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每个女孩都该堂堂正正当一次小公主
虞个秋2025-02-07 12:314,410

最后一次见到齐冉,是在一家星级酒店的大堂。

酒店内部是法式复古风格,水晶灯从挑空的二楼楼顶垂下,大厅的一侧有旋转楼梯,另一侧则悬挂着八幅海报,每一张海报上都是一个穿着欧式古典风格衣裙的大美人,宁慕蓉认识其中三个,都是有百万粉丝的博主。

海报下面,一个小小的拱门旁边,齐冉向她招了招手:“这边。”

齐冉穿得也很漂亮,一条黑色的长裙,领口袖口有细密的花边,纤细的银质链条悬挂着一个血色十字架挂坠,与裙摆上繁复的红色线条相呼应,如果展开裙摆仔细看,会发现这些线条是一座哥特式教堂的立面线绘。

而宁慕蓉提着电脑,风尘仆仆从地铁站赶来,满头大汗地闯进吹着凉风的酒店大堂,本能地搓了搓胳膊,问:“刚开完会就坐地铁过来了,这……什么情况啊?”

“喏,邀请函。”齐冉把一张邀请函递过去,宁慕蓉看了看邀请函上精致的烫金,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心才伸手接过。

“下午三点,洛丽塔茶会。这可是所有亚文化活动里标准最高的一种,我跟主办方要了两张邀请函,繁忙的工作里偶尔来喝个沉浸式下午茶,提前给咱们这次双驾齐驱提前搞个壮行会,或者来取经学习,提前预习我们的未来,随你怎么理解。”

齐冉已经拿下招商会,宁慕蓉那边的消夏活动也在继续推进,最近几天,两个人各忙各的,明明住在同一套公寓里,却连面都没见着,电话也没打过两个。宁慕蓉怎么也没想到,就在忙得外焦里嫩之际,齐冉竟然一声不吭搞了这么一出。

宁慕蓉有点懵:“我……这……啥都没准备。”她的目光从齐冉转到头顶的海报再转回齐冉,第一次因为没洗头如此慌乱。

“我都给你准备好了。”齐冉说着,拉着宁慕蓉向客房区走去。

“我爸来出差,今天有空,本来说晚上一起吃饭来着。”

“宁叔又来啦,出差多久?”

“一个多月吧。哦,不住咱们那儿,他们有安排的地方。”

“那就有得是机会见。茶会的机会可不多,安心啦。”齐冉不由分说,拉拽着宁慕蓉,领去一间有妆娘驻场的客房。“现在不到一点,距离活动开始还有两个小时,赶一赶还来得及。”

“两个小时?!”宁慕蓉大惊失色。她还有好多工作要做呢。

可齐冉不问,只一味地推着她去客房,等进了客房,宁慕蓉才明白两个小时绝不是虚的。

所有行头是用行李箱拖来的,现在有一部分已经摆在床上,还有一些仍散在箱子里。一床黑红,应该是齐冉剩余的装备,还有一床苹果绿,大概率是为宁慕蓉准备的。裙子、帽子、披肩、鞋和袜子都是基础,还有配套的首饰、手包、胸针、发饰、美瞳、美甲,甚至用在脸上的贴片。

一件鱼骨腰封随意放在最靠外的位置,背后的丝带系了一半,大概是接到宁慕蓉的电话后匆匆中止了进程,现在接到宁慕蓉,齐冉再次拿起腰封,在妆娘的帮助下继续服这一历史悠久的传统美役。

宁慕蓉心里惦记着未完成的工作,对摆满床铺和行李箱的饰品感到有些头大:“我也要弄得这么复杂吗?”

“可以简化一点,比如你没有这件鱼骨腰封,叠个假领围裙之类的就够了,或者你觉得假发不舒服,就简单卷一下头发,戴点发饰之类的。但是发饰不能省哦,洛丽塔的精髓就在于武装到头发丝的精致,少一件都会觉得氛围不对。”齐冉站在宁慕蓉身后,从镜子里看着她:“每个女孩都应该堂堂正正当一次小公主,不要精致羞耻,就得美到极致。你看,你从一开始前怕狼后怕虎的,到现在都敢穿短衣短裙了,多大的进步。”

妆娘也在旁边帮腔:“其实大家都是普通女孩子,平时都是要工作要上学,打扮得稍微精致一点都会觉得所有人在看自己,所以才要搞茶会,姐妹们陪着一起优雅。慢慢的,大家生活中也会越来越漂亮呢。”

宁慕蓉坐在妆镜前,把自己的整颗脑袋交给妆娘,闭着眼睛,含糊地应了一声:“唔。”

