”
宁慕蓉听着话风不对，扭过头去，定定看着宁自强那边，果然，那位搭建的师傅一边打着泡沫胶一边自来熟地说：“大妹子，你有个好爹啊！”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宁慕蓉这一次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一边拽住宁自强出了场馆。夏天的傍晚五点，阳光依旧炽烈，宁自强迎着光，满脸都是状况外：“咋了？”
“你跟他们说你是我爸了？”
“啊。亲生的，又不能不认。”
“都跟谁说了？”
“每个都说了，让大家多关照你嘛。”
“你是不是还说你在成都分局刚退休来北京出差？”
“你咋知道？”
宁慕蓉气不打一处来，难听的话一时说不出口，指了指宁自强，跺着脚原地转圈。
宁自强还是没能明白眼下的状况：“铁路人，有路气儿，见谁都能聊两句，咋了嘛。”
“能不能把你那路气儿收一收，你已经退休了宁自强！”宁慕蓉总算是说了出来，“现在是我自己的工作，我自己在撑场子，然后我爸来了，挨个递奶茶，告诉他们多关照。他们不会关照我，他们只会觉得我是个长到快三十岁还得靠父母的巨婴！还有上次你听说我辞职二话不说就跑去我原单位找我领导，我都没有说你，哪有这么大的人了离职了还要叫家长的？你让我离职之后成了原单位里的笑柄！”
“还有，现在你晓得告诉他们你是大国企有编制了是吧？我去你那儿的时候，阿诗玛她们问我做什么工作，你怎么不停地打岔就是不说实话呢？说白了，宁自强，你就是觉得只有国企才能上得了台面，你就是看不起我现在在做的事情！说什么我现在连个办公地点都没有，给我买个什么都装得下的包，我跟你说，那个包丑爆了！我死也不会背出门的！”
宁慕蓉一口气把这么久以来攒的委屈一股脑倒了出来，越说越激动，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被抽干，手脚和皮肤都因为缺血而微微发麻。
宁自强的嘴唇蠕动了一下：“你不喜欢啊，不喜欢当时怎么不说呢。”
“这不是重点。”宁慕蓉大口喘气，努力平复。
“好了好了，别气了，我走，不添乱了。”宁自强说着，又向场馆门口走去。
“你不是走吗？往哪儿走？”
“东西还在里面。”宁自强小心翼翼地说，放缓了脚步。
“在哪儿我给你拿。”宁慕蓉说着，越过宁自强走向场馆门口，刚进门，就看到了更让她崩溃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