“小姐姐是面姐三次元的朋友吧。”妆娘自来熟地问。

宁慕蓉睁开眼睛:“面姐?”话出口她才意识到,这应该是齐冉的另一个名字。

“哦,我们都叫她面姐的。”“因为我的圈名叫无面人呀。”妆娘和齐冉几乎前后脚回答。

无面人?宁慕蓉默念这三个字,露出疑惑的神色。

“因为面姐最开始出的COS没有脸。”妆娘很乐意帮忙解释这段往事,“她出的片实在是太真了,就连角度、打光甚至背景都能把原图百分之百还原,只需要把图层一叠,再把脸擦掉,露出角色原脸,差不多就可以以假乱真。当时面姐只要一发图,大伙儿就都趴在图片上玩大家来找茬,看哪部分是照片,哪部分是擦掉照片露出来的原图。而且你知道最绝的是什么吗?她那个ID是个很难记的邮箱号,所以当时有人叫她邮箱,也有人叫无面人,后来无面人取得了优势,就成了面姐的圈名啦。”

齐冉接道:“其实就是因为那时候不会化妆,全靠后期P图。那时候我才上高一吧,没有圈友,也没有团队,就自己琢磨,怎么才能做到更极致。在那时候我粗浅的理解里,我只能想到百分之百还原。后来想想,无面人也挺好,我也没有得到女娲的眷顾,这张脸实在是寡淡,身材可以练出来,想变脸就只能上科技和狠活,而我呢,把这张脸当白纸来画,每一次都可以换一张新脸。”

齐冉随口聊着以前的事情,同时一层层穿上裙子,再一件件加上配饰。黑色的长裙里加了裙撑,哥特式建筑的完整线条展示出来,她却在外面加了一层有同色刺绣的薄纱,把连绵的血色建筑隐藏在一片黑色薄雾之后。她正坐在客房门口的镜子前,给自己补上深色的口红,戴上美瞳,最后戴上坠满配饰的淡金色假发,再转过头来时,她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浑身上下似乎都浮起一层来自古堡的阴湿气息。

“面姐真是每一年都美出新高度。”妆娘笑吟吟地说,“刚刚说什么来着,极致,面姐就是会把一切都做到极致。”

“这倒是真的。你的恭维我就收下了。”齐冉的语调都变得飘渺起来,她站在宁慕蓉身后,手指搭在她肩上,同系列的美甲衬得她的手指都像吸血鬼一样苍白修长:“我们做这一行,就得做到极致,所以你应该来感受一下,先清楚地知道一百分的是什么样子,然后再向一百二十分努力。要人无我有,人有我优,才能不可替代。而不是差不多的东西全都收在怀里。”

果然,她最终想说的还是这个,绕了一大圈,还是想劝她放弃普通的社区活动,来占领亚文化市场的高地,做不可取代的那一个。宁慕蓉最近几天很累,今天尤其焦头烂额,原本就需要按分秒安排的时间又被这场茶会打乱了,现在还得听齐冉的指教。

她闭了一下眼睛,又想起之前几次没能把话说透的沟通,和邓林劝她的那几句话,再睁开眼睛,她直视着齐冉:“冉冉,你放心,消夏活动我会努力做到极致的。我觉得应该接这个活动,我和你说过的,招商会和这个比起来,并没有更靠近我擅长的范畴。”

镜子里,齐冉的嘴角的弧度有些僵硬:“怎么忽然说这个,我没有不让你弄嘛,你既然不甘心,就去做完啊。”

宁慕蓉说:“这不止是甘心的问题,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是以后我们的业务方向的问题。”

“今天我们不聊这个。”

“我今天还有一堆事。”

齐冉点点头,明白了,她转身拿起宁慕蓉的邀请函放在梳妆台上,“抱歉啊,今天是我自作主张了,如果你实在忙得话,不参加也可以。我先去宴会厅了。”

齐冉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缄默的宁慕蓉和不敢吱声的妆娘,过了几秒钟,才听妆娘笑吟吟地打破了沉默:“小姐姐底子很好呀,随便弄一下都很漂亮。你看咱们都化到一半了,还是应该做完全套去茶会嘛。面姐有句话说得没错,每个女孩子都应该堂堂正正当一次小公主,小姐姐觉得呢?”

宁慕蓉低低嗯了一声,没有抗拒,“简单点就好。”

……

没有鱼骨,没有假发,拒绝了美甲和美瞳,省略了所有可有可无的步骤,即便如此,宁慕蓉的妆造过程还是持续了足足两个小时。踩着茶会正式开始的钟声,宁慕蓉穿着糖果花园主题的裙子,小心地扶着坠满绢花彩带的礼帽,匆匆向宴会厅走去。

茶会已经开始,几十个盛装的女孩们围坐在十几张圆形茶桌边,最前方的长桌边是八位特邀嘉宾,离她们不远的圆形舞台上,大提琴手正忘情地演奏着。

氛围感染,宁慕蓉本能地端庄了身体,放缓了脚步,她小心地走到靠近入口处最近的空位坐下,与同一张桌子上的女孩们点点头打招呼。

“小姐姐是自己来的吗?”同桌的女孩问。

“还有一个朋友。”宁慕蓉礼貌地回答。

女孩点点头,继续和自己的朋友聊天,宁慕蓉就自觉收起了下半句“她早就来宴会厅了”这样的话。

但是,齐冉不在这儿。

哥特风并不多,搭配淡金色假发更少,举目一看,就知道齐冉不在这儿。刚刚的对话不怎么愉快,心里小小的傲娇压着宁慕蓉,让她没有立刻联系齐冉。她挪动了一下椅子的方向,让余光可以恰好落在入口的拱门处,然后正襟危坐,目光在满室堂皇和空荡荡的入口处反复游移。

珍珠、羽毛、鲜花和彩带把宴会厅布置得像是西方童话里的天堂,茶桌上铺着坠流苏或珍珠的丝绸桌布,上面摆着描金的茶具和精致的糕点。伴随着大提琴的乐曲,穿着华丽的女孩们像一朵朵盛开的花流转飘移。正如齐冉所说,在这样的场合,每个女孩都有武装到头发丝的精致,少一样都觉得氛围不够。

宁慕蓉低头看见自己端着茶杯的光秃秃的手指,忽然觉得有些露怯,她把茶杯放回瓷碟上,把手收回桌下,偷偷拉开手里的小包,取出妆娘让她务必带上的蕾丝手套和珍珠手链,依次戴上,然后再次端起茶杯。

这次舒坦多了,宁慕蓉小口啜饮着英式红茶,心想,早知道该听话把美瞳戴上的。

齐冉还是没有出现。

宁慕蓉渐渐有些坐不住了,她取出手机,摘掉手套,给齐冉发了一条消息。等了几分钟始终没有回信,于是又拨了一个电话过去,提示号码不在服务区。对了,公司公号的手机也在齐冉手上,宁慕蓉又试着拨了一次,这一次可以振铃,但响了十几声,无人接听。

大提琴的旋律依然悠扬,宁慕蓉逐渐焦躁起来,一声不响就玩消失从来不是齐冉的风格,何况电话的状态也很不正常。她想起齐冉提到跟主办方打招呼,大约是认识的,就打算去问问工作人员。

门口签到处正在撤桌子,宁慕蓉匆匆走过去:“请问您见过面姐吗?无面人。”

签到处的女孩翻了一下签到表:“签到表上有,她应该很早就来啦。”

宁慕蓉摇摇头,急切地说:“我知道她早就来了,但是现在人不见了,联系不上,打电话一直提示不在服务区。她好像认识主办方的谁,我想问一下看她是不是提前离场和主办方打过招呼。”

女孩迷茫地摇摇头:“我也不认识。现在是摄影师拍摄时间,要不等一会儿拍摄结束,小姐姐再进去问问我们负责人吧。”

宁慕蓉又向宴会厅里望了一眼,女孩们依旧漂亮优雅,端着长枪短炮的摄影师们穿梭其间,抓拍、摆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又拨了一次齐冉的手机,依然显示不在服务区。

正着急,又一个挂着工作人员缎带的女孩子从外面匆匆走过来,边走边和签到处的女孩交谈:“前台和我说咱们有人把手机落在前厅了,说是穿黑裙子,白色头发的,咱们有谁穿这样的吗?”

“我没留意,黑裙子白头发?这么怪?”

说到第二遍黑裙子白头发,宁慕蓉才反应过来,那好像说得是齐冉的哥特裙子加淡金色假发。她猛然回过头:“不好意思,我能看一下这个手机吗?”

手机是齐冉的。她有三张电话卡,两台手机,这台手机里的电话卡和所有APP都属于公司公有,她自己的手机不在服务区,而公有的机子落在大堂,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对劲。

活动工作人员陪着宁慕蓉,匆匆赶去前台,被告知齐冉一个多小时之前就跟着熟人离开了。

“什么熟人?”宁慕蓉追问。

“应该是她妈妈。”前台微笑着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